夏芙昕恍惚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没有及时接老板电话。往常无论做什么,手机从来都是不离手的,哪怕洗澡都会把手机带进浴室。
她淡定检查了下手机,确认通话录音功能是默认开启的,才无辜地说:“咱们公司,已经过会的项目发现问题,按流程就是应该抄送邵总的呀,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王志业那边一噎,顿了下才说:“那你不能先给我这边打声招呼吗?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先把证据发给我,我这边再处理。又不是你的项目,你急什么?”
夏芙昕想,要真不是我的项目我才不急,可这如何变成了别人的项目,你不知道吗?
嘴上说的却是:“我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既然已经在走流程,就应该赶紧中断,重新调查,否则签约之后我们就有违约风险,越快同步相关人员越好吧。”
王志业叹了口气,“反正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有人会跟进的,也不要再发给其他人了,知道吗?”
夏芙昕听这口气不太对劲,继续追问道:“我能问一下是打算怎么处理吗?”
王志业换了个耐心劝导的语气,“这个项目投委会那边都已经通过了,现在撤回,显得经手的投资经理没调查清楚,缺乏基本的眼光和能力,对人家的职业发展不好。
你应该知道,赖康成是高总亲戚,高总一直都很关照,我们就不要上赶着得罪了。”
高总是公司合伙人,属于高管级别的,比邵总还要再高两级。夏芙昕懂了,这是为了讨好合伙人亲戚,拿自己项目做人情呢。她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王志业继续传授大道理,“再说你说的造假只是主观臆断,对方公司提供的资料数据都没有问题,并不能证明你的观点。干我们这行,有时候没必要那么较真。”
这段话的前半段完全是在胡扯,可悲哀的是,仅仅从公司的角度来说,“没必要较真”,这话还真有些道理。
PE的投资周期在3-5年,可能3年之后,公司就想办法退出了,而那公司能用同样的手段继续骗三五年甚至十来年也不一定,只要投资期内不爆雷,公司照样能拿回收益。
夏芙昕继续问:“邵总也是这个意思吗?”
“唐总已经跟邵总那边谈过了。”王志业继续诱哄道,“这件事你就别闹了,我们两个组都看科技互联网赛道,大家打交道的都是同一批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你工作一直努力认真,这个季度组内评优我会优先考虑你的。
赖康成也说了,他刚升职,急需一个项目来证明自己,之后可以补偿给你一个更好的更没风险的项目,你也不吃亏。”
夏芙昕淡淡笑笑,谁说这王志业能力不行,看人家玩的这套手段——威逼加利诱,给个巴掌又补个甜枣,这不是炉火纯青嘛。既讨好了上司亲戚,又安抚住了下属,完美。
见夏芙昕不说话,王志业自己下了定论,“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还有什么事的话明天到公司咱们再面谈。”
夏芙昕好像默认了对方说法,只是道:“我刚刚家里出了点意外,受伤了,需要请两天假,请假流程待会儿会在线上提交。”
王志业顿了下,“行,那你好好休息。”
夏芙昕有医院出具的伤情鉴定证明,直接拿来请病假了。
等到领导批复完,她才意识到,这好像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请假,准确地说是工作后第一次请假。此前在两家公司工作五年,甚至一天假都没请过,确实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些。
夏芙昕轻轻摩挲了下胸口,感受到里面有一些微微的硬度,是被自己藏在其中的彩票,嘴角再次不受控制的撩起,有底气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夏芙昕并没有回家,很明显租的那套房子已经不安全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知道有风险,她可不会硬要去闯。
出门的时候已经带齐了所有重要证件,至于其他换洗衣服、生活用品,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全都不是事儿。
这附近有好几家五星酒店,夏芙昕搜索了一下,看到“悦来瀚海”评分最高,就随便定了间房。
这家酒店是“悦来集团”旗下的高端品牌,每晚房费要接近两千,夏芙昕还是第一次自己掏钱住这个级别的酒店。
走进房间,整体风格温馨舒适,装饰典雅奢华,各项设施细致完善,仔细看,房间的智能系统还是用的酷拉的。
夏芙昕突然想起来,传说中悦来酒店的老板是陆骁尧的父亲。再次感叹人家真是会投胎,这么多酒店的智能设备,这得是多少订单啊。
她在酒店洗了澡休整一番,悠悠然地叫了个跑腿去给她买各种必需品,顺便买个新手机和电脑送来,她则半窝在床上开始编辑邮件。
既然那些人想要就此为止,夏芙昕就偏偏要把事情闹大。
她重新整理了认定那个AI智能浇灌系统造假的原因,强调其本身没有任何技术支持,团队无论是从能力配置,还是科研态度上都不足以支撑技术研发,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而赖康成和几位老总在自己的提醒、劝说之下,为了自身利益,依然打算继续这个项目,指望公司入局去欺骗别人,以此取得回报,这不符合公司利益,存在重大风险,更不符合公司的价值观。
她在附件中整理了自己在这个项目中的上报记录、工作日志、调查走访的资料,以及跟王志业的谈话录音、邮件截图、通话录音,各项证据整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后她在邮件中写道:“金融是一个钱生钱的游戏。常有人调侃我们没用,并不创造实际价值。但我却认为,我们是闲散资金的分配者,是资源优化的管理者,我们通过合理的投资让需要的人去创造更大价值,通过成就别人来成就自己。
入行几年,我总看到类似的行业乱象——大家争着抢着只为赚快钱,明明清楚项目问题,却投机心理作祟,与那些造假者同流合污,甚至为了自身利益遮掩、逃避,整个行业充满了谎言与浮躁,最终也在一个个暴雷声中消弭于无形。
可是,我们明明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把这笔钱用在更有意义的项目上,给更需要的人,去创造更多的价值,为何要浪费在这种骗子上?这对公司的投资人负责任吗?对员工们的辛勤努力负责任吗?对社会公众负责任吗?
总之我认为,无论是从风险管控的角度,还是从行业发展的角度,AI智能浇灌系统的项目都存在重大风险,恳请各位合伙人再次郑重考虑对其的投资决定。”
一封邮件洋洋洒洒,她直接发送给了公司总经理以上级别的所有高管,包括MD董事总经理、各基金总负责人、创始合伙人等等,哪怕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层面的小虾米。
发完邮件,夏芙昕感觉一身轻松,压抑在心头的窒息感总算舒爽了,不管公司最终会怎么处理,都已经与自己无关,反正她已经做了她想做的和该做的。
至于她自己的前途问题,夏芙昕想,公司高层总不会全是糊涂蛋,应该会有不少人认同她的立场。
只不过在职场中,这种刺头行为显然不会被待见,而这么得罪直属上级,甚至还有上级的上级,还有超级上级的亲戚,她在这公司怕是混不下去了。
但是有什么所谓呢?她有2.112亿啊。
失去了工作,只剩下钱了,这日子,好像更美滋滋了。
夏芙昕盘算了一下,辞职之前,应该先把年假休了,算上去年没休的假期,一共应该有13天,去哪里玩呢?
工作太累完全不想动,就找个海岛躺着度假好了。手机上随便翻了翻,感觉都还行,看到一个制定高端旅行计划的旅行社账号,随手把需求发过去问了。
【根据需求的话,推荐您去马尔代夫呢,一岛一酒店的躺平式旅行,非常休闲放松,景色也是绝美】
夏芙昕觉得不错,【行吧,等我问问朋友哈】
她立即到【505发际线保护协会】的群里喊了一声——
【夏夏:嗷嗷,我中了旅行社的大奖,有个免费豪华度假游的机会,就最近,谁有时间去,快快】
可惜边芜和张梦雨,一个在创业初期万事都得自己操心,另一个一边备婚一边加班为婚假腾空闲,都没有时间,只有江元珊说,她两周后面试完就没事了。
朋友们恭喜了一番她中大奖,表示羡慕嫉妒,夏芙昕偷偷笑笑,抱歉不能告知真实原因了。
真正中的大奖,夏芙昕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秘密藏在心底才是秘密。
跟江元珊约定好时间地点,又去跟旅行社确认,夏芙昕知道去马代最重要的就是选岛,于是问道,【我们两个人8天行程,从港城出发,每人预算十万左右,有推荐的岛吗?】
【现在属于淡季,您这个预算已经可以去最豪华那一级别了,8天的话,我们推荐您可以选择两个不同风格的岛,一次性感受两种体验,也不会呆腻了太无聊】
双方讨论一番,半小时就把整个行程订好了。
旅行社的人又说,【这边需要您先交一半的押金,我们帮您预定酒店,然后入住之后再交另一半,您看可以吗?】
额……一半的话就是10万元。到这里夏芙昕突然有些不确信了,自己那张彩票真的可以领出现金大奖吗?别像某些寓言故事里写的那样,钱花出去了,结果发现奖是假的……
还是等领完奖再来交这个押金吧。
明天就去领奖!
感谢支持,留言抽奖送红包,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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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