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彤莫名地觉得,地府使者家里的这间卧室有点熟悉,好像以前曾经来过。
但细细想想,一点儿可能性也没有。
这可是人死后才能来的地府啊,而且还是私人领域,自己怎么可能来过!
不过,以自己平素晚上睡觉爱做梦,尤其是爱做一些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梦,也许......
啊!还真的好像梦见过!
欧阳彤随即又蹙起了眉头,重生以来,接收的各方信息太多了,大脑被搅合得跟一团浆糊似的,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前世梦过,还是重生后梦过。
为了唤醒大脑深处的记忆,她快步走到古朴雅致的中式四柱架子床前,无心欣赏精湛的卯榫制作工艺和围栏雕刻的花型,直接撩开重重帷幔。
眼前的床榻,令她有些心神恍惚——心里竟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鬼使神差般地躺在床榻上,放下帷幔,轻阖双眼。
静静躺了片刻,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深情呼唤:“芫儿......芫儿......”
欧阳彤从那缥缈的声音里,听出来了深深的忧伤,引得自己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有些难过和不舍……
突然,卧室门被轻轻叩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顾不上再继续唤醒记忆,一个急翻身,从床上滚落在地上,又迅速站起来,整理好衣衫和头发,拉好帷幔,故作镇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卧室门口。
毕竟一个女人,抑或是女孩子也罢,在别人家,而且是一个独居的年轻男子家里,随意上人家的床是很失礼、很没有素质的行为,被男主人发现和误会就有点尴尬了。
即使那人并不在意!
莘安轻轻推开门,立在门口,漆黑的双眸在夜明珠的映衬下格外明亮,嘴角噙着微笑,用征询的口吻问:“要一起赏月吗?”
欧阳彤忙不迭地应道:“好啊!”
她一点儿也没觉得这邀约唐突,因为她自己就是不请自来的,不但登堂入室,还把人家的卧室充当自己的补课教室呢!
欧阳彤没有一丝的忸怩作态,大大方方地随莘安来到客厅。
客厅门朝院子敞开着,屋里靠主壁的柜桌上,放置着从卧室里移出来的超大夜明珠,莹莹光辉照亮了整个客厅,也照亮了门口。
两人分坐在门外台阶下的两把木制圈椅上,椅子中间的茶几上,除了摆着点心水果,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酒壶和两只郁金香型的高脚杯。
“这是桂花酿。”莘安执着酒壶,给两个酒杯里先后倒了金黄透亮的桂花酿,一只酒杯里只浅浅的倒了一些,另一只倒的将满未满,“是用金桂花和糯米酿制的。”
倒好酒,莘安把少的那杯端起来递给欧阳彤:“度数不高,只有13度,不过,你还未成年,不宜饮酒,就抿上一小口,权当节日应景好了!”
欧阳彤笑了,歪头看着莘安,半认真半调侃地说:“你怕是忘了吧,我的灵魂已经年过半百了呢!”她说的是自己的心理年龄。
“你说的也对。”莘安笑笑,举杯道,“为你的身体健康干杯!”
“应该是为我们!”欧阳彤认真纠正。即使对方只是灵魂,也应该一同被祝福啊!
灵体虽然不会得世间人会生的各种疾病,但是一不留神,肯定会被各种消极颓丧、低级庸俗、利欲熏心等不健康的思想所污染啊!
莘安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两只酒杯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第二杯,第三杯,欧阳彤酒杯里的桂花酿,依然是只能盖住杯底儿。
酒过三巡,欧阳彤抢先捧起酒壶,避开莘安阻止的眼神,豪放地给对方和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率先举杯,以示敬意:“借花献佛,祝你得偿所愿!”
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地府使者是个有故事的人。
欧阳彤就着月光,把酒一饮而尽,笑着称赞道:“这酒不错,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和酒香,好看又好喝!”
低眸细细看了一下茶几上的酒具,由衷赞叹:“哇,这酒壶和酒杯不错呀,是用天然水晶雕出来的吧?”
因着她前世喜欢水晶,对水晶了解颇多,单凭这酒壶和酒杯在月光下清澈透亮,握在手里有冰凉之感,就知道非一般的人造水晶和玻璃所能比的。
“你好像很喜欢水晶啊!”莘安说。
“哦。我不喜欢金银类的,感觉缺乏内涵,特俗!”欧阳彤莞尔一笑,“我喜欢水晶、翡翠、珍珠之类的,看着就像是有故事似的,特浪漫!”
莘安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心说,那两间藏珍室里的珠宝以后足够你把玩了!
“你成家了吗?”欧阳彤试图用聊天来转移莘安的注意力——她已经自斟自饮好几杯了!
“没有!”莘安目光幽幽地凝视着欧阳彤,“你刚才补课的那间卧室,就是按照我所爱之人生前卧室的样子布置的,你觉得怎么样?”
“古色古香,不失雅致!”欧阳彤夸赞完,觉出不对,立刻问:“你说生前,那是什么意思?”
你心上人若离开人世了,岂不是正好来地府跟你配一对儿,你应当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竟一脸幽怨呢?
莘安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听下去?”
欧阳彤欣然道:“有啊!”这不正是深入了解你的机会吗,我岂能错过。
莘安给她讲五岁的萧芫有多聪慧,有多顽皮……讲到萧芫非要给他做媳妇,还许诺以后要给他生一窝兔娃娃的时候,欧阳彤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心上人真的好调皮、好可爱啊,笑得我肚子都有点疼了!”
莘安讲到十五岁的萧芫抑郁成疾,大年三十晚上在他怀里离世的时候,欧阳彤泪流满面。
抽抽噎噎道:“你们若早点互通情愫,就能避免生死离别的悲剧,不用吃九百多年的离别之苦了!”
听莘安说到自己三年后魂归地府,萧芫却没有守约等他,径直去投胎了的时候,欧阳彤急忙打断:“哎,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心上人没有等你,是为了赶着投胎去找你啊!”
莘安满脸疑惑。
欧阳彤连忙解释:“你当时十八,你心上人若立刻投胎再世为人,你俩也就顶多相差十九岁。岂不闻‘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传说为苏轼所写),这种年龄相差几十岁的夫妻,从古到今虽不能说比比皆是,却也算不得凤毛麟角!”
莘安怔怔地看着转世的萧芫——欧阳彤,他真的没想到萧芫当初有可能会这样想,所以急着投胎去了。
莘安忽然想起,那位老道士曾说过,萧芫转世成女孩一出生,手心里就隐隐有“莘安”两个字,一日后才消失!
又说,女孩长到会握笔的时候,常常在纸上写“莘安”二字,对着纸上的字,时而流泪时而娇笑。
想到这儿,莘安的眸光渐渐暗淡,为当年的自己难过万分,倘若那时,他能想到这种可能,也许结果会大不一样吧!
“后来呢?”欧阳彤急于知道下文。
莘安抬眸看着欧阳彤,缓缓道:“投胎成了富贵人家的女儿......”
当他转述完自己接引过的老道士说的那番话,欧阳彤嘘唏不已:“你既然知道她没有完全忘记你,干嘛不去找她!”
莘安:“老道士已经把她的记忆封存起来了,说只有与心上人行了......夫妻之事才能解封。可那时的我,对她来说不但形同陌路,还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对她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欧阳彤点头赞许,长叹一声:“的确,在她爱上你之前,你确实不该强迫她做那种事,那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违反道德,而是违反法律了!”
说穿了,就是□□,是严重的刑事犯罪,若对方是未成年人,更是罪加一等!
“不过,想让你转世的心上人恢复记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欧阳彤望着正在痛苦中煎熬的莘安,心里涌动着一股强烈的**——这么深情的男人,世所罕见啊,我得不遗余力地帮助他!
权当对占用人家卧室补课的补偿了!
莘安静静坐着,觉得月色下欧阳彤轮廓分明的侧颜,眉目间的神韵,像极了当年神采飞扬的萧芫。
“你想什么呢?”欧阳彤问沉默中的莘安。
莘安立刻从欧阳彤脸上挪开视线,去拿茶几上的酒壶,这才发现刚才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酒壶喝空了。
“低度酒也是酒,你喝那么多,会醉的!”莘安从身上掏出折叠整齐的素帕递过去,答非所问:“什么办法?”
欧阳彤的确喝多了,身上有些燥热,精神也有些亢奋。她接过帕子,从圈椅上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几步,用帕子仔细擦了嘴巴、脸颊和双手,随手递回给莘安。
有些得意地说:“你可以寻找机会去认识她,追求她啊,等她真的爱上你了,水到渠成,不就能解封她的记忆了!”
好笨哦,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出来,活该你单相思了几百年!
莘安一脸忧虑:“我和她是不同世界里的人,若她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恐惧害怕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爱上我?”
他紧紧盯着欧阳彤的双眸,试探道:“换做是你,也会害怕的吧?”
“不呀,我一点也不害怕你啊!”想到黄泉路上跌进对方怀里时的沉醉和恍惑,欧阳彤赧然一笑,“说实话,当初你接引我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你,我还觉得你眼熟呢,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
听了这话,莘安黯淡的双眸,立刻闪闪发光。
欧阳彤目光热切地看着莘安:“你心上人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