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骅录 第99章 第四十章 绵延相送三十里地，因缘巧合识破心事（上）

九黎般若曾经也不过是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身处炼狱之时，他也曾盼望过父亲能够拉他一把。只是这一切都回不到小的时候了，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无论后来九黎泰皓如何弥补都已经错过了若需要父爱的时候。

到了最后，这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都不过成了一场荒诞。只有九黎般苦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对父亲抱有过任何幻想，所以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莫不在意这出人生如戏。

轩辕帝鸿突然感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拉扯着自己，让自己心绪不宁，只想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回骅下。

当帝鸿和帝渐进去的时候医灵们和阿琉的面色都不好看，从一盆盆端出去的血色污秽物不难看出这又是经历了一次抢救。

轩辕释天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神色痛苦。最初的时候帝鸿甚至和帝渐商量过，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不如就让父亲安详而去，就算、就算是会少一点相处的时间，他们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父亲深受病痛的折磨。他们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让巍峨如山的父亲身处痛苦之中。

可是阿琉却拒绝了，阿琉告诉他们说，其实轩辕释天早就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可是即便如此，轩辕释天还是愿意忍受着一次次的煎熬，也要再坚持一点点时间，再为轩辕氏族做一点点事。所以，到最后，大家还是选择了支持轩辕释天的意见。

“父亲他……”帝渐看着阿琉声音有一丝哽咽。

阿琉看着兄弟二人沉默片刻，最后有些艰难地开口，“如果……你们今天到明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处理的话，那就留在忍释居吧。”

帝鸿眼角红了起来，就只剩下这最后的时间了吗？明明不敢置信自己的父亲即将要离开自己的事实，可是看着阿琉和众多医灵肉眼可见的憔悴，帝渐说不出质问的话。

长夜漫漫，众多医灵又要处理战场伤员，连日数夜，这里就只剩下阿琉、帝鸿、帝渐三个人坐在轩辕释天的床前。而轩辕药石被劝到隔壁稍作休息。

四更天刚过，轩辕释天睁开了眼睛，看起来神色好了许多，可是他们都知道，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轩辕释天甚至坐起了身，看着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两个儿子，把手搭在了帝鸿和帝渐的肩膀上，面色严肃地说，“轩辕氏族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寒凉帝鸿瞬间湿了眼角，那是人之将死的温度。帝渐看着父亲的神情泪水瞬间溢出双眼。

两人声带泣音，齐齐回到，“儿子谨遵父亲教诲，定然不负父亲所望！”

“好。”轩辕释天听着儿子们的回应脸上露出了笑容，目光放空在远方，他这一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还有太多没有做完的事情就交给下一代的人吧。

三月初二的寅时二刻，轩辕释天的手从儿子们的肩膀上滑了下去，一代地霸主终于闭上了眼睛，溘然长逝。

“父亲！”帝渐看着父亲垂落的手再也忍受不住，重重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失声痛哭。

阿琉帮着帝鸿上前将轩辕释天的遗体重新放好在床上，帮忙掖被角之时忽然手背上传来了温凉之感，抬眸望去才方觉，原来帝鸿默不作声的同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做好这一切阿鸿身姿挺立站在堂前，闭上了眼睛。阿琉红着眼眶看着他的背影，“阿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完全不似以往，甚至带着隐隐的颤音。

“我没事。”帝鸿的声音恢复平静，许是从一个月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帝鸿认为自己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忆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帝鸿明白，从今天开始自己的肩上就要挑起整个轩辕氏族了。

帝鸿再度睁开双眼，此时眸中已不见一分水色。大步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对着门外的人说道，“传讯下去，族长已殁，准备后事。”

族长的后事按照轩辕氏族的习俗是有很多礼仪的，但是轩辕释天从自知时日无多起就告诉了族老们不可大办，他生前曾嘱咐说年逢地陷、泥石流又有大疫，天灾**之际，一切从简，当务之急是保存骅下实力以振兴轩辕氏族。

可是即便如此，在轩辕释天妆容整扮的停灵三天里，族中老少自发前来瞻仰遗容举行哀悼仪式。阿琉并非轩辕氏族，但是因为族长临终之际的看重，以及和帝渐帝鸿的交好，阿琉也得以参与这场葬礼。

三天里兄弟二人粒米未进，兄弟二人昼夜无休站在那里机械地重复着鞠躬致谢，轩辕放天见状劝兄弟二人去休息，由他来做替换亦是被拒绝了。送行之时，帝渐看到道路两旁自发前来送葬的族人绵延了三十里地时，终于再次泣不成声。

两侧的溯葭花一朵临近一朵，帝鸿抬头望天眨了眨湿润的眼角，心中默默念道，父亲，我似乎有些明白您曾经的一些选择了，看着前方的路，重任在肩、负重而远。

在葬礼结束的那一天夜里，帝渐发起了高热，幸得第二日轩辕谷有要事向帝渐回报，这才发现了帝渐的异常，及时请了阿琉前去。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重症，阿琉衣不解体地照顾了两日，这才发现族人每日送来的饭帝渐几乎都没有动过。

“帝渐！”阿琉看着帝渐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怒从中来忍不住想要训斥于他，然而目光触及他身上的素服，终究是说不出来一句重话。

“帝渐，你听我说。你不要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还有阿鸿，你还有我，我和阿鸿都会陪在你身边的。”阿琉哽着嗓子说着。

忽的帝渐开始落泪，紧紧地抓着阿琉的手臂，到底是一个十岁少年，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你们一定要、一直都要好好的。”

这一场场的生离死别轩辕帝渐本以为自己早已看淡，可到底是陪在父亲身边最后的日子深深触动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为什么所有人终将会走向死亡！

这两日里帝渐想要随轩辕帝鸿上战场，然而帝鸿因为帝渐的病情一直都不肯应允。白日里帝鸿带兵作战，晚上回来除了处理族中的大事小情还要继续去研读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骅下未来三十年的发展计划，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下来。

阿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兄弟二人不说，她也不曾主动去打破这层窗户。每天看着轩辕曦铃给帝鸿送饭，然后履行长嫂职责探望帝渐，阿琉本以为自己会一直恪守本分，不会插手，却不想终究是事与愿违。

“阿琉，你现在有时间吗？”伴随着叩门声，轩辕曦铃柔和的嗓音在阿琉门外响起。

正是暮春时节，门外的风又尚冷，阿琉担忧曦铃会着凉，连忙起身打开门，“外面寒冷，你快进来坐，这么晚你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外面天色已黑，屋内燃着火盆，阿琉便关上了门问着轩辕曦铃，却不想在她看来再随意不过的动作，竟然在轩辕曦铃看来是如此的不合礼仪。孤男寡女又非亲非故，夜幕烛火下二人独处就算了，门还关了起来。

轩辕曦铃哪里知道，阿琉这里平时除了帝漓根本都没有女孩子来的，帝漓尚幼，又本身对阿琉十分的依赖，阿琉待帝漓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帝漓来到这里两个人也是氛围和乐，更何况阿琉本身就是女孩，丝毫未察觉有何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