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对阿琉行了一礼脚步轻缓地离开。阿琉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里很难过,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把她淹没。
阿琉本以为自己会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很久,却不想接下来的两天之内又进行了三次抢救,从第三次轩辕释天的昏厥开始,阿琉甚至都不敢确定到底下一次生命垂危之时还能不能挽救得回来。而阿琉作为轩辕氏族现有的医术最卓绝的医灵,也昼夜无休地守在轩辕释天身边,但是轩辕释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暂了。
三更灯火,阿琉突然听见有细微的声响,立刻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是轩辕释天在说些什么。阿琉走到轩辕释天的床旁,凑近他的耳边。感受到阿琉的声响,守夜的帝鸿和帝渐也立刻走上前去。
“放、放天。”阿琉听着虚弱的声音在呼唤着轩辕放天的名字。
“四叔,快去派人通知四叔过来!”帝渐听清之后连忙吩咐下去。
“等等,他还有话!”帝鸿皱眉挥手。
然而声音实在是太过微弱,根本就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饶是三人这般绝世高手也分辨不清,只能看着口型猜测。
“屏风!”阿琉一下醒悟,“快,快去拉一个屏风!”
轩辕释天看着阿琉强扯出一丝微笑,表示认同的意思。
帝鸿和帝渐都不敢相信地看着阿琉,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最了解自己父亲的竟然不是父亲的子嗣,而是与轩辕释天接触最少的阿琉。
阿琉小心地扶起了轩辕释天,按照他的意思强行把针刺入轩辕释天的体内,以此换取片刻精神。其实并非是阿琉与轩辕释天有什么心有灵犀,而是在照顾轩辕释天的过程中她突然懂得了帝渐为什么在丞鎏时被骨补虫补骨,历经刻骨之痛的时候还能坚持下来。
身为医灵,除了轩辕释天本身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知道他的病情有多严重了,每一天都是在病痛的折磨中度过,可是轩辕释天最初的时候在厅堂教导子嗣治理之术时却丝毫看不出来,一直到子嗣离开之后阿琉走上前时才发现原来轩辕释天的背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不仅是这样,阿琉在轩辕释天的身上也曾见到属于帝鸿身上的那种温柔。就算是到了后来疼痛最烈之时,每每将轩辕释天从睡梦中痛醒之时,轩辕释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刚才有喊出声吵到你们吗?”
阿琉劝他,喊出声也没什么的,不会打扰到她的。可是轩辕释天也只是摇了摇头,任疼痛的汗水从额头滴落也不发一声。
自从轩辕释天情况不好以来,轩辕放天连续七天递了面见折,可是都被拒绝了。轩辕释天对阿琉说,“我与放天自幼一同成长,二十余年的骨肉兄弟。如今我病成了这副模样,他若见了必当会比我难受百倍,不如不见,代我谢过他,让他勿念。”
所以今天阿琉也能够知道,轩辕释天纵使有话要对轩辕放天非说不可,也必当不会见面。终于,阿琉听见开门的声音,明明也是一个灵者,她却看到轩辕放天甚至有些气喘,就在轩辕放天刚要绕过屏风的时候,阿琉立刻制止了他,“请不要过来。”
“阿琉?”轩辕放天的手握紧的屏风,指尖已经泛白。
“小四、”轩辕释天吃力地吐出了两个字,然而阿琉却注意到轩辕放天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就红了眼角。她不知道的是自从轩辕释天继任族长之位后便再也不曾唤轩辕放天过小四这个幼名了。
轩辕释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说,“帝鸿是我选好的继位人,我希望你能带领族老们帮助他一起振兴轩辕氏族。”
一句话说完轩辕释天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药石前辈!快来帮忙!”阿琉迅速进行抢救,银河如练,弯钩悬天,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轩辕释天昏迷的时间内越来越长了,偶尔醒过来的时候都是让阿琉扶着他用颤抖的手签署族中的文件,以及完善未来轩辕氏族的道路。
三月初一的那一天是轩辕释天的生辰,而此时距离轩辕释天上一次苏醒已经隔了四天,长时间的昏迷甚至让轩辕释天都不知今夕何夕。但是厨房里一直热着帝鸿和帝渐让人准备的寿面,可惜的是那一天帝鸿和帝渐仍然在战场上并没有赶上轩辕释天苏醒的时候。
“阿琉,”轩辕释天气息奄奄地握住了住阿琉的手,摇了摇头。
阿琉把手上的面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双颊凹陷面带死相的轩辕释天突然忍不住鼻子一酸,不是因为怜悯,阿琉知道这个男人他不需要任何怜悯。阿琉只不过是在心疼,不只是心疼他此时没能见到帝鸿和帝渐,还是心疼帝鸿和帝渐这一刻没能在他身边见到他。
“嗯,那就不吃了。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一定会一字不落地告诉阿鸿和帝渐的。”阿琉的声音有些嘶哑。
可是轩辕释天还是吃力地摇了摇头,又喘了一会才说道,“不是和他们说的。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讲……”
轩辕释天一直坚持到看着阿琉点头才面带笑意再度昏迷过去。
“药石前辈,快来帮忙!”阿琉红着眼角使尽了浑身解数开展第七次抢救,“伯父、您再坚持一次,拜托了!”
她不想、不想让帝鸿和帝渐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看不见就只能留下遗憾。
平沙无垠,旌旗猎猎,连年的征战早已让此处几乎是寸草不生。日暮残阳的血色铺满了广阔的平野,晚霞的红光映在了垒叠成丘的尸体之上。
九黎般苦被若扶着,嘴角挂着一缕鲜红,尽管如此却还是没能止住他的破口大骂,“轩辕帝鸿!你个疯子!”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轩辕帝渐愤怒地吼了过去!
“我不懂?呵呵,”九黎般苦嗤笑着,“不就是轩辕释天要死了吗?我的父亲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轩辕帝渐听着九黎般苦的话先是怒目而视几欲杀夺而上,然而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变得冰冷。九黎般苦的面上除了嘲弄几乎见不到一丝的悲伤,轩辕帝渐突然明白了自己对九黎般苦一直以来的厌恶到底是什么。
这个人!他太过冷血了!甚至是在他眼里除了九黎般若以外,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包括他亲生父亲的去世都不会引起他一丝的伤感。九黎般苦一直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此时战场上,双方各五千人马的对决,如今幸存于此的总数连四千尚且不及。锣鼓已碎、枯骨遍野,惨淡的愁云笼罩着整片飞沙,蜿蜒的河流才刚刚破冰不久,此时已被鲜血浸透了颜色。
这样惨烈的战争早已没了继续坚持下去的意义,双方开始撤兵。离去之时轩辕帝鸿回头深深凝视了一眼九黎般若。在刚才,他看到九黎般苦提及九黎泰皓的死讯之时,若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哀伤。
他本以为若是一直憎恨着他自己的父亲九黎泰皓的,可是直到这一刻帝鸿忽然悟了,其实对于若来说,没有爱就不会生恨,正是因为曾经对九黎泰皓抱有期待,所以才会在希望落空之后因爱而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