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马晟的加入,原本被袁镇压着打的锦州开始了反击战。
当时锦州已有数城被袁镇攻破,城中所有军官及绝大部分百姓均被其杀害,活着的百姓对其充满了仇恨,只迫其强势无力反抗罢了。
马晟深知锦州百姓对袁镇残暴的不满,便分兵绕开其主力,突袭已被其攻破的后方,意欲收回被占领的城池。
在城内幸存百姓里应外合之下,曾经丢失的城池很快回归,待袁镇发觉被围腹背受敌,又无法在短时间内攻下面前的城池时,不得不领兵突围,返回密州。
锦州之困被解,为此忧心数月的谢瑶总算能稍微缓口气。
时至初冬,万物休藏,忻州与阗州对峙的兵马也暂时休战,双方都要面对即将来临的寒冬。
谢瑶召谢逸回府过年,一家人整整齐齐。乾元六年元月,周芳媛为蒯黎诞下嫡长子,因长孙的出世让谢瑶短暂地忘却战事,为嫡长孙大办满月宴。
三月初冰雪消融,忻州再次起兵攻击阗州边城,谢逸与马晟同往佥城,协作击退了甘军。
或许是新来乍到,又或是本性如此,马晟在普通兵卒面前毫无士族将领的傲气,极能吃苦,战事期间都与手下兵卒们同吃同住,又多次主动请缨冲锋陷
阵,获得了众多士兵的敬爱,很快成了军中除了谢逸外声望最高的将领。
阗州在谢瑶的治理下政治清明,有才有能之人不拘出身皆会受到重用,更勿论马晟这般前州牧之子。
士族或许听闻过平州之流言,对马晟持保留态度,底层的百姓可不管这么多,能够领军抵御外地便是好将领。因而马晟的威名也传入阗州南方各县郡,甚至在战事暂休回到长兴府时,亦受到了极高的赞誉。
阗州与平州截然不同的官场风气让马晟感到舒心,现在的他不用担心继母算计、父亲偏心,不用竭力隐藏自身的才华不用日日警惕,他愿意留在阗州。
战贵速,打消耗战甘平不比专注内政的谢瑶粮草充足,几次进攻不下便只屯兵驻守,防止谢瑶在己方攻打其他州府时出兵罢了。
谢瑶如今文有辛泽、任融,武有谢逸、马晟,阗、锦两州边界再次稳定,便是甘平再次举兵入侵马晟领兵前往能也抵御。
战歇之时马晟回到长兴府城外军营,除了沐休,每日与营中兵将们一同训练共同坐卧。他并无士族的傲气与架子,且性格温和,很受出身底层的兵将敬爱,许多人都在谢瑶耳边夸赞马晟。
经过一段时日的观察,谢瑶认为马晟谦虚可信,遂将军权一分为三,一份交给其弟谢逸,一份交予马晟,剩下一份则暂时留在长兴府,待到有新的将领长成后再交予对方。
拿下丰州对甘平围攻阗、锦二州以及将来对常州发动进攻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阗州与常州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任由甘平做大,两方遂结盟。
阗、常二州的联手遭到了甘军的猛烈袭击,兼之丰州内一些世家倾向于实力强大的甘平,为两州的联合抗击甘军造成了不小的阻力。
马晟并未辜负谢瑶的信任,在出兵援助丰州的战役中屡屡获胜,在发现丰州内斗严重,苏宗、魏煊被战亡后与常州左右配合围剿甘军,最终阗州与常州平分丰州。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马晟作为谢瑶手下一员猛将,与谢逸共同守卫着阗州等地的安全,他在两州的声望也在不断提升,阗、锦二州,包括现有的丰州南部,均知晓他们有两位十分厉害的猛将。
随着时间的推移,马晟身侧与聚集了一些谋臣与将领,俨然成了除谢瑶外最核心的存在。
长兴府北面一幢深宅内,马晟正与其所倚重的谋士在书房。
“还望将军仔细考虑臣下所言。”谋士拱手告辞,留下独自默然的马晟。
待人离开后,马晟看着门外嫩绿的枝叶出神,清风拂过,嫩叶迎风飘扬,扰乱了他的心。
这段时日不时有人在他耳边进言让他取谢瑶而代之,乱世之中英雄辈出,谢瑶一女人,蒯黎刚及弱冠,若非靠他领兵保卫,阗、锦二州早已易主。
这样的声音多了,马晟的心也渐渐动摇,尤其是今日谋士之言。“在下并非让将军学那背信弃义之人,不过是为了阗、锦、丰三州的千万黎庶少遭些战乱之苦罢了。乱世之中,仅靠仁政是无法生存的,将军忍心看三州被甘军等虎狼之师吞并吗?某知将军心慈不忍伤害谢夫人母子几人,将军可待掌权后善待他们,世人见将军行事磊落,亦更愿意归附。”
谋士的话说到马晟心坎了,听了这许多,他所虑只是不过两处,谢瑶对他有收留重用之恩,当年他来到阗州前不是无人愿意收留他,便是妄图借他对平州出战,只有谢瑶不仅收留她,还信任他,让他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虽说属下取代长官之事在这个时代层出不穷,李子诚就是最成功的例子,然马晟实在难以下决心作此不忠不义之事。
另一个则是确如这些劝说他取而代之的谋士所言,谢瑶母子的劣势十分明显,不用马晟去确认,自从他在军中展露头角又步步高升后,已陆续有些将领向他靠拢。加之军中慕强,他也立下不少战功,有不少士兵崇敬他的勇猛,人心他也占了。
兼之谢瑶每施仁政,所控州府百姓丰衣足食,很多时候都是以牺牲士族利益为前提,只不过是她把控了力道,尽量和风细雨才没让那些人立即反弹。
只是长此以往他们的权益远不如从前,不过是因谢瑶的名望极高,又并非一次施为才被压制住的。然到底还是引起了一些士族对其的不满,尤其是近一年来阗州屡战屡胜谢瑶却不肯对外扩张的时候,这使得士族对她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种种叠加起来,马晟已收到一些士族明里暗里的支持,只待他行动。
这些人私下的眉来眼去早早有人向谢瑶汇报,谢瑶也知马晟对于这些人蛊惑都一一拒绝,心下甚慰。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天下的局势也容不得三州内乱,故而除了让人留心那些人的动向,对马晟并没有防备。
谢瑶对马晟的态度让任融心急如焚,他知谢瑶磊落坦荡,不喜阴谋鬼蜮伎俩,又能知人善用,宽宏大量,给予他们这样想要一展才华的人最大的施展舞台,这样的主公是所有谋臣武将最喜爱的。
然世上总有些人不懂得感恩,不会以大局为重,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这些人通常没有大才做不了大恶,一不留神却是会坏事的,尤其是他们所择的马晟确实有大的才干。
就在任融打算联合辛泽等人一起劝说谢瑶的时候,突然被他抓到了马晟的把柄。
任融查出马晟手下一员牙将在驻守边境期间曾欺压百姓,引起民怨,马晟得知后却并未处罚他,反而为他摆平了此事。
这事若发生在其他州府根本算不上事,军官杀几个平民随便找个理由,最多赔些钱财便罢了,但这在阗州却行不通。在谢瑶的治理下,三州已真正做到了官员犯法与庶民同罪,杀人偿命,尤其这件事还暴露出底层官员已开始出现**现象。若非如此,在发现案件之时,便是自己处置不了也该按规定上报,而这件事却这么被掩藏起来。
一再核实了报案人的身份,任融在议事厅上发难,将此事捅了出来,一时众官哗然。
面对确凿证据,马晟下跪鸣冤,愿意用性命起誓绝无此时,恳请谢瑶下令调查。有数位武将及文官出列或为马晟担保或是为其求情,毕竟他是阗州一位立下赫赫战功的猛将,谢瑶对此也非常谨慎。
谢瑶委任周琸为此事的主审官,然而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才刚提审原告,那人便当庭翻供,言说马晟无罪,此事皆为任融主使。
周琸立即意识到此事有蹊跷,却还是晚了一步,在原告说完这一切后当堂自尽,这似乎更加佐证了他不愿为压迫而谋害忠良一般。
周琸便派人去当地调查情况,却有百姓受迫害一事,但并非马晟手下牙将所谓,反倒是那位牙将为人刚正,路见不平打了那害人的官宦子弟。
事有反转,还了马晟清白又安抚一番,谢瑶不得不秉公处置任融。但任融的心性谢瑶清楚,绝非那种陷害忠良之人,其中定有误会。
“此番事足以证明谢夫人对将军早有防备,将军必要早作打算,否则反受制于人啊。”这次谋士的劝说比先前每一次都更为急切,仿若马晟若再犹豫便会有灭顶之灾。
马晟蹙眉,向一侧踱了两步,仍旧不能下定决心。“夫人已处罚造谣中伤之人,并未有忌惮除去本将之心。”
见事到如今马晟依然犹豫,谋士不能让自己的计谋落空,继而劝说。“将军焉知此非谢夫人指使。”抢在马晟开口为谢瑶辩解之前,他又道。
“将军仁厚不愿背谢夫人之恩,然其他人却未必如此想,否则那任光赫陷害大将如何只是被关入狱中,到现今还未定罪。”谋士暗示马晟任融不过是马前卒,谢瑶才是主使。
这番论调也不是不切实际,马晟想到若非有众人为他求情,恐怕当时他就会被谢瑶下令押入大牢。思及此处,马晟原本的犹豫不决彻底消失了,只道。“便是起事,绝不能伤害夫人一家分毫。”
终于劝动马晟,谋士自然满口答应。“那是自然,将军是为三州百姓,并非私利,谢夫人一家自当好生安顿。”至于到时起兵乱战时发生些意外,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