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风止 第39章 第039章

女主人的归来让整个周府活了起来，下人们井井有条地归拢又散去，忙而不乱。

姜瑾回府便吩咐收拾客房，又让下人将有女客登门及客人身份之事禀告夫主，领着谢瑶至主院正院落座。

“这是我长女儿芳媛。”分宾主坐下后，姜瑾朝着被嬷媪领来站在一旁好奇看向谢瑶的女儿笑着招手。“媛儿，这位是阗州蒯家的谢夫人。”

回府后姜媛的心腹侍女已将长子周弘济身体情况与她说明，虽没有起色也未恶化，便未急着去内院看他，让女儿先与谢瑶见礼，全了礼数。

“谢夫人。”周芳媛半屈膝朝谢瑶行礼，抬眸见谢瑶面含浅笑十分和善便也露出浅浅的酒窝。

“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好孩子。赶路途中也无甚好东西，只这白玉镂纹芙蓉佩还衬得上你。”谢瑶示意朝阳将礼盒拿上来。

朝阳早得了谢瑶的吩咐，从她身后走出，将礼盒递到了周芳媛的面前。

她的举动一时惊到了在场的三人。

周芳媛第一次遇此情形，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还未消散，不确定地看向朝阳及谢瑶，又将目光转向母亲，眸中带着些许迷茫与尴尬。

姜瑾面上闪过一丝不喜，却并未出言，反而用眼神示意女儿镇定。

谢瑶面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这是我于途中新收的侍女，还未及调教，让姜姐姐见笑了。朝阳，到我身侧来。”

姜瑾心下了然，谢瑶也是士族出身，贴身侍女绝不可能如此不知礼数。她早觉这个名唤朝阳的侍女面貌丑陋，行动间不见规矩，与谢瑶的身份行事全完不符，果然并非亲近侍女。

朝阳面上一红，眼中霎时闪动泪光。谢瑶虽未责备半句，语气亦一如既往的柔和，但她知晓自己这是让谢瑶丢脸了，羞愧万分。

怕眼泪滴出来让谢瑶更加面上无光，朝阳强忍泪意垂头退到谢瑶身侧，听令将礼盒打开。

谢瑶将玉佩取出来亲手佩在周芳媛的腰侧，赞了小女孩几句，又与姜瑾聊起其他，轻浅将刚刚的尴尬抹去。

“谢妹妹舟车劳顿我便不多叨扰，我们明日再聚。”谢瑶适时地流露的疲态被姜瑾捕捉到。

“多谢姜姐姐，那我便先告辞了。”谢瑶从容起身，跟着周家侍女前往客房。

回到客房，早有周家另一位侍女等候在一侧，见谢瑶到来恭敬地上前。“谢夫人，婢子青果，主母派婢子服侍夫人您，有任何事您尽管吩咐婢子去办。”

谢瑶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说话的侍女身上，从其穿着打扮人物举止来看，这应是姜瑾身侧得用之人。“有劳姜姐姐了。”

这一侧谢瑶洗漱完正待小憩，姜瑾看过儿子后回到正房，向侍女询问谢瑶是否安顿妥当，正在说话间又一位侍女从外匆匆而来。

侍女入院后匆忙的脚步立即平缓，跨入正方至姜瑾面前时已完全不见之前的仓促。“夫人，老爷现下不在府中。”

姜瑾眉峰微蹙，她的侍女便知其心中所想，上前一步轻声道。“闻是三少爷挪院时丢了布偶哭闹不止，老爷带三少爷出门去逛了。”

气息一凛，姜瑾稍霁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对周阳泽不的不满又多了一层。

嫡长子正在病重，身为父亲的周阳泽不多来探望却带着庶子出门游玩，便是从不将侍妾庶子放在眼中的姜瑾也无法忍耐。

姜瑾压着怒意问道。“开济挪去哪了？为何要挪？”

当年周开济出生，周阳泽言希望让两兄弟今后多相亲，便想将揖峰院一侧的陶珊院让小儿子住。

不过一个院落，姜瑾不会在此等小事上计较，也是周阳泽开口，周开济作为庶子便住进了与他身份不太匹配的院落，一同搬进去的还有他的姨娘。

冷眼旁观些时日，周阳泽虽是宠爱幼子，却也并未越过弘济，姜瑾也就彻底将心思移开。

手渐渐收紧，如今乍然听闻周阳泽对待庶子又是移院，又是带其出门，姜瑾的心中难免升起一股怨怒之意，尤其是她立马想明白了周阳泽此举的涵义。

“老爷让三少爷暂时搬去了瞻怀院。”回话的侍女低垂着头，并不敢开口回答后一个问题。

瞻怀院远比不上陶珊院宽敞，却是离周阳泽的院子非常近。

“知道了，下去吧。”姜瑾心中冷哼一声，暂且将此时压下，现下儿子身子要紧，打算待长子病愈后再与他们理论。

玉盘西斜，日轮渐起，日旦时分谢瑶便起身了。

听到房内动静的周家侍女进来得比朝阳还快，等朝阳匆匆赶到，周家侍女已服侍谢瑶起身。

朝阳略有些不安，路上她便习惯了谢瑶的作息，只是昨日让主人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朝阳独自一人时小哭了一场，这才不小心睡实了。

见谢瑶身侧有周家侍女在她插不上手，又匆匆从外提了桶热水，准备为谢瑶洗漱。

寅时，除了少部分周家侍从，大部人都还沉浸在睡梦中，谢瑶初来做客不便唠叨主家，阻止了要去传膳的周家侍女，独自在房内读起书来。

清晨谢瑶没有打扰姜瑾，她也是主母，自是知晓这个时段会有多忙，让周家侍女转告一声便领着朝阳出门了。

尚曦城是一座古城，比长兴府存在要早上百来年。

行走在白墙灰瓦鳞次栉比的城楼中，看街道两侧各色店铺人头攒动，谢瑶心下略宽。

入境锦州后虽赶路未及细看，然或许是从丰州而来的缘故，谢瑶总觉锦州多有不如意之处，略显颓败，直到现下初临城中早景才略有改观。

巳正前谢瑶回到了周府，见了特地留在府中的周阳泽。

周阳泽此人行事不偏不倚，和大多数谢瑶见过的士族男子相似，倒是周芳媛这小丫头颇得她喜爱。

寒暄一番到了用餐的时候，昨日匆忙，今日一大早姜瑾便让厨房置办一桌席面，单独招待谢瑶。

更衣用餐，饭后续茶。浅抿一口茶水，放下杯托，谢瑶将小姑娘招到身侧，轻轻摩挲其娇嫩的面颊，笑着看向主座的夫妻二人。“媛儿真是乖巧聪慧，周大人姜姐姐好福气，若是我能有这般女儿还不知如何欢喜。”

闻弦知雅意，周家夫妻二人听出了谢瑶言语中未尽之意，夫妻两眼神一触及开，姜瑾笑道。“谢妹妹才是真有福气，两个儿子既争气又出色，不像我家三个孩子都还是一团孩气。”谢瑶长子蒯黎不过稚龄便登高位可不是争气又出色。

“到底没有女儿贴心。”谢瑶目光慈爱，她是真对周芳媛满意，无论是家世还是品性。

周芳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谢瑶柔和的注视下渐渐红了脸，缩在她身侧不敢像之前那般撒娇了。

“既是如此，我将女儿送于谢妹妹便是。”姜媛也看出来谢瑶是真喜爱女儿，意有所指地调侃道。

轻柔地将周芳媛揽在怀中，谢瑶笑着看向主座夫妻二人。“那便多谢姜姐姐了。我也不白要姜姐姐的女儿，州牧夫人之位为聘何如？”

之前的话还可以是夫人间的玩笑试探，谢瑶此话一开口周阳泽都正色了。

蒯家手段了得为稚子谋得州牧之位，现下阗州实际掌握在蒯、谢两家手中，将女儿嫁过去正是门当户对。且世道渐乱，两州又相邻，将来也可互通。况女儿得谢瑶喜爱，周阳泽心底已十分动心，只是作为女方要矜持些。

“谢妹妹说笑了，媛儿若真得妹妹喜爱，让她在妹妹身侧服侍些日子便是。”姜瑾将女儿唤到身前，让嬷媪领下去梳洗，并不接谢瑶的话。

她女儿今年满算也才八岁，说亲尚早，便是有意也要等将来。和周阳泽不同，姜瑾并不急在一时。

见周芳媛被支开，谢瑶正色道。“我是真喜爱芳媛这孩子，一眼便相中了她，若是有幸能得其为儿媳，定然当自家女儿般疼爱，只怕周大人与姜姐姐舍不得。”

“有谢夫人这般慈爱会疼爱儿媳的婆母，是媛儿的造化，我们又有何舍不得的呢。”再次接收到谢瑶明确的信息，这次周阳泽开口了。

姜瑾的眼神从周阳泽身上飘忽开，再看向谢瑶之时已恢复了寻常。

既是双方皆有意后面的话说起来便容易了，初步定下后姜瑾唤女儿回来，谢瑶褪下环在手臂上的手镯戴道周芳媛的手腕上。“收了我的礼，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啦。”

周芳媛红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父母，父亲慈爱地看向她，母亲看着她的目光也十分柔和。“收下吧，这是谢夫人的一片心意。”

谢瑶褪下的手镯是当年与蒯浚成亲后蒯母送给她的，如今她转赠给周芳媛，算是正式定下这个未来儿媳了，过后在补上婚书便是。

在尚曦城一共呆了十日，无论周家夫妻如何挽留谢瑶都执意要回程了。“并非不愿多留，实是离家多日心中难安，待过些时日定然再正式登门拜访。”

“既是如此我祝谢妹妹你一路顺风。媛儿，替我送送谢夫人。”两日前谢瑶已与周阳泽夫妻签下儿女婚书，两家如今是正经姻亲，故姜瑾让女儿多与未来婆母相处。

周芳媛从母亲身后出来，虚扶谢瑶上马车后，和父亲母亲一起目送谢瑶一行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