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通讯器的声音响起,“歹徒给出的最后期限是十分钟。”
“啊,用不了那么久,”工藤新一遮掩对着徽章说话的动作,压低的声音也掩盖不了自信,“我已经找到了。”
“藏着身形,用餐车和衣摆挡住自己的手部动作,看似紧张,却没有本能地向身边的同伴靠拢的动作,反而拉开距离,独自地坐着的——”
“秋山一缘小姐。”
不会错的,就是这个人!
内应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管并暗中使用引/爆器。
厅内许多人质都会有向餐桌靠拢,甚至用桌布遮挡的动作,这是本能地寻求安心,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背负着引/爆任务的内应,即使极力克制,其注意力也会不自觉地在手中流连,保证能在突发情况出现时,迅速实施引/爆,高度紧张之下,人的目光、肢体语言,很难不露痕迹。
“她在近宴会厅大门的位置,跪坐在餐车边,侍应生打扮,盘发。”工藤新一顿住,“这个点位射/击难度很高。”
“这个问题交给特警就好,不用担心。毛利,你们那边如何?”
“有两个人……有两个人做出了相似的举动。”
毛利兰窝在妃英理怀中,借着遮掩,贴紧徽章低声回复。
妃英理收到女儿的转述后,开始寻找内应,作为名律师,她有不俗的推理、观察能力,但成人的身份体型使得她暗中沟通,容易被怀疑,二人必须配合。
“是什么样的?”
“一男一女,接近转角的倒数第二张餐桌边,男性是侍应生,酒井祐直,平头,女性,浅蓝色西装外套,低马尾,卷发,眼角有点上挑。”
“……是她的话,不用担心。”通讯的对方说,“那位是日卖电视台的记者,水无怜奈,我可以担保她不会有问题。”
通讯器另一边。
“为什么?”SAT指挥班的队长片山魁马探寻地问。
被他看着的青年面不改色,“我狂恋着水无小姐,已经关注她很久了。”
在不确定周围有没有组织成员的情况下,他必须为无条件的信任作出合理解释,否则瑛之前的举动可能会被怀疑为传递信息。
既然如此,只能承认自己是私下紧密关注着美丽记者的痴汉了,为他清楚她的动向、做下担保提供理由。
片山魁马:“……”
真是公德充沛,私德稀薄啊。
他很快回归正题,“那位声名鹊起的大律师,我有所耳闻。但你能确定那名中学生的结论没错么?如果存在其他内应,两百多名人质……都会被炸成碎片。”
那个时候,他们二人或许都要自杀谢罪了。
“不是普通的中学生,”永见莲说,“是福尔摩斯的学生。”
“无法安心。”
“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也在。”
“安心了。”
时间紧迫,片山魁马很快恢复严肃,按住战术耳机,开始指挥狙击支援班选定方位,准备连续点射。
水晶宴会厅太高,地面射/击的低角度极难命中藏在后方的内应,只能搭乘直/升机从高角度射/杀,角度便利,由于空中射/击,难度上升不少。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透过落地窗,隐约传入宴会厅内。
“同时狙/击内应与歹徒,消除危险,听起来不错。但即使清楚了内应的存在,从他们躲藏的位置看,未必能一击必杀,依然会留下引/爆机会,其他歹徒也会动手。”
片山魁马看向身旁的青年,“那两个孩子能辨别指示内应,但现在,我们需要有身手的人配合。”
“看来你的每次营救行动,都有里应外合的条件。”
“当然没有了,”片山魁马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任何计划都有风险。”
他低声,“我还以为你会说,干脆答应他们的条件,官房长官可以更换,人死去就不会回来了。”
“你好像把我想象得很愚蠢。”永见莲说,“答应他们的条件,罢免现在的官房长官,然后他们会心满意足,自愿戴上手铐,在监狱幸福到老……?引/爆炸弹,同归于尽,用人命让罢免的决定无可能撤销,这才正常吧。”
“只是说说。”片山魁马反问,“你呢?支持我冒险的计划?”
“为了两全的可能拖延,不及时抉择,等到失去选择权,什么也保护不了。”
片山魁马目光复杂,“你这人说话真合我心意啊。”
“合你心意的另有其人,不过你暂时没机会和他见面,”永见莲说,“失败的话一起自/杀谢罪好了。”
“啊,好的。”
这名指挥官按着战术耳机接受汇报,开始统筹,永见莲收回视线。
这个男人背负了来自各方的压力,沉重到能让人喘不过气的程度,才会在等待反馈的空隙玩笑般探讨这些。
和那些高高在上提要求的人不同,多次指挥大型反/恐、劫持救援行动的片山魁马预料到,妥协、等待,最终都会走向同归于尽。
必须抓紧时间采取行动,哪怕承担不小的风险,也只能这样做。
而永见莲很清楚,这个计划实际执行起来,并不像设想得那样冒险,甚至可以算是当下的最优解。但这一点,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毛利的叙述透露出一件事:瑛的目标是姓氏为酒井的内应,那么,另一名内应秋山大概是那个男人的目标。
专门针对持有起/爆器的人,那个组织应该下达了阻止引/爆的任务。
毛利与工藤的行动是隐秘的,在恐/怖团伙与组织成员眼中,摸不清情况的警方不可能贸然动手。
因此,只要SAT的狙/击手突然开/枪,瑛和那个男人会执行任务,出手制止内应,是他们的话不必担心。
甚至连他们自己大概都会以为是组织突然发起行动,以致事实上与SAT内外合作,完美联手。
可以让双方无意间配合,但一方决不能表现得知情。
宴会厅内有人能传递消息给警方并不奇怪,或许有人私藏了通讯工具。
但如果警方的计划中出现‘宴会厅有人身手不错,可以配合制服内应’的预设,行动时将狙击重点放在确保杀死持/枪歹徒,而不担心内应无法处理……
指向的会是两种可能,有警察提前收到风声,潜入宴会调查,藏匿工具联系上SAT,里应外合,或是两名组织成员,本身就是SAT认为可以配合的‘伙伴’。
无论哪一种,都会为瑛和那个男人引去怀疑。
在当下这种情况,理智的指挥官经过判断,能作出的好选择也只有这个。
只是实际效果会比他预计的更好,而永见莲无法把这一点告诉他,只能用其他话语缓解他的压力。
大楼内。
银发男人眯起眼睛,微抬起头。
SAT的狙击手,看样子是打算空中狙/击与地面狙/击同时布置。
那些家伙没有宴会厅内的“眼睛”,即使猜出有内应存在,也无从下手,惧于炸/弹,最后还是会妥协。
不过无所谓,他会替他们下决定。
通讯器的麦克风开启,他正要开口,枪响在夜空中接连爆发!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刹那,原本寂静如死水的宴会厅内发出接二连三的尖叫,抱头蹲着的人质争先恐后地卧倒,拼命将自己往桌下藏。
在一片混乱中,只有两人的行动格外不同,即使分隔两侧,也同步一般从外套、餐桌桌布的遮掩下迅速拿出形似手机的引/爆器。
“啊——!”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上一刻还毫无动作的金发侍应生安室透迅速踢向秋山一缘。
后者脸色大变,抬起左肘格挡,但这一踢击力度极大,她跌倒在地,引/爆器被安室透抢走。
手枪的枪声同时响起,歹徒目呲欲裂,不顾躲避狙/击也要攻击安室透,后者敏锐地注意到扳机声,提前翻滚,躲过一击。
秋山一缘咬牙,借着掩护想要跑去抢夺,破空之声转瞬即逝,一只胆瓶重重砸向她的头部,‘啪’地碎裂开来,血流如注,她闷哼一声,陷入晕厥。
还在攻击安室透的歹徒转身,才走了半步不到,胸前出现血色洞口,轰然倒地。
“小新!”
听取了徽章内‘接下来藏好,保护自己’的建议,但没完全听取,桌下冒头,眼疾手快砸出花瓶的工藤新一,被工藤夫妇重新抱到餐桌下。
另一边,同样是枪响瞬间,离得最近的水无怜奈暴起,扑向旁边的酒井祐直。
在劫持事件前五分钟,她接到了命令,于是不动声色地跟在这个男人身侧。
那时她就思考过如何不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特殊,又能完成任务,很快想通。
这种混乱的场面中,每个人都在躲避枪/击,不会有人的眼睛能像摄影机一样记录每帧细节,把她动手的时机、敏捷的身手还有使用的招式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她大可声称自己是先看到了对方拿出引/爆器,因为害怕而与其搏斗。
然而,只是几分钟而已,刚接到任务时的冷静就必须极其努力才能维持。
她的位置已经接近拐角,看不到另一个尽头的露台内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见一声枪响,随后靠近露台那边的人不受控制发出尖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明似乎追着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去了露台……他们中有一个被枪/击了吗?
这种隐约的不安,随着只有莎朗.温亚德一人被带回厅内时,达到了顶峰,近乎无法克制地指尖发冷。
不,莎朗身上没有血迹,明和她谈话时不会离得太远,如果被射/击的是他,没有大片溅射是不正常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焦急,都必须压制在心底,但她同样处于歹徒的看守下,无法移动,更别提去探究原委,空想在此时是致命的。她必须控制情绪,忍耐着猜测,逼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部放回任务目标身上。
不止是任务,也是她自己的心,如果本能阻止引/爆却因为错神而失误……到了地狱也无颜面见死去的人们。
时间回退,才谷酒店对岸。
枪响的瞬间,正要下命令的银发男人立即反应过来,宴会厅内有人给警方传递了消息,内应的存在因此被发现。
SAT的狙/击手对七人同时发动袭击,针对内应的第一发没能命中,第二发尚未射出,那两个外围成员就误以为是组织开始行动,即刻攻击内应,堪称迅速优秀地完成制止引/爆的任务。
不出意料,失去引/爆器的威胁,那些人在SAT的狙/击支援班围攻下,根本不堪一击。
组织的任务至此也完美完成——借刀威胁了自以为可以脱离控制的‘大人物’,却没有实际将他从位置上拉下。
然而,计划被打乱的恼火如同火星落在干燥的草地,灼烧一片,只是这种程度根本不足以影响理智,但不代表这种情绪消弭无形。
“即刻撤退。”
银发男人的语气低沉平静,调整倍镜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身体依旧维持着准备射/击的姿势。
阴影中的面容模糊,只有立体的轮廓,看不清神色。
窗台外一阵寒风成流涌入,将他半长的刘海吹起些许,银色发丝间隐约露出的绿瞳冷冷注视着瞄准镜,逸散出无法忽视的杀意。
37层,水晶宴会厅。
明显具有领头地位、负责与谈判专家对话的持/枪男人,反应明显快于其他同伙,意识到关键所在。
枪击声响起时,他幸运没被命中,立刻蹲下,借着餐桌的遮挡迅速移动,向酒井直祐的方向而去,抬枪对准了正与后者缠斗的年轻女人。
但这个女人明显不简单,和酒井搏斗时始终贴身,两人打斗中靠得很近,他一时无法瞄准,用枪很容易误伤酒井——
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不必在意这种事,反正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干脆乱枪将两个人都杀掉……先拿到起/爆器要紧!
男人举枪,正要扣下扳机,目光陡然注意到身前拉长的、举着凳子,身形苗条修长的女人阴影,迅速滚到一旁,但却被突然冒出的矮小身影,以全力一击的鞭腿狠狠砸在肩膀。
枪一下落地,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忍耐着剧痛左手捡起枪,面目狰狞,“碍事的——”
“砰!”
伤痕累累、四处破碎的落地窗再次灌入疾风,两枚高速旋转的子/弹以难以直视的速度射入,分别穿过头颅和胸口。
大片血迹喷洒在地,高大的身体向前坠落,先是膝盖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整个人栽倒,瞪大双眼,脸上依然维持着原先愤怒的表情。
妃英理放下手中重物,仿佛连四肢的力道也减弱不少,她喘/息着,仍然敏捷地将旁边的女儿抱在怀里,躲回桌布下。
女孩环抱着她,将脸贴在她脖颈,轻声安慰,“没事了,妈妈。”
将在未来一年都将反复被报纸提起,被劫持人数高达两百余名、其中包含不少政商名流的水晶宴会厅劫持案,在某一刻终结。
七名歹徒全部被击毙,惊心动魄的狙/击战,以及挺身而出的勇敢市民和歹徒的搏斗,从第一声枪响起,正式对决歹徒的战斗结束得极快,仅有十数人因为慌乱中乱跑被流/弹误伤。
“伤得最重的可能就是你了。”
片山魁马打量青年。
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这个人近乎半身浴血地从酒店大门走出,照明灯下亮起时,他也惊了片刻,这是殊死搏斗逃出来的吧。
作为唯一从劫持现场离开的人,又和场内的人保持通讯,加上个人的坚持,这家伙硬是在指挥班待到危机解除,像半个编外人员。
堪称争分夺秒的十分钟里,不止指挥官无暇顾及仪容,这个人也是,半张脸可怖的猩红血迹已经干涸,在一片严实的行动服中,他撕裂的染血衬衣、乱七八糟的绑布格外醒目。
“现在可以跟着救护车走了吧?”片山的目光停在他肩头,“虽然紧急止血了,但子/弹擦伤和骨折也不是能瞬间愈合的伤势。”
“再等一下。”
青年的视线落在还在担架上等待的一张张面孔。
“麻烦了。”
“什么……喂?”
片山魁马瞳孔一缩,接住了骤然倒下的青年,刚环住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换了个不会压到肋骨的姿势,随即脸色一变,半跪,将人轻轻平放到膝上。
“一个人单挑了五个吗,到处都是伤……”
所以之前根本就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现在到极限了啊。
他正在感叹,就见怀中人的眼睛突然睁开,平静地开始聊天,“好像没晕,可能是缺血。”
“吓我一跳…”
“这种时候该晕掉吗?”青年思考,“一般都是要的吧,再次醒来就是在病房里,被握着手说是笨蛋。”
“你的手都这样了还是不要握了吧……所以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从37层掉到了32层。”
“……没死真是奇迹啊。”片山魁马感叹,“幸运得惊人。”
“因为有两位神明保佑着。”
酒店大门传来压抑的痛哭声,逐渐放大。
终于重获自由的‘人质’坐着电梯陆续走出酒店,脸上呈现出恍惚与呆滞。
“请帮忙挡一下,片山指挥。”
“没问题。”
片山魁马平稳地换了个方向,用自己被厚重防刺背心和作战服包裹的身体挡住怀中人大半上身。
“你是不想示弱的硬汉型啊。”
“是吗?”
仰躺在他膝上的青年的视线似乎落在夜空,蓝瞳缓慢地失焦,声音渐轻,“我只是觉得,明知对方有危险、会受伤,不能靠近,也不能插手的感觉很糟糕……”
会为此难过的话,还是不要看见吧。
“……这次是缺血吗?”
没应答,看来不是。
一辆又一辆…总算轮到了这个倔强地要等其他人先上救护车的家伙。
片山魁马将他轻轻放到担架上,目送车辆远去。
他忽然很好奇对方昏迷前在看什么,摘下沉重的头盔,被压了许久的黑发呼啦散开,仰头望天。
“……原来在看星星啊。”
虽然没有直说(好像和直说也差不了什么)但是小明知道降谷在。
和身份是记者的瑛海不同,降谷这种专门用来混进宴会的临时身份(侍应生),是不可能和他有啥接触的。
阿多尼斯篇还剩一章辣,最后一个时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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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致阿多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