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场冷战会持续到毕业。
两个人不在一个教场,自由活动时间只有午餐、夜晚,与假期,双方都有意错开的话,几乎不会有接触。
声名在外的鲛崎班班长,常常示以从不对熟悉之人展现的冷峻面孔,将“难以接近”演绎得淋漓尽致。
班长有心调停,但两个人都躲着他,不愿意让别人插手的意思格外明显,连其他三人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能在两班擦肩而过时,对领头之人投以欲言又止的眼神,对方淡淡颔首,没有其他回应,直视前方,大步流星地离去。
诸伏景光知道束明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但罕见的,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的确放弃了对方,而这种“放弃”,是无法解释的。
越是冷漠,越是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感情是脆弱的。
何况,他也同样心烦意乱,对方的理念并非对他毫无影响,尽管那个人并没有诘问的意思,一字一句又像是拷问。
他在动摇。违背本心、坚守距离本就是酸涩又难捱的过程。
中学时期有着“别无他人”的假象,放弃的决定并未带来任何实感,直到他们升入大学,失去感才真正产生,不断加剧。
一直以来的动摇,不断扩大的心界裂缝……
与其在自己也头脑混乱的时候,又急忙地凑上去,重新回到朋友相处中、被短暂的亲密无间麻痹,不如趁这段时间冷静思考。
其实和景光吵架的当天晚上,我就问过梅子的意见。
他听我说了一长串双方辩手的对拼,没有作出支持任何一方的决定。
他说,“小明,成年人的第一课,是保持距离。”
我哑然。
……赤井002,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诸伏君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坚持,自己做决定的方式,”野崎梅太郎说,“你无法改变他……也不该尝试改变他。”
“如果他认为提前放弃是更好的选择,你只能尊重他,这一定是他在思考过无数次后,心中最完美的决定。”
“但是……我们讨论的是卧底之后的事,哪怕他的提前放弃,是决定牺牲呢?”
“那么,你现在强行说服了他,他的选择,会在那时候改变吗?”野崎梅太郎反问。
“……”
我其实也清楚,他是个难以动摇、坚决如铁的人,远不如外表那么柔和。
“如果他真的去卧底,你不会知道他是否面临这种抉择,何时面临抉择,你不一定有改变他命运的能力。而他那时作出的决定,也不会遵从你的意志,而是他的心。因为他有自己的灵魂。”
“梅子,我好难过啊……”
就像上次听到他说,即使是好朋友,也无法参与他人人生的所有重要时刻……这是不是代表着,如果有危险靠近,我也不得而知,无能为力呢?
因为这是别人的命运,我改变不了别人的命运。
“那也延伸得太过了……你不会倒霉到这个地步的。”野崎梅太郎安慰。
“改变不了其他人,但可以改变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希望一定存在,好事一定发生。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这是你自己的理论,难道你实际没有相信吗?”
“我、差点被景光说服了……”
“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所做的一切,冥冥之中已经更改命运走向,你是最幸运的男主角,不会过时的救世主。”野崎梅太郎认真地说,“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的。”
“我是最幸运的男主角,”我擦干净眼泪,重复他的话,告诫自己,“不会过时的救世主。”
属于我的主线,马上就要来临了。
虽然接受了“保持距离”“尊重景光的想法”“不要尝试改变别人”这些理论,但想要立刻释怀,立刻做到还是很难。
理智告诉我,像这样冷战,按照番剧套路,很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其中一方死亡,误会永远不会解开,另一个悔恨终身,只能悲伤地仰天长啸“景光光光——”或者“束明明明——”
然后含泪忏悔 ,“如果、如果早点告诉就好了,笨蛋,我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啊!”
但我就是做不到去化解矛盾。
“没关系,朋友之间吵架、冷战,都是很正常,我相信这不会影响你和诸伏君的友谊。”野崎梅太郎说,“不如说,双方都想清楚,让这件事彻底结束,比慌慌张张和好更好。”
“……彻底结束?”
“你们都坚信自己的理论,不再试图说服对方,也不再介意对方的选择的时候,就是结束了。”
“你变得好成熟啊,梅子。”
“因为我是长男,长男是要更成熟一些。”野崎梅太郎谦虚地说,“最重要的是,任何人一旦成为旁观者,智力都会瞬间拉到巅峰的,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大概是打开了话闸,成熟的梅子大师继续分析,“其实我一直觉得,小明你对几个朋友,尤其是诸伏君的依赖有些太深了呢。两次这样失魂落魄的像淋湿的小狗,都是因为他。”
“首先,我不是小狗,我是智人。至于依赖,可能因为景光一直都会纵容我,”我想了想,“这就是得寸进尺吧?零也这么说。”
“这样不行,因为你实际上已经被纵容到了一种,无法参与他的生活、让他因你露出笑颜;无法把他放在手心遮风挡雨,杜绝任何危险,就会感到难过的地步。对于朋友来说,这种控制欲太强了。”
“什么?”我惊呆了,“难道,我其实是一种病娇吗?”
野崎梅太郎开始思考,随即点了点头,“没错,听起来是有点病娇,但还不能确定,你有没有收集他的东西?”
我想到了杂物间里,属于‘诸伏景光’的一系列物品,“有。”
“有没有夜袭过他?”
“有,以前经常。”
“是不是总能在人群第一眼看到他?”
我想到了在烟火大会上,ogi和零的吐槽,大惊失色,“是。”
“如果他受到伤害,你会很愤怒?”
“会。”
“喜欢到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他接触外面的危险,只能看着你?”
“只有中间那句。”
“确诊了,”野崎医生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金丝眼镜,“我是一名资深的情感科医生,也是行内有名的情感专家,以我从医多年的经验看,这位患者,很显然,你患有超轻度病娇,这是一种绝症。”
“那怎么办,你要救我啊野崎医生!”
我急了,“我是王道主角,必须阳光开朗,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这种病的。我还年轻,有着光明的未来,我马上就要有新的主线了!”
“放心,病情发现得早,还没扩散,有救。”
野崎医生安抚,“首先是要克制你对朋友们,尤其是这位诸伏君不正常的亲近欲和关注度,前三个月都要严格克制自己,慢慢就能戒掉了。”
“嗯嗯,我一定会遵守医嘱的,”我下定决心了,“我要变成有距离感、不病娇的成熟阳光男人!”
“加油。”
这样、就能鼓起干劲了吧,小明。
因为梅子的话,我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直到毕业仪式那一天也没松口。
和主动来求合照的鲛崎班学生、以及一些完全没印象的同期们一一合影完后,远远地看着他们拿着相机嘻嘻哈哈地给景光拍照。
而且……
美和子来了!
在宫本由美的指挥下,我和她们也轮流拍了不少照片。
“很好,最后一张,小明站在中间,佐藤小姐揪着他的耳朵,没错,眼神要凶狠,宫本小姐站在前方一点的位置,哀伤地看着他们……”
野崎梅太郎满意地按下快门,“不错,换个姿势继续。”
佐藤美和子回过神来,“等等,这个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突然我们三个都要听他指挥拍这种奇怪的照片啊!”
“是我的幼驯染啦。”
“哥哥你总是有一些让人完全没听过的朋友……”
“哟,束明大哥哥,没想到刚好能在门口找到你啊。”突然闪现到附近的羽田秀吉拍了拍我的背,“因为秀一哥的委托,所以今天特意来给你拍照留念咯。”
佐藤美和子:“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啊?!”
宫本由美:“啾吉?!”
羽田秀吉:“由美糖?!”
宫本由美瞪大眼睛:“但你不是说,是给你哥哥的男朋——”
羽田秀吉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咳、咳!”
宫本由美:“……给你哥哥的朋友,拍毕业照吗?”
羽田秀吉:“你不是也说,今天要给朋友的哥哥拍毕业照吗?”
两人面面相觑。
野崎梅太郎插嘴:“你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佐藤美和子半月眼,“很明显了吧,说的都是我哥哥,这个世界就这么小吗?”
我终于捋清了关系,“原来秀吉你炫耀过,说很可爱的女朋友,就是宫本啊。”
宫本由美眼睛一亮:“什么?再说一遍。以前还有说过什么也请一并说出来!”
“就是——”
“快点拍照吧佐藤!”羽田秀吉十分不孝地堵住我的嘴,“秀一哥还等着看照片呢。”
我被美和子、梅子还有秀吉这三个家伙合伙拎着到处拍照。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挂有金线装饰和警衔条的警校生西装,入学式那天,梅子已经拍过很多张了,但他还是乐此不彼。
“我要、不行了……”
“这就不行了?”羽田秀吉鼓励,“只到这个程度了吗?不会吧?”
可恶,是阳谋!
等这场漫长的折磨结束,四个摄影师并排走了,友好地交流互换彼此拍到的好照片。
“这张秀一哥一定会喜欢的,一看就是一个超级麻烦的警官,会把你的精力消耗得干干净净那种……”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啊——嗯?居然能真的给人这种感觉!请发给我!”
“没问题,作为交换你拍的那张靠在墙上闭目休息的……”
“羽田,你很有眼光嘛,这张超帅气的,安静的像天使一样。”
“宫本小姐,请问这张照片里,假设你看到其实是男朋友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亲密合照时,你的感觉是……”
“野崎君,这个问题很失礼。”
“其实我是一个漫画家,正在为漫画取材。”
“情杀案取材吗?”
“……我大概知道了。”
我站在原地吐魂,被姗姗来迟的班长搂过脖子,“只差你咯,佐藤。”
我被他揽着转身,看见在不远处等待的四人。
他们身上是统一的西装制服,明明是极其正式的打扮,肩上垂下的金绦更添肃穆,却因为脸上散漫轻松的笑容,勾肩搭背或是靠着车聊天的随意举止显得青涩活泼。
脚步靠近,随着降谷零猛地转头的动作,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好慢啊!”松田阵平勾起唇角,眼皮在阳光下耷拉着,看起来懒洋洋的,“等你等了超级久!”
“来这里吧!”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张开手臂,“给你预留了位置哦。”
助跑,加速。
我跑到了无形中像是标有箭头的终点,将等待的萩原撞了个趔趄,他往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体,调侃,“这次终于先选择了我啊。”
虽然是自己开口要到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达航设置好定时开关,将相机放在修好的马自达车镜上,跑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好了,现在是POSE时间!”
他一边一个,豪迈地将矮他一头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搂在臂弯里。
松田阵平本以为逃过一劫,然而幼驯染早有预判,以班长同款姿势,将他也扣进手臂中,和锁在另一边的我一左一右,呈现出完美的对称。
十秒钟的倒计时于此刻结束,将时间定格。
“那么,接下来就是赶往会场了吧,”我开始煽情,“终于到了这一天,等到仪式结束,我们就会正式毕业,新的篇章开启了!”
“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仪式结束后也多的是时间。”松田阵平根本不接茬,“说实话,我对拍照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但就这么轻易把你放走的话,总觉得输了啊。”
我很疑惑,“嗯?”
“两本相册。”他抱臂,“那位出国的‘白月光’,整整拥有两本相册的毕业纪念。”
萩原研二面色凝重,“这么说的话,只有一张合照,确实感觉亏了呢……”
“走吧。”松田阵平以平淡的语气发出恶魔低语,“拍个几百张先。”
“几百张要拍很久的。”我拒绝,“虽然你们是两个人一起,不用分开拍,但还是很多。”
“什么两个人一起?”松田阵平说,“我没这样说过。”
萩原研二赞同点头,“我也是哦……不过偶尔这样也不是不行。”
降谷零适时插话:“反正已经很多了,三个人也可以吧?”
诸伏景光之前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干巴巴地低声补了一句,“我大概也……”
伊达航眼睁睁地看着佐藤一边怒喊着“四个人是绝对不行的!”一边挣扎,但双拳难敌八手,还是被无情架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丝同情,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是错觉吗……总觉得,那是另一个领域……
在想什么呢,伊达航!上次误会的教训还不够吗?这些看似暧昧的话,他们五个私下聊天互相开玩笑也会说吧。
他甩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消除,脸上浮现笑容,追了上去,大声呼唤他们。
“等等我,五个人当然也是可以的吧!”
野崎★情感专家:重振旗鼓吧,男主角,长大以后变得多愁善感(?)呢。
107章对评论回复拉过时间线,但是我不会弄置顶,所以只能又贴到这里了……
73在SDB JUSTICE中说过降谷也在交番实习过,景光也是。
所以是:
1.23岁完成实习——一个进警察大学校回锅新造,一个进了警视厅公安部。
2.入职,开始培训准备去调查组织了(23岁-24岁)。具体不明。
3.他俩24岁这一年
秀一(27岁,工作两年,已经当上王牌搜查官),瑛海(22岁,刚刚毕业加入CIA)潜入组织。
有一点我不太清楚,就是【先后顺序】,谁先潜入?我觉得应该是卧底组,但有看到说法是秀一先,说73访谈说过,理由是“秀一年纪比较大”,但暂时没搜到访谈。
只是为了方便在警校篇就把五个人的去向,在三章内集中交代清楚,除了爆处组,都是警校时期被看中——交番实习——审查面试——正式启用。
所以小明和班长早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鲛崎推荐成为刑警,但下一卷他俩还在米花町。
卧底组人也还在,他们是逐渐隐形,不是直接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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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5v1不公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