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爱 第3章 第三章 搬家·你……你还记得我吗？

唐诗望着眼前：大小不一的玻璃罐子、款式各异的菜刀、微微发黄的案板还有无数的陶瓷碗，张大了嘴巴。

“啊，累死我了。妈！我说怎么行李那么重呢，合着你带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

刘琳没好气的说：“诶，你个小兔崽子，你说这儿哪有没用的东西。我还不是用这些东西把你喂大的。”

唐诗小声嘟囔：“可咱搬家，也用不着把这些都挪过来吧。直接买新的就行了啊，浅安啥好东西没有。”

刘琳累得扶着腰坐到沙发上，“你个小屁孩，上高中是了不起啊？能教育你妈了，不收拾就起一边待着去。”

唐诗嘟着嘴跑走。

唐宇看着自家闺女，气鼓鼓的回房间收拾东西，赶忙悄悄跟进去，“不开心了……”

唐宇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唐诗直接开口预判唐宇的话。

同时，父女俩的话默契的重合了，“妈妈都是为你好，咱们得理解她。”

“爹，我知道你是妻管严。但这么多年了，您台词能变变吗？”

唐宇敲了一下唐诗的头，“你这丫头调侃我，我是妻管严怎么了，你应该好好学学我，当妈管严。”

唐诗一个白眼加无奈摆手，“不是，我就不理解了，我刚说的没道理吗？咱们是搬家啊，累死累活的，妈带那些破烂干啥啊，又不是买不到。”

唐宇听完唐诗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严肃：“糖糖你怎么能这么说，这话可是没良心了啊。你妈带那些东西干啥，你不知道吗？那玻璃罐子不是给你腌辣椒酱用的？那些厨具不是给你做饭用的？”

唐诗不服气：“我说的是，这些东西哪儿都能买到，又没必要非用之前的。”

唐宇深吸一口气：“糖糖，爸爸不是刻意营造母爱伟大，也不是要道德绑架你必须理解妈妈。三岁就隔一个砍，跟何况爸爸妈妈和你差这么多，我们对于物品的看法、事件的理解都会有不同。”

唐宇拉唐诗坐下，拿起地上唐诗的日记本：“爸爸问你，这些日记本是不是哪儿都能买到，你为啥不丢在村里，千里迢迢拿过来干吗？”

唐诗一把抢过日记本抱到怀里：“随便买的能一样吗？我这本里有东西啊。”

“那爸爸再问你，你觉得爸爸这个保温杯还有必要拿过来吗，也挺重啊，扔老家吧。”

“那不行，那是你得先进教师的奖励，杯子上还刻着你名字呢，怎么能不带来。”

唐宇很夸张的点了点头，“那糖糖的意思是，日记本能带来，因为里面有你的文字；爸爸的杯子也能带来，因为上面有我的荣誉，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都能带来。”

唐诗好像知道爸爸的意思，但还是嘴犟着不想承认：“对啊，但我还是坚持，那些什么罐子碟子碗没什么特殊的，不用带。”

唐宇笑笑：“好，你觉得日记本和水杯重要，因为它们闪闪发光代表了我们，证明了个人价值。那爸爸问你，不重样的饭菜、热腾腾的米饭、你说千金不换的辣椒酱，它们重要吗，绚丽吗，有价值吗？”

唐诗咽了咽口水，沉默就是她的回答。

唐宇看着唐诗的沉默，“那些都是妈妈创造出来的闪耀。厨房是妈妈的舞台，她每天在舞台上为我们卖力表演。那些她用习惯的锅碗瓢盆，每一位都为了能让舞台效果达到最好，付出了所有。他们是朋友、是战友，能轻易抛下吗？”

“略略略，爹你耍赖！你这是偷换概念。”唐诗做了个鬼脸就蹦蹦跳跳跑出去了，连唱带跳地抱着刘琳说：“妈妈妈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我来帮你把这几个罐子同学放好。”

……

2016年，初三暑假的最后一晚，唐诗在日记本写下，浅安一中我来了！

刘琳直接推门进来说：“快点睡觉，玩了一暑假了，该收收心了。收拾收拾就睡吧，小心明天起不来。对了下学早点回来，路上别瞎买吃的，咱晚上出去吃。”

“这么好！咋突然要出去吃啊？”

“还记得你叶叔叔和泽川哥哥吗？你爸和人家说了咱们来浅安了，你叶叔叔非要请客。对了泽川也是浅安一中的，他说明天接你一起去学校。”

唐诗笑得很尴尬：“接我？！不用了吧，我……”

“快点睡。”刘琳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泽川哥哥？叶泽川。是小叶子！

第二天一早，刘琳走进唐诗房间打开窗帘，摸摸唐诗的脑袋：“糖糖快起床了，一会泽川来接你上学，别让人家等。”

“嗯……我再睡五分钟……”

叶泽川今天，比平时还早起了半小时。直到站在唐诗家门口，他也不敢相信，父亲昨天和他说的：唐诗一家搬来浅安了，而且还住在自家楼上。

刘琳一边给唐诗灌水一边骂她：“五分钟五分钟，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洗完赶紧过来吃饭。”

唐诗带着满嘴的牙膏沫说：“妈你相信我，我刚刚真的以为我起来了，都进行到温馨和谐的早餐环节了。”

“还做梦呢，再不抓点紧温馨和谐的早餐是没有了，板子倒是能让你尝尝。”

叶泽川在唐诗家门口站了五分钟，不知道为什么很紧张，实在是时间来不及，叶泽川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他不知道那个圆滚滚的小团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还记得自己吗？

“肯定是泽川来了，糖糖快去给哥哥开门。”

唐诗叼着面包小跑过去开门。看到叶泽川的一瞬间，唐诗承认，如果能每天早上早起后，都能看到这么一张帅脸，上学的痛苦也能减轻一半。

“小叶子？！”

叶泽川没想到开门的是唐诗，他就那样怔怔地，看了她好久。

再见面后的唐诗，脸蛋饱满圆润，额头高高；眉毛长得特别好，黑且密、像黑天鹅羽毛，点在脸上一点都不突兀，倒更加深了些东方韵味；眼睛不算大，可胜在有神，像一汪深邃平静的幽潭，笑起来时，又像烈日下铺展的湖面，闪烁着灵动而明亮的光芒；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地镶嵌在脸中央，增添了几分俏皮；皮肤白皙透粉，带着青春的光泽，偶尔冒出的几颗小痘，是青春期特有的细腻与活力，张扬着她的朝气；唐诗还是特别喜欢笑，可能是笑得太多了，嘴角总是微微上扬，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开心。

要说唐诗有多么美，倒真不一定，毕竟年纪还小，稚气未脱。可在叶泽川心里，唐诗就是冰雪世界的天使，一次又一次的闯进他的生活，治愈他、拯救他。

“你俩定那儿干哈，演电视剧，COS千颂伊都敏俊呢。”刘琳说完就打了唐诗后背一下，“越大越不懂事了，不说赶紧让泽川进家，一直让人家在外面喂蚊子啊。”

唐诗小声嘟囔，顺势拉叶泽川进门坐下，“又打我又打我，一早晨能发八百次脾气。”

叶泽川看着气鼓鼓的唐诗边反抗边啃面包，觉得可爱极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诗撇了叶泽川一眼，“笑笑笑，你笑什么，还笑那么大声，我被打那么好笑吗？”

叶泽川没想到自己笑出了声，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着急解释：“我……我不是那……那个意思，不……不好……好笑。”

唐诗听出些不对，皱眉放下面包，着急问：“结巴不是早好了吗？怎么又犯了？”

叶泽川还没顾上回答，刘琳就拿着唐诗的书包和水杯过来。

“闹什么唐诗，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不许欺负哥哥，时间不早了，快去学校。”刘琳将书包递给唐诗，转身对叶泽川说：“泽川谢谢你啊，高二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辛苦你来接这个丫头。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先去学校，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

“好的阿姨，您不用出来了。”叶泽川流利答道。

叶泽川先出了门，唐诗从桌上又抓起一片面包快步往外跑。

刘琳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唐诗：“糖糖，不许再小叶子小叶子的叫泽川啊，现在你长大了，得有礼貌，记得叫哥哥。”

叶泽川看着向他奔跑过来的唐诗，心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冰化了，又像是水烧开了。

那个记忆中的，漫天纯白世界里，一袭红衣、梳丸子头、跑来拯救他的小妹妹，一瞬间长大了，和眼前这个身穿校服的马尾辫女孩重合在了一起。

总之叶泽川很想哭，感慨或是激动、悲伤或是遗憾，他说不清。

唐诗气喘吁吁追上叶泽川，思索了一下，又问出了早上那个，叶泽川没顾上回答的问题。

“小叶……不对”，唐诗赶紧打了自己嘴一下，试探的问：“那个泽川哥哥，我听你早上和我说话又有点结巴，但后来和我妈说得时候就没事了，你现在是间歇性……”

泽川哥哥……她叫我泽川哥哥。

叶泽川的耳尖瞬间变红，全部注意力都只放在了这三个字上，基本没仔细思考唐诗的问题。

唐诗见叶泽川沉默着，就拍了拍他，“泽川哥你听见了吗？”

叶泽川心里涌起千百种声音：糖糖这是关心我，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能让她担心啊。可我又没法儿解释。我总不能说，事实上我结巴早好了，就只和你说话结巴。不行不行，实话实说，会把糖糖吓死的，她肯定会把我当成变态。算了，随便说一个？对！反正左右是我的毛病，一切解释权归我所有。

叶泽川现在只希望，死嘴快忍住，千万别结巴，别给我丢人。他突然站定在路上，深吸一口气回答道：“糖糖你别担心，我大多时候都没事，极少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点，不过没……没关系的。”

“七点了！完蛋要迟到了，我先跑了，你跟上。”唐诗看了一眼手表就拼命向前跑。

叶泽川在后面追：“糖……糖糖，我骑……骑车了，我载你去学校，你等……等等我……”

唐诗坐在叶泽川的自行车后座，风猝不及防的吹开了少年的衬衣，少女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触碰，又猛的收回。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将它悄悄放进少年的背包。

猛烈跳动的心脏、指缝间溜进的阳光、轮胎碾过落叶的沙沙声、怎样都躲不过的红灯倒计时、热闹喧嚣的早点摊，构成了一天又一天的清晨、也构成了少年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