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孟凡,和我的名字一样,我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和大多数平平无奇的人不同,我是一个孤儿。
或许亲生父母嫌弃我是个女孩,一出生就把我丢到了垃圾桶里。
不过我还算幸运,不像其他被丢掉的女孩一样直接死掉。
路过的好心阿婆将我捡回抚养长大,也就是我的奶奶,我唯一的亲人。
奶奶说:“平凡意味着没有太多波折,没有波折就是最大的幸福。”
奶奶早年丧子,晚年无依无靠,以收废品维持生计和我的读书费用。
穷人的生活是没有多少教育资源的,我拼尽全力也只是考上了一所普通本科。
捉襟见肘的经济条件使我养成了怯懦自卑的性格。
从小我便不敢与人争辩或是发生冲突,唯唯诺诺不知争取。
我毕业后一直在一家还算不错的公司担任最底层的职务,领着微薄的薪资。
今年的我已年近三十,却依旧左支右绌。
生活并没有因为我的清贫就对我宽容几分,我唯一的奶奶,在今年得了脑梗。
我不愿失去这唯一的亲人,拿出了工作多年全部的积蓄,却也不够奶奶的治疗费用。
不得已,我去贷了款。
乏善可陈的工作履历和治疗奶奶身负的巨额债务让我不敢失去这份工作。
我不得不在公司忍气吞声,当牛做马,经常加班到半夜。
被油腻的男领导骚扰打压,被阴险恶毒的同事抱团欺凌。
2
早上八点,我按时来到公司上班,同事张婉拿着一摞文件放到我的工位上。
“孟凡,今天这些文件要全部整理备案,并写成三篇报告上交。”
张婉是我的平级同事,比我晚两年来公司,却是领导面前的红人。
因为擅长拍马屁深得领导信赖,经常像现在这样把她的工作尽数塞给我。
我唯恐得罪了她,害怕她去领导面前告我的状。
但纵使我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备案完所有的文件,更别说还有三篇报告了。
于是我小声地开口:“张婉,这些文件实在是太多了,一天之内不可能全部备案完,你能不能一起分担一些?”
“不是我不愿意,主要是这可是王副总指名让你完成的。
公司看中你,想多多栽培你,这才让你全面锻炼,你可不能辜负公司和领导的良苦用心呀。”
紧接着,张婉放大声量,当着整屋同事的面继续说:
“再说了,我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呢,孟凡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别人做呢?”
霎时,同事们带着鄙夷嫌恶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我不敢辩驳,只能忍气吞声地低头开始备案文件。
一整个上午过去,我匆忙吃了个面包当作午饭,就利用午休时间继续工作。
到了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怒气冲冲的王副总从办公室出来,朝着我的方向大声怒斥:
“孟凡,你为什么没有按时把项目材料发送给合作方,现在过了截止时间了,合作黄了,公司的损失谁来承担?”
我一脸迷茫,什么材料?从来没有人安排过我交材料。
“王副总,我没有收到让我提交材料的通知啊?您是不是...”
还没等我说完,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就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你还敢推卸责任,我昨天就让张婉通知你今天中午之前一定要提交,张婉听到后就立即去通知你了,现在还想狡辩吗?”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婉。
“没有,张婉没有通知我,微信、邮件或者是亲口通知,都没有。”
张婉一下子红了眼眶,楚楚可怜地颤抖着声音说:
“孟凡,你怎么能因为自己工作失误就甩锅给我,昨天这个时间我亲口在这里通知你的,同事们都可以作证。”
可昨天这个时间明明是她把自己的工作尽数丢给了我。
我的眼神充满恳请,转头看向别的同事们,希望他们能有哪怕一个为我发声的。
可他们要么默不作声,要么点头附和说听到张婉通知我了。
我百口莫辩,瘫坐在工位上,气势汹汹的王副总出门挽救合作。
走之前朝我怒吼说事后再跟我算账,装作一脸委屈的张婉抹着眼泪跑出了办公室。
又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一切错误归结在我身上。
我失魂落魄地等到了下班,也不再顾及今天的工作是否完成,提上包就离开了办公室。
下楼要经过卫生间,我很快路过但并未停留,因此并没有听到里面传来的张婉和另一个同事的声音。
“婉婉,你可真聪明,听说公司过段时间就要裁员了,孟凡这下犯了大错,以后被裁的指定是她。”
3
走出公司,我漫无目的地四处踱步。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一个公园的路口,意外看到了和我相恋八年的男友。
他坐在长椅上,怀里搂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长发女孩,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
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家境都不算富裕。
是他主动追的我,在一起后经常以各种理由要求我帮他完成作业,准备各种项目和比赛,甚至连他的毕业论文都是我帮他完成的。
毕业后我们一直感情稳定,也有经常互送礼物。
不过大多都是我省吃俭用攒下工资为他买想要的球鞋和游戏机。
他却从来没回礼过什么名贵的礼物,也从来没有提过要和我订婚或者结婚。
一厢情愿、唯唯诺诺、自卑软弱的我从来不敢主动去质问、去怀疑。
只自欺欺人般地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还来不及上前质问,我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医院通知我奶奶突然脑梗发作,情况危急。
我再无暇顾及出轨的男友,飞速打车赶到了医院。
奶奶正在手术室里被抢救,我在心里求遍了各路神佛,却依旧没能留住我唯一的亲人。
奶奶就这么撒手人寰,悄无声息地在医院离了世。
我呆坐在手术室外,双眼发黑,浑身冰冷。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承受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时,是流不出眼泪的。
我拿起手机向领导请丧假。
即便奶奶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也不愿她就这么痛苦凄惨地离去,我要送她体体面面地离开。
电话接通,仍带有怒气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什么事?”
我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你捅了那么大的娄子没解决,现在还想请假?”
“王副总,昨天我真的没有收到通知,现在我唯一的亲人去世了,我只是想送她最后一程。”
我无力地辩驳。
电话那头传来凶恶的声音,即使他不在我面前,我也能猜测出他的表情。
“请什么请,人死都死了你请了假她就能活过来吗?”
我再也无法压抑多年来隐忍的怒气,咆哮着怒吼出声。
“去你*的老杂种,你该下地狱。”
奶奶都死了,我还忍气吞声地挣这窝囊费有什么用?
4
操办完奶奶的丧事,我独自来到公司,径直走进王副总的办公室。
不理会他肮脏、尖锐的辱骂,抄起他桌子上的玻璃杯就朝他的脸砸去,破裂的玻璃碎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男人怒发冲冠,一巴掌就要冲我扇过来,一边咆哮:
“你捅了娄子不认,还敢打我,你完了,正好公司准备裁员,我要炒了你,还要在行业内封杀你。”
不再理会他的话,我又随手从桌上拿起东西砸向他,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身后是张婉和她抱团的几个经常欺凌我的同事毫不收敛的嘲讽和讥笑。
“婉婉,她这是知道自己要被裁了,所以提前发疯吗?”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她刚克死自己唯一的亲人,这么晦气,早日离我们远点也是好事啊。”
我一言不发,默默走到角落里,拎起涮拖把的脏水桶,尽数朝张婉和那几个正在嬉笑的同事泼去。
然后我在身后同事的尖叫声和咒骂声中迅速离开了公司。
最后,我找到男友的出租屋,再次看到了那天的那个长发女孩。
他们看到突然闯入的我时都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
男友故作云淡风轻地对我微笑,准备上前牵我的手。
“凡凡,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同事有工作找我呢,正好我介绍一下。”
我侧身躲开男友的手然后走上前一脚踹上他,伸手用力给了长发女孩一巴掌。
在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我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现场。
在这天夜深人静的夜晚,我独自走上一栋三十层楼高的楼顶。
手机叮咚一声,是银行催还贷款的信息。
我放下手机,走马灯一样回想起自己一败如水、浑浑噩噩的二十八年。
在我过往的人生中,总是会不停出现各种各样的莫名对我散发恶意的贱人。
我没有朋友,从小便被骂是没人要的野种。
上了学,也总是遭遇诸如被人顶替奖学金名额这类的不公平事件。
工作后,又是一群打压霸凌我的同事和领导。
唯一对我好的亲人,已经不在了。
那些充满痛苦与折磨的灰暗过去与记忆,此刻在我的脑海里都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轮廓。
我努力回忆,却无法记起更多的细节。
我走向天台的栏杆旁,扬起嘴角。
临死之前把所有贱人都揍了一遍,这样自由地离开,也算不留遗憾了。
我默默跨过栏杆,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广阔的天空。
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又一次发出叮咚一声响,自动亮起了屏幕。
我侧头看去,只见屏幕上多出了一个名字叫《知愿》的APP。
我可以确定自己从未下载过也没有听说过这款APP。
一时间,强烈的好奇心占据了我的思绪。
我收回跨过栏杆的腿,点开了这款没有logo,只有一个白底黑字名称的APP。
《知愿》和其他APP类似,首次点开都是新用户指引。
新用户你好,欢迎使用《知愿》,下面是本软件的使用说明,请认真阅读。
我继续往下翻。
《知愿》是一款专门实现愿望的应用,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满足。
使用须知:
一、每三天只有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
二、不能对已故的人或与自己无关的人使用;
三、不能直接用来获取财富。
最后是黑色加粗的字体:“后果和代价未知,请用户谨慎使用。”
什么玩意?我深感荒谬,只觉现在的诈骗手段越来越离谱了。
更何况,我自己都还欠一大笔债,哪有钱给你骗。
我想退出界面,却意外点到了我已知晓选项,进入了《知愿》的首页。
它的界面很简单,只有两个选项,分别是发布愿望和历史记录。
鬼使神差地,我想点进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