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珠玑借着熟悉一下楼里的姐妹们,忽悠着春花姨带她去见了见其他在楼里比较久的姑娘们,再认一认路。
春花姨倒也同意了,毕竟觉着四处都是打手守卫,让珠玑认了路她也跑不了。
珠玑仔细观察了一下春风楼的构建。
她想,春风楼做了这么多年,肯定各方面都有经验,建造应该是做了防火工作的。
春风楼有前后院之分,前院是待客的地方,后院是平日里楼中人的住处,以及驯养新姑娘们的地方。
为了让楼子瞧起来风雅有特色,前院和后院打造成了一个葫芦形状,中间腰部的位置,隔着一片人工建造的池塘,把两院截断,两院来往,都要从池塘上的小桥走。
这样的建造也有防火作用。
毕竟行业竞争大,干这一行的黑心的可不少,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对头放火阻挠生意的,这样建造既美观,引水灭火也方便。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着火的,若两院其中一院意外着火,不会影响到另一院。
珠玑根据地势,把脑子里的计划改了改。
......
珠玑被春花姨带到一处厢房,几个楼中年岁大了的姑娘围在她身边,教她打扮、挑选合适她风格的衣裳首饰,教她如何走路举止才能盈盈袅袅,瞧起来美,如何看人显得含情脉脉。
珠玑倒是学得挺认真。
各种风格试了好些,春花姨真是越看越满意珠玑这张脸。
珠玑冷不丁地开口,来了句无关紧要的:“春花姐,我是北方人,这几日吃米吃得我太难受了,你多买些面粉回来呗,以后给我弄些什么包子馒头烧饼面条饺子之类的呗!”
春花姨:“你个丫头片子,嘴还挑。”
珠玑笑嘻嘻:“哎呀,那我这么努力想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人生吗?连爱吃的都吃不上,那我努力做什么啊?”
春花姨:“行,不就是面点嘛,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给你春花姐办事儿,这点面粉还是不会缺了你的。”
正好楼里的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采买时多买些回来,给楼里也改改口味。
这年岁,大米、精细的白面可不便宜,先前在回春堂珠玑就体验过了,普通百姓都是混着粗粮填饱肚子,在春花姨眼里却并不难得,可见这种黑心产业有多赚钱。
果然,赚钱快又不需要资本、能力的,大都都被记录在了后世刑法里。
“哎哟,谢谢春花姐!”珠玑兴高采烈地拿起一只耳环,“春花姐,你看这牡丹花的耳环我戴着怎么样?”
珠玑在房内和春花姨、几个姑娘打扮挑选,一边闲聊,忽然间听见一阵喧嚷声。
春花姨不耐地推门出去:“吵什么呢?”
门外一个打手啐了一口:“真晦气,这一波新来的娘们说不好是要折两个了。昨晚有个不识相的上吊了,咱的人发现晚了,已经咽气了。”
春花姨脸色一沉:“另一个呢?”
“另一个想跑的,老八打断了那娘们的腿,得叫个大夫瞧瞧。”
屋内闻声的珠玑背脊一僵。
春花姨多说了几句安排好人,就又进来了。
珠玑一脸笑容问春花姨:“对了春花姐,到时候我就直接走上去吗?会不会太普通了?”
“你要觉得普通了,咱们楼子大堂是特意建的四层环绕的筒子状,到时你拽着绸缎下去便是。”春花姨哼笑一声,这一行她干这么多年了,能不知道这些花招?
珠玑蹙眉:“可是我这力气,怕是撑不起我的体重啊。”
春花姨:“放心吧,你只管好好学着打扮,咱们干这一行的花招早就想遍了,像你这样的也不少,特意找人做了的低等法器臂环脚环,可以叫你们省些力气,也能更轻盈。”
不过以往不是没有想借着臂环脚环逃跑的,所以早就被改良过了,削弱了法器的能力,逃跑用这些可不够。
珠玑一脸震惊:“连这种法器都能订做,咱们楼子这么厉害吗?”
春花姨哼了一声:“咱们上头可是离戎氏,知道离戎氏背后的是谁吗?那可是大荒首富,不过是弄些低等法器而已。”
珠玑能不知道春花姨在想什么吗?她知道。
可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拿这些东西来逃跑的。
珠玑想着大荒比较有这么久历史,这些黑产又做得久,竞争也不小,那么每个楼子肯定会想尽办法地出花样,想从天而降这类的招数恐怕早就有人用过了。
但这些被带进来的姑娘多柔弱无力,她们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自然是依赖外力!
珠玑等的就是春花姨拿出来的外力——臂环脚环。
接下来的时间,珠玑不是在被春花姨安排着学习怎么展现自己的美,就是给她学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珠玑也在想方设法去了解春风楼的情况,以确保到时候计划能够实施成功。
她又故意问春花姨要了很多人,说是要出去逛逛买些东西,最好是再量身定做几身衣服。
春花姨本该怀疑她想跑的,可她又张口要了好些人跟随服侍,倒是让这份怀疑轻了些。
不过春花姨也留了个心眼以防万一,挑了些身手好的跟着珠玑。
珠玑当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认路,将城中富贵人家都认了个门。
珠玑又跟春花姨挑剔地说后院的茅房里蚊子太多了,哄着春花姨差人将茅房四面通风的缝隙都封住,只有一个门可以进出。
......
春花姨买人是为了赚钱,自然不会让珠玑在楼里白吃白喝,没多久就到了她安排的时间。
花楼里拍卖姑娘们第一夜,通常是价高者得。
这次也不例外。
男人嘛,多数都有些争强好胜的,尤其是长期逛花楼的男人,多多少少互相都认识,总免不了互相比较。
盛装打扮,还有楼里安排的各种灯笼花瓣营造氛围感,珠玑用团扇半遮面着一上场,就把气氛带了起来。
台下叫价声不绝于耳,眼看着价格越来越高。
春花姨看得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哎哟喂,这张宝贝脸蛋,只要不张嘴瞎说话,真是摇钱树啊。”
珠玑在台上等了好一阵,一眼不曾看任何客人,显得有些高傲,终于等到价格到了一个界点,很多人根据经济实力不再跟价了。
然后哪个人加价,珠玑就看一眼谁,还故意让对方看到自己看他。
好家伙,这样冷傲的美人看他了!那肯定是对他经济实力的认可啊!
然后剩下的几个人叫价更激烈了,看似争的是女人,其实争的是脸面。
而珠玑也终于在这些人里,发现了两个更多心思是在互相比较的男子身上,开始改变自己的眼神,用惊讶又略带崇拜的眼神去看两个人。
明明一句话没说,只那水波粼粼的崇拜与期待目光,就叫人心中一阵舒坦。
挑拨得两个人越斗越激动,竟然吵起来了。
身材偏瘦,一副书生样的男子:“王老虎,你是不是铁了心跟老子作对?前些天小红楼的华青姑娘你就抢了,今日字字姑娘你也跟老子抢?”
身材高大的华服男子王老虎道:“呵,本少爷抢怎么了?不服你倒是上我家跟我家老头说啊,咱俩一块儿逛青楼一掷千金!看你家老爷子知道了抽不抽死你!哎,你怎么不加价了?哦,本少爷明白了,徐辉阳,你家老爷子逼你读书,管着你的银子不让你乱来,这来青楼的银子不会是从家里偷的,再掏不出来多的了吧?”
书生样的男子徐辉阳脸色一黑:“放屁!王老虎你是不是想打架?”
眼看着两人吵着吵着就要动手,珠玑也觉着时机合宜了,出声拦住了两人。
珠玑徐徐放下半遮着面的团扇,露出艳丽逼人的面容,温柔道:“二位公子且慢,既是来玩乐,当以乐为重,何必动怒?二位都是人中龙凤,字字无论能得哪位垂青,都是三生有幸,实在不忍二位如此破费,还请二位莫要再叫价下去了。”
说着,珠玑回头和春花姨打了个眼色。
春花姨也听见了两个男人的话,也知道见好就收,价都叫这么高了,再弄下去,真让两个贵客闹起来了反倒不美。
春花姨想着,心中不由满意,没想到这个珠玑这时候还算聪明,这段日子也没白在她身上花功夫,这会儿对客人说话倒是挺好听的。
会做面上功夫就好!
徐辉阳蹙眉:“那姑娘——”
珠玑轻笑一声:“有道是知己难寻,还请二位公子以当前价位为止,至于字字今夜有幸与哪位公子秉烛共醉,不如,请二位以奴家手中团扇为题,作诗一首?”
话音刚落,珠玑含笑与徐辉阳对视一眼,那水波盈盈的杏眸欲说还休。
徐辉阳当时就眼前一亮,心中想着:王老虎那莽夫懂什么诗词?字字姑娘定是见我风度翩翩心生倾慕,却苦于不能得罪王老虎,又听着王老虎瞎说的话,担心我银钱不足,这才善解人意地故意改了规矩,好与我一度**啊!
果不其然,有王老虎这个没用的对手,徐辉阳顺利胜出。
......
厢房之内。
徐辉阳推门而入,回想着方才珠玑的眼神,不由打直了背脊,端着一副自觉风度翩翩的姿态进门,便见重重纱幔之后,一衣着华丽的美人正在倒酒。
见他来了,珠玑眉目含情地看着他,一启唇,嗓音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公子,您来了,字字等您许久了。”
徐辉阳摇着折扇:“哦?等我许久了?”
珠玑满眼倾慕,又流露出几分伤怀,提起这城中一处出了名的湖:“公子可还记得,那年垂杨湖畔,有个乞儿女孩?”
徐辉阳听得一脑袋浆糊,谁没事记个什么乞儿女孩啊?不过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他就这么认了,得一片芳心,岂不美哉?
“字字自幼家中贫苦,那年第一次来到这样繁华的城中,正是险些饿死的时候,有幸惊鸿一瞥,见着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您派人给了奴家一个饼,才叫奴家活了下来,奴家怎能忘怀?只是字字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妄想,没想到今日......今日竟然......字字自知蒲柳之姿,公子想来早就忘了字字吧?”珠玑越说越是悲戚,眼泪一颗颗落下,好一番梨花带雨的美。
徐辉阳看得忙上前哄她:“字字姑娘莫哭,难不成在下在姑娘心中便是这样的人吗?当初见姑娘生得一双美目,在下亦是难以忘怀,只是苦于家中管教,实在......哎,快别哭了,姑娘这般真是叫我心疼坏了。”
一本正经胡扯的徐辉阳面上一脸心疼,心里却乐开了花:也不知是他哪个仆从一时好心,私自给了这美人一个饼,却叫美人以为是他做的!
珠玑被这话恶心了个够呛,这故事不过是她编的,早料想到对方这种瓢虫没什么道德底线,会无耻直接接了这茬,但恶心也是真恶心。
珠玑拿起手绢,擦了擦眼泪:“世人都道青丘公子绝世无双,可在字字看来,公子才是皎皎明月,世间难得的温雅君子。”
徐辉阳被她夸得春风满面:“真若说明月,还是字字才是,在下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字字这般月貌花容的姑娘。”
“那——”珠玑捏着手绢,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咬着唇低头垂泪,不再作声。
徐辉阳注意到这儿,问她:“字字怎么又哭了?到底是因何事如此伤怀?快告诉在下,叫美人落泪,岂是君子所为?”
珠玑却摇摇头:“是奴家不该有此妄想。”
妄想?对一个青楼女子来说的妄想?莫不是想嫁给他为妾?
徐辉阳自觉自己聪明过人,自信地问:“字字......可是想与在下长相厮守?”
珠玑像是被戳破了心思似的,哭得更凶了:“是字字妄想,字字不该叫公子为难,奴家身份低微,能与公子有一场露水姻缘,此生便已足矣,岂敢妄想成为公子的外室?”
徐辉阳一愣,没想到她竟是连为妾都不敢想,更觉着她善解人意。
珠玑生在安家这种家庭,对家里阳奉阴违的纨绔子弟她见多了。
她先前从王老虎的话里就听出来了,这小子就是个不服管教的败家子罢了,而且这人还自大普信又好面子,于是故意去点他心里的叛逆点。
徐辉阳就这样被珠玑忽悠瘸了。
从倾诉爱慕,到“心疼”他在府中被长辈管教得不得自幼,要日日读书种种辛苦,愣是把人忽悠得时间都没发现。
花了钱来piao,结果一晚上啥事儿没干,光聊天了。
等他察觉窗外亮光时,都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否则被家中发现了,又是一顿罚!
徐辉阳一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有些懊恼,总觉着有哪里不对,但一转眼又对上珠玑含情脉脉的眼神。
珠玑眼中满是不舍:“公子是要走了吗?”
被美人这般依赖爱慕,徐辉阳心中的懊恼顿时散去了,将那不对抛之脑后:“字字莫要难过,在下是家中嫡子,每日定是要修学许多东西,后日,后日一定来看你。”
总这美人心中有他,来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他也是这楼里的常客,打一声招呼,叫春花姨把人给他留着玩几日新鲜也不难,他钱都花了,岂能让别人占了便宜,自己去搞个破鞋?
至于今日没碰珠玑,他自然不会提,毕竟和这么个大美人相处一夜却什么都没做,谁信啊?除非他不行。
那王老虎不得添油加醋?
他岂能让这种谣言传出去?
珠玑就是吃准了徐辉阳的心态。
挥挥衣袖打算回家睡一场大觉,然后再来找珠玑的徐辉阳根本不知道,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走,珠玑就把房间一阵摆弄。
她反手在自己身上掐、揪了一些痕迹出来。
没多久,春花姨就推门进来了:“哎哟,你可真是我的宝贝,这一晚,可抵上旁的姑娘一月了。”
屋里的纱幔被扯烂了不少,被褥都丢到了地上,珠玑只披着里衣,外衫破破烂烂地甩在桌上,一看就十分激烈。
春花姨状似无意,目光却四处扫了一圈,见珠玑露出的皮肤上有些痕迹,床上还有血迹,方才彻底对她放下心来:“我见那徐公子走时眼下发青,你莫不是缠了人家一夜?咱们做生意的,还是要叫客人满意才是。”
珠玑坐在床上没起来,未免被春花姨看出来,她把伤口划在腿上取的血。
珠玑翻了个白眼:“春花姐你还说呢,昨日就不该叫这没用的得了手,还不如那王公子瞧着龙精虎猛,你是没瞧见,他走时腿都在发抖,跟被吸了阳气似的。”
春花姨:“......”
随即,珠玑又笑起来:“对了,春花姐,这一番还要多谢春花姐捧我,我这也算是开门红了,今夜就拿我的银子,请春花姐和诸位兄弟姐妹们好吃好喝一场!”
好吃好喝,吃完喝完这一场,做个饱死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