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晓的名字 第34章 第 34 章

“时间机器，那瑟西斯，你……爱上了自己。”

隔着墙壁，外面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不分明，时间都因着他一句话停滞了。

苏隐目光平静如水，戴恭峻第一次透过她古井一般的眼眸看见了时间的苍老和平缓，苏隐轻笑：

“所以呢？”

她在想戴恭峻这个变数会不会影响实验的进行。上一轮的“苏隐”离开后时间机器的具体理论才公布，而那时大家已经忘记了“苏隐”，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她制造这个的真实目的。但这次不一样，她还没有走就公布了模型——现在看来，戴恭峻实在过分聪明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苏隐笑容和煦。

“我们算什么？”戴恭峻攥紧了拳头，面露痛苦：“苏隐，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说当你们离开后我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我们的物质形态也会被否定吗？”

“我们只是NPC吗？”戴恭峻的声音几乎绝望，压抑着质疑和痛苦。

苏隐不是哲学家，她的目的向来分明明确，不会因此而愧疚，她只是淡淡道：

“但你确实存在。”

戴恭峻一时愣住。

存在，无关时间维度，无关过去未来。

至少这些时刻，我们存在。

这是哲学家们对“我是谁”问题的最终解释，是对生命的最好诠释。

因为我们“存在”。

戴恭峻缓缓地舒了口气，真诚地道：“谢谢你。”

顿了顿：“也祝你幸福。”

苏隐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大概也是最后一个了，她相当完美，过于惊艳，以至于戴恭峻觉得她这样挺好的——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苏隐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宛若神明，她笑了笑：“谢谢你。”

戴恭峻声音轻快起来：“有机会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

苏隐颔首：“有机会的话。”

喜欢自己没什么不好的，顺从自己的内心，挚爱一个注定陪你一辈子的人，忠诚于不会背叛者，求爱于慷慨者，施舍于包容者。

苏隐只不过，比别人天才罢了。

-

时间机器的制造很快得到国内外的关注。

研究院得到了史无前例的资金支持和特权，在苏隐的严格看管下也没有出现任何事故，苏隐做了个时间表，只要不出意外，她们一定能成功。

林续匆匆走过来，拉着打算直接下班回家的苏隐：“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没做。”

……

“嗯？”苏隐无奈地看向林续：“1887酒吧？”

这人是真的爱吃醋，明明好几年前她就和司夜断了联系了，保不定司夜都已经忘了她是谁了。

林续摸了摸鼻子，理不直气也壮：“偶尔休息一下，我只是想来喝点酒。”

“三十分钟。”苏隐看她稳稳地停下车，先谈了条件。

“好。”林续帮她打开车门，将手递过去。

苏隐只得取下耳机，放下手中工作，勾着她的手走进酒吧。

苏隐要了杯黑啤，林续点了一样的，现在是下班时间，陆陆续续有客人涌入。

DJ艺人在调试设备。

林续心不在焉左右打量着。

苏隐瞥见不远处几个看起来不大的男生老看向她们这边，她呷了口冰凉的啤酒。

林续显然也注意到了，烦燥地顶了顶虎牙。

“姐，陪我去趟厕所。”林续拉苏隐起来，苏隐听着音乐和人声逐渐喧嚣，提醒：

“十五分钟了。”

短短的廊道里白炽灯灼目，苏隐本是跟在林续身后，不想林续突然停住：

“姐，这里没人了吧。”

苏隐不明所以，却还是应着：“嗯。”

林续转过身，将她抵在墙上。苏隐很确信林续笑得格外狡诈，带着优雅又难掩眼中暗芒。

一个带着啤酒气味的，湿漉漉的，又格外冰凉而柔软的吻。

苏隐内心叹了口气，却纵容地抚上她后颈，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不用想也知道，司夜在附近。

喧哗声隔着一堵墙，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

松开林续，苏隐凑近她身边轻笑：“这下可以了吗？小朋友。”

林续咳了咳，鼻尖发红：“嗯……嗯。”

-

时间虽然紧张，在苏隐身边还是不慌，安心地享受着奢侈的岁月。

林续喜欢和她一起躺在床上，勾着苏隐的尾指，上面是她们一样款式的戒指，银白色闪着光。

“提问。”

“回答。”

窗外的银杏正灿烂着金黄，风中落叶不显得颓败，而是热烈非凡。苏隐的长发铺散，软软地搭在颈边，愈显得肩颈线条清晰。

林续注视了一会，伸手慢慢地描摹她的眉眼。

“猜猜我在想什么？”

苏隐微微眯了一下眼：“我猜你什么都没有想。”

我猜你的身体和我的一样空荡，什么都没装，什么都没想。

林续略一挑眉：“现在我心里想了东西了。”

苏隐唇角溢出一点笑：“嗯哼？”

林续撑起一点身子，低头吻了她。

苏隐顺势抱住她，将人抵在被窝里亲，鼻尖都是对方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木调香味。

女孩子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躯体里似乎跳动着生命，苏隐吻她颈侧时，感受到了她脉搏的节律，与自己心脏同频。

活着啊，我们。

-

时间机器的完工预定会在林续二十一岁这年。

为了过林续的二十一岁生日兼苏隐的三十四岁生日，苏隐决定带林续去巴音布鲁克。

“苏教授，你确定在这种时候去度假？”高辰睁大眼睛。

“嗯。”苏隐把下一个阶段的详细工作打成表格递给他：“时间机器接近完工，其实用得到我的地方很少了。”

高辰还要诉苦，就听苏隐自言自语般：“毕竟也四年没有放过假了……”

高辰立马闭嘴：“您请玩得开心哈。”

四年来苏隐早出晚归，没有节假日，还带着自己妹妹一起受苦，高辰自觉地保持微笑。

好的，您请，您自便。

就这样苏隐和林续在四年的不分昼夜的工作后来到了草原。

坐在草地上，苏隐想着“苏隐”画过的一副画，没有想要再画一遍的意思，她们就这么坐了很久。是啊，很多事都改变了，她没有必要再沿着“苏隐”的轨迹，像是当年那一个孩子一样期待着成为“她”了。

安安静静的。

“苏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走吧。”苏隐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草原总是让人想起广阔一类的词，苏隐走着走着就恍然像置身二十二岁那年的梦境之中。

那年惊悸，从慌乱中惊起，梦境潮湿泥泞，带着酸楚悲苦，爱而不得直至永失所爱。

可能老人就喜欢回忆过去，苏隐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苏隐”了，这会却蓦然脑中又浮现出这个人。

当初再怎么刻骨铭心，还不是成为淡淡的回忆底色，明明曾经说过她是最爱的人，苏隐却还是可以对林续许诺爱意。

什么叫莞莞类卿，就是说，虽然“苏隐”已经死去，可苏隐还是会重蹈覆辙地爱上林续。

其实最不堪的人是她啊，林续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爱她，反而将所有问题揽下。难道林续从来都不觉得她不忠诚吗？

苏隐曾轻轻将那句“对不起”说出口。

她不知道的是，林续无数次在深夜睁开眼，红了眼眶。

林续也知道苏隐想的是什么。

可是，你千里迢迢，甚至超越了时空法则，背叛了世界而来，为什么要对不起？

你肯定，很累吧。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们可以对全世界的人说却唯独不能对对方说。我们谁都可能对不起、却不会对不起对方.

有那么个人说：“如果必须坠落，那就让我坠落，我会成为的那个人一定会接住我。”

你在做一件大事，而我会义无反顾在你身边。不管你是对抗着什么。

时间、人生、命运、未来、世界、还是上帝。

我也在啊……

以后会怎么样。

会遇见“苏隐”吗？

时间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林续不知道，苏隐也不知道，身若浮萍，在浩瀚宇宙伶仃，如何以凡人之躯揣测时间的神灵。

-

“苏隐，这里有个断层呢。”林续指着一个断面给她看。

苏隐前后看看，这片断层不宽，最多一米多一点，只是很深，在平整的土地上还是突兀。

绿油油的原野上这道断面像是一道伤疤。

不远处其实有告示牌，不过这边不是热门打卡景点，没多少人。

苏隐想了想，突然退后几步，助跑着跳过去。

林续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鼓掌：“厉害。”

苏隐回头，笑：“你也过来吧。”

林续应了：“好。”

退了两步，林续突然停住，抬头看她，格外认真地问：“苏隐，要是我跳不过去怎么办？”

苏隐的笑在阳光下模糊不清：“我会接住你的。”

林续联想到了很多，比如时间机器即将完工，她们明明很快就可以走了，要是……

“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苏隐微微弯了眉眼，目光还是冷静平缓，她发梢被风吹起，眼中没有任何嘲笑或戏谑，她从来都不是会开玩笑的那种人，平静说出口的话虽然疯却让人信服：

“那我跳下去陪你。”

林续顿了顿。

多年前的记忆早已褪色，只留林续反复呢喃过的那句疑问清晰：

“你爱我吗？”

苏隐，生命不会比自由重要，林续，即过去的你，不会比未来重要。

你爱我吗？

两人注视着对方，直到林续开口。

“那就。”

她退后几步。

请你务必——

她奔跑起来。

像你曾经千百次做过的那样——

脚下草地触感都变得清晰，像是在大朵大朵的白云里面腾空。

请你务必在我即将坠落的那一刻——

风带来的是爱意和自由的决心，林续身体好像撞上同样温热的躯体。

接住我。

苏隐的笑在耳边响起，明明很轻，却引发心脏的轰鸣，她说：“你看，我接住你了。”

你爱我吗？

我接住你了。

如果必须坠落，那就让我坠落，我会成为的那个人一定会接住我。

——谢丽尔·桑格伯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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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接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