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人存在的城市 第6章 相遇

“村川濑大致方位就在这里，注意安全，羽生君。”

风儿呼啸，羽生清安站在擂钵街高处眺望四周，握着翻盖手机，耳边清晰地传来江户川乱步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残存劈里啪啦打键盘的响声。

“多谢。”

羽生清安滑下斜坡，挂了电话，覆盖苔藓的阶梯在积水里带来粘腻的触感，取出口袋一张画满了附近地形的地图，红色标点为村川濑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蓝色则是一些小组织的地点。

他没有先和委托人会面，反而来到了这里。

最近的红点处坐着一位流浪汉，羽生清安举起照片给他看，询问道：“请问你有在附近遇到过这个人吗？”

流浪汉躺在地上翻身没理他，羽生清安随即从钱包取出两张钞票递给他，流浪汉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借过，指向左侧：“那边，新来的，听说被人追杀到这。”

“谢谢。”羽生清安眨眨眼，收起照片，路上发动异能，与一群集堆着的小混混擦肩而过。

路上衣着干净，抱着资料明显不属于擂钵街的长发女性奔跑着撞到了他，没站稳摔倒在地，资料撒了一地，羽生清安本想替她捡起，却想到自己处于一能力发动状态，一时间没了动作。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走。”长发女性没抬头看他，低着头慌乱地迅速整理好散落的资料，戴上斗篷的帽子转身就走。

羽生清安目送她的离开，垂眸看了眼地图。

左侧只有一处地方用红笔标注，羽生清安看着地图，又将视线放在未关紧的木门上，他轻轻推开，许久未修的木门发出吱啦声。

勉强能称作屋子的房里一片漆黑，羽生清安走进去还没踏出五步，就被人用刀刃抵住了脖颈，能感到些许刺痛，已经有液体流出，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请问是村川先生吗？”羽生清安声线平稳，“在半个月前你失去踪迹，在前天你的女友委托我们找到你。”

“……里奈？”村川濑听上去很久没喝过水了，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相原里奈，委托人的姓名。

羽生清安顺着他的话回答：“是。”

村川濑缓缓放下刀柄，羽生清安能闻到他身上刺鼻的烟草味，他回头，在外头微微的光线里看清他的面孔。

凌乱的黑发在后头扎了个小辫子，高鼻梁，叼着烟，满下巴胡茬，估计在半个月前就没在清理了。

“就你一个小孩来？”眼神投射过来，村川濑声音淡淡地。

“人员紧张，没办法。”

羽生清安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把推倒在地，村川濑站在门外背对着光，吐出烟头，手里是一枚手榴弹。

羽生清安深感不妙，只见村川濑一把咬开拉环，手榴弹呈抛物线扔在他的脚边，他撒腿就跑。

“砰——”

擂钵街街边回响爆炸造成的嗡鸣，破瓦残砖搭建的屋子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在瞬间坍塌，羽生清安被埋在废墟底下，受到冲击，脑袋又被重物砸中，温热黏稠的液体慢慢流动遮盖了左眼。

“咳咳……你他宝贝个腿的，跑得了一时你还跑的了一世吗……”羽生清安靠自己的一双手扒开破瓦缓缓爬出废墟，坐着扒拉出被压住的右腿，嘶气骂道。

“疼啊……”羽生清安颤颤巍巍站起身，一瘸一拐的看着村川濑逃窜的背影想要继续往前追，“该死的……”

眼前景物模糊地晃动重叠，羽生清安的耳旁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最后陷入漆黑一片，他栽倒在地。

*

再度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说是天花板也只不过是由锈迹斑斑的瓦片搭建，羽生清安挣扎地想坐起身，却被有些耳熟的声音制止。

“先等等……！！”

重物落地带着水声，褚橙色短发的少年上前按住了他，羽生清安顺着他的力道慢慢躺平，身躯热得有些不像话，发软。

“我……”羽生清安试图开口，却发现嗓音发疼，就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看着他，眼里带着疑惑。

少年松了口气，来到门前将落地的盆子和毛巾拾起，顺便解答了羽生清安的疑惑：“我的名字是中原中也，听到爆炸声赶来的，一过来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你。”

哦，那身上过热的体温应该是伤势过重导致的，羽生清安看了眼周围，冲他眨眨眼。

中原中也意外的能搞懂他的意思，把毛巾浸进温水里然后拧干，一边替他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迹，一边回答道：“这里是「羊」的基地。”

「羊」，一支在擂钵街里由未成年人组成的自卫队，近期因为一个名叫羊之王的名号而闻名。在来到擂钵街前羽生清安有相对应的了解过。

羽生清安动了动唇：“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没问题吗？”

中原中也回答：“我在这里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你有很多话想问我。”

中原中也手中一顿，点点头。

他洗干净毛巾上的血液，在清澈的水面上留下颜色，中原中也静静盯着水面，道：“在三年前的一场事故中发生了爆炸，而爆炸留下的大坑形成了现在的擂钵街，我对那场爆炸有点印象，起初我原本在满是荒芜的爆炸中央，最后却在救护站中再度醒来，看到的是你的背影，而我的身上就套着一件黄色雨衣。”

“后来我想找到你寻求自己的身世，一直无果，而在一年前我再次看到了你，靠着一件雨衣。”

羽生清安闭眼叹息，淡然道：“如果你想找到自己的身世，你就不必在我身上多浪费时间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而将你放到救护站纯属巧合，我来到爆炸事故的中央是想看看自己的家还有留下什么，结果找到了你。”

“……是巧合啊。”中原中也低下了嗓音，眼底晦涩不明。

羽生清安瞅了瞅他，用手肋支撑着坐起，他的头部被缠了绷带，紧绷绷的不太舒服，他拿出线圈本，写下一串号码递给中原中也。

“不过我应该可以帮你查一查，就当是救助的费用。”羽生清安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谢谢你救了我。”

中原中也愣了会儿，不太适应接受别人的善意，挠挠后脑勺，明显的局促不安起来：“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羽生清安猫猫嘴微笑，抖抖纸张：“叫我羽生清安就好，就当是下委托了，接着。”

中原中也见羽生清安没感到有什么大不了的，放松了身体，接过那张纸，默念了几句背了下来，塞到口袋里，抬头就看见羽生清安举着张照片问他。

“以及，你认识这个人吗？导致我埋在废墟下面的就是他。”

中原中也拿过照片多看了几眼，摇头：“我去问问其他成员有没有见过。”

“劳驾了。”

目送中原中也离去，羽生清安翻开手机，十几条电话未接通信息轰炸而来，他陷入了沉默，给江户川乱步拨了一通电话。

接通。

“江户川，我……”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现在在哪？目前状况怎么样？”

“在「羊」的基地里，遇到了一位故人。目前除了头部被磕碰以外，其余的都很好。”

电话那边江户川乱步声线清晰的传进羽生清安耳内：“羽生君，相原里奈的尸体在家中被发现了。”

“……”沉默，羽生清安追问，“多久之前？”

“就在你刚离开武装侦探社不久后，死亡时间大概在半天前，将资料送给我们之后，被一刀割破了喉咙，死亡前门监控的画面出现了村川濑。”

半天前，也就是说，委托人拜托寻找的村川濑大概率是嫌疑人，但动机是什么，如果不是的话，又有哪一方在作为第三者出手？

“我知道了，我马上赶回来。”

‘嘟嘟’的忙音随之响起，羽生清安垂头看着手机界面黑屏，手指摩挲手机的边边。

“我回来了，”中原中也视线不离照片，跨过门槛，皱着眉，“你确定你要找的是这个家伙吗？”

“怎么了？”

“这家伙惹上了高濑会，被人悬赏四十万，最后流落到擂钵街，附近的人大概率都听到过他的名声。”中原中也将照片还给他，说道。

“这样啊，”羽生清安咬了咬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倍感苦恼，“惹上高濑会的理由是什么呢？”

“听说是偷了对于高濑会很是重要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中原中也抱着双臂靠在门板，“你呢？为什么要找他？”

羽生清安揉揉站起身发晕的脑袋，叹了口气，片刻后回应：“委托人拜托我们找到他，身边是他的女友，就在刚刚我得到消息，警察发现了在家中相原里奈的尸体，死亡时间是横滨雨后，被一刀割破了喉咙，死者死亡之前还见过村川濑。”

“……哈？”

“无论是时机还是角度都太巧合了对吧？”羽生清安在手机上发送信息，走出房门，一条条文字在他眼底闪过，“总而言之，我得快点回去了。多谢招待，有什么事情尽管打我电话。”

羽生清安摇摇手机：“回见。”

中原中也对着门外招招手：“下次再说吧，回见。”

羽生清安离开擂钵街拦了辆车，报完武装侦探社的位置，就在手机上劈里啪啦打字，告诉江户川乱步自己马上会到。

他完全没想到他打了一辆黑车，先不说浪费他的时间绕着圈跑了几趟，最后的报价令人张目结舌，商讨无果后，羽生清安沉默地掏出一柄木仓，抵在司机的后脑勺。

“现在我可以下去了吗？”

“……”司机完全没想到碰到个硬茬，一动也不敢动，“可，可以。”

羽生清安送给他一抹笑，接着下车敲了敲驾驶座的窗，车窗缓缓摇下来，还没等司机说有什么吩咐，就举起木仓对准司机的额头。

瞳孔紧缩，砰的一声，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司机缓缓睁开眼，一枚艳丽的玫瑰盛开在他眼前，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花瓣背后是羽生清安的笑脸。

“下次可不会这么好运的。”

羽生清安拔下玫瑰，仔细端详了几秒，轻声笑着，玫瑰跟着合适路程的钞票扔进了驾驶座里。

司机一踩油门，甩了羽生清安一脸尾气。

“……啧。”

路过楼下的咖啡店，浓郁的咖啡味刺激着神经。

撑着疲惫的身躯推开了武装侦探社的门，羽生清安打着哈欠，瘫倒在座位椅上，问旁边的江户川乱步：“警察局那边需要我去一趟吗？”

“不用了，社长已经去了。”江户川乱步还在翻着内网，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个村川濑即便没有杀人，也有问题，刚见面一问只有我一个人就把我炸在废墟底下了。”羽生清安脑袋搁在桌边，温吞道，“什么时候侦探社能多几个人啊？吃不消根本吃不消。”

“这已经是一个人的工作量啦，羽生君，目前与谢野还不能工作呢。”江户川乱步敲敲打打在电脑上，手边是开封过的薯片袋，顺便给羽生清安一个回应。

“这个我是知道的嘛……”羽生清安叹了口气，他从抽屉翻出一块用塑料袋打包好的面包，拆开细嚼慢咽。

现在临近黄昏，他还没有吃晚饭，今天的工作量对于一个多餐的人着实有点过量了，羽生清安捧着面包一口咬下。

闲着也是闲着，羽生清安挪动椅子，凑到江户川乱步身边瞅了几眼，最后定格在一张照片上，他起声：“等一下，这位也是嫌疑人之一吗？”

“是啊，青木裕子，死者生前的至交女性，家中没人，在死者死去之后就没了消息。”江户川乱步抬头看他。

羽生清安面包也不吃了，紧盯着照片里笑容温婉的长发女性，低声道：“就在早上，我在擂钵街见到过她，手里捧着一叠资料，异能力者，村川濑也是。”

“根据擂钵街的传言，村川濑偷走了高濑会很是重要的资料，惹上了人。相原里奈刚死，青木裕子就出现在擂钵街，还拿着资料，会不会有些太过巧合了？”

江户川乱步点开了青木裕子的信息，近乎简历一般陈列在屏幕上，他把手伸入薯片袋里拿出一片送入口中。

“羽生君居然不是笨蛋吗？”江户川乱步嘟囔着，随即转移话题，“青木裕子和村川濑属于同事关系，她在公司里还挺受欢迎的，死者一死的消息传播开来警察电话都快被打爆了，纷纷都替她辩护说她不是那个凶手呢，然而青木裕子至今都没站出来。”

打印机慢慢吐出一张青木裕子的大致信息，羽生清安拿起那张纸，折叠放入口袋，又胡乱塞了几口面包，和江户川乱步打了个报备：“我去警察局一趟，我想看看尸体的状况。”

“去吧，别又不小心打到黑车了。”江户川乱步摆摆手。

羽生清安一个没留神险先栽倒在地，像只猫般溜了出去。

黄昏过去很快迎来夜晚，羽生清安警察局前推门进去，举着证件亮明自己的身份：“你好，我是武装侦探社成员羽生清安，过来看看相原里奈的尸体状况。”

警察没想到来的会是这样小的孩子，狐疑地扫视了他几眼，领着羽生清安进去。

相原里奈的尸体上盖着白布，隐隐的折皱透出死者的身躯，福泽谕吉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社长。”

羽生清安走到福泽谕吉身边，问候道。

“是羽生啊，”福泽谕吉在羽生清安还没靠近他时就回神过来，“是来死者身上找线索的吗？”

“嗯，我可以看看她的伤况吗？”羽生清安问。

福泽谕吉让开一步，留给羽生清安足够多的空间：“做好心理准备。”

羽生清安掀开白布，在片刻地端详后，缓缓睁大了眼。

死者面上平静，中短的黑发散落在冰冷的钢铁，脖颈上是狰狞的豁口，可以清晰地看清内里的组织，这都不是紧要的，重要的是，羽生清安认得这人，在很久以前。

羽生清安指尖颤抖着，身躯有些摇晃，他压抑着自己不能跌倒在地，重新为死者盖上白布，后退几步，撞到了边桌上的器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是你？”

“可能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但你不会遇见第二个我。”

安东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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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