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陶朗和程静的相处并不是全然顺利的。
两人其实有着迥异的性格和生活方式。
程静理性、上进、外柔内刚,陶朗感性、懒散、吊儿郎当。
两人都是五年制临床医学专业,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程静早早便规划了保研直博,为此在学业科研实习之间忙得像一只永不停转的陀螺,而陶朗对未来如何还处于迷茫的阶段,秉承着“60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态度潇洒度日,今天卡丁车明天篮球赛,恨不得一周有五天出去玩。反映在恋爱上,就是陶朗总在不满少得可怜的约会时间,而程静则为陶朗的拎不清而气恼。
可陶朗在程静面前是个没脾气的,程静也不爱在吵架冷战上浪费时间,俩人虽然偶尔因此吵吵架,但程静撒撒娇陶朗耍耍赖,事情也便不痛不痒地竭过去了。
大四的寒假,程静留校复习,陶朗随父母去外省的爷爷奶奶家过年。开学前十几天,陶朗就返校了,程静破天荒地说要去高铁站接他。
S市的冬天又湿又冷,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陶朗狐疑地瞥了眼挽着他胳膊又靠在他臂膀上的程静,疑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想我了?”
程静轻笑,伸出莹白的手指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脸皮这么厚还不够保暖的,还用穿羽绒服?”
“再厚的脸皮也耐不住心寒,我走了这些天我不找你你都不知道找我,新年快乐都第二天才回我。”陶朗照常埋怨道,边说边将程静冰凉的手捂进掌心。
“我这不是主动来找你了吗?”程静道,“你再嘀哩咕噜新年礼物就没了哈?”
陶朗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而后马上愧疚道:“我怎么忘记给你准备了?”
程静眼里闪过调皮的笑意,调侃道:“某人终于落后一回咯。”,她将手从陶朗的掌心抽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戒指盒。
“啪嗒”米白色的戒指盒打开,柔软的海绵上,两枚银色的素戒安静地相偎在一起。
目瞪口呆地盯着两枚戒指三秒,陶朗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程静,似乎要确定什么。
“我和你说过戒指在我这里不一样的对吧?”
“你说过啊,我知道戒指对你的意义。”程静噙着笑说。
陶朗的妈妈家是最早一批随着改革开放富起来的人,在许多大学都没有几台电脑的时候,陶老妈已经可以在家里吹着空调用电脑了。
进入大学后,富小姐陶老妈和穷小子陶老爸相恋了。家境的差距带来种种矛盾,陶老妈和陶老爸分分合合几回。在陶老妈终于决定放弃固执难搞的陶老爸拥抱单身时,视罗曼蒂克为资本主义余孽的陶老爸破天荒地给陶老妈送了一枚戒指挽回。
陶老妈看着戒指,边感动得眼泪花花边问陶老爸被哪号鬼上身了,陶老爸面红耳赤地捂住陶老妈的嘴,替她戴上戒指,从此稳稳拴住了陶老妈的心。
陶朗四岁时,陶老爸的手意外受伤,复建也不容乐观。陶老爸大受打击,几乎要放弃临床生涯,陶老妈照着当年那枚戒指的模样打造了一枚男戒,告诉陶老爸,她想看见戴着这枚戒指的手再次拿起手术刀的样子,这才让陶老爸重振旗鼓,最终重新站上手术台。
现在那两枚戒指都还在陶老爸陶老妈的手上,历经时间的洗礼与爱情的浸润后,光芒俞发莹润隽永。戒指是陶老爸陶老妈的爱情的见证,也塑造了陶朗对爱情最初的认识。
不离不弃,携手一生。
轻易不能送出,送出后便轻易不能收回。
“那你是认真的吗?”陶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程静直视着陶朗,收敛了笑意,在他期盼又忐忑的视线中郑重地点头。
陶朗嘴唇蠕动,而后眼泪克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他伸手将程静揽进怀里,脸埋进程静的秀发中,哽咽地说:“我怎么这么幸运。”
程静依偎在他的怀中,抬手怜爱地摸陶朗的额发。
相拥良久,程静才徐徐地开口道:“宝贝,这个学期开始我就要全力为直博做准备了。你知道我一直想争取龚院士的直博生,你也知道这其中的竞争有多大。从大一时我就在为此努力,到了这最后一个学期,没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陪你的时间少,觉得我没有把你摆在第一的位置,但我想要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感情、你爸爸妈妈之间的感情一样认真。只是这一个学期太关键了,我必须全神贯注才不会后悔,所以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但我向你保证,等我拿下直博,我一定好好弥补这几年你受的“委屈”。在此之前,你多多担待好吗?”
等了好一会,陶朗都没有说话,程静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吸气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肚子,陶朗这才闷闷地说:“你的意思是下学期我们都不见面了吗?”
程静委婉道:“陶朗,我想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准备考试和夏令营上。”
“不至于一点时间都不能给我吧……去你们学校食堂和你吃饭也不行吗?难道你都不休息的吗?”回过味来的陶朗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气呼呼地说,睫毛上还闪着水光。
“那……要不每个月你来陪我一天,但事先说好,就是自习和吃饭而已,顶多散个步,没有其他活动。”程静早料到陶朗没那么好搞,一开始就没想着能屏蔽他一学期。
“一个月一天?!我要一星期一次。”
“一个月。”
“两星期,顶多了。”陶朗抱着程静使劲摇晃。
“一个月。”
“三星期。”陶朗可怜兮兮地哀求。
“别讨价还价哈陶朗,一个月就一个月,我都给你送戒指了,你还不满足。”
“你这哪是给我送戒指,你分明是给我下套!”陶朗哀嚎。
程静得意地笑了,“那你要还是不要?”
陶朗哭丧着脸:“……我能不要吗……?”
“要就老老实实戴上。”程静好笑地看着陶朗的苦瓜脸,拿起女戒利索地塞进自己的手指,再拿起男戒利索地套进陶朗的手指。
陶朗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手指,问:“你、你怎么自己戴上了?不应该我给你戴吗?”
“哎呀别墨迹啦,我还赶着回学校呢。”
大四的下学期,就如程静规划的那样,俩人一个月只见一面。陶朗虽然不习惯,但看着每次见面时程静憔悴中略带焦虑的脸,也只能选择全力支持她。
思念泛滥的时候,陶朗就转转右手无名指上的素戒,把它当作程静的脑瓜子弹上一弹,聊表愤怒。
挥手告别寒冬,与萌发的叶芽一同走过春日。伴随着阵阵蝉鸣,夏天悄悄地来临。
S市的夏天,热得叫人心烦气躁。
陶朗带着打包好的糖水骑车到Z大,刚在林荫大道停好车,便收到了程静的消息。
【程静】:临时有事,改天再见吧,摸摸[抱抱]
收起手机,陶朗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本想说他都到Z大了,怎么着抽空见一面吧,转转无名指的戒指,陶朗叹了口气,心想还是算了。
跨上车正准备离开,林荫大道的拐角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丽影。
脱口而出的“程静”两字在看到程静身边的另一道人影时卡在喉咙中。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生,穿着微皱的白衬衫和卡其色裤子,肩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两人并肩走着,神情都很专注,像在讨论什么问题。程静不高,因此男生听她说话时需要垂下头,而程静也微微仰起脸。
繁茂绚烂的凤凰木下,高大朴素的男生与娇小美丽女生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认真,连脚步也同步,尽管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的动作,可却让人觉得很登对。
这让陶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走与留之间挣扎了片刻,陶朗跨上公路车,慢悠悠地骑到了俩人面前。
程静看到他惊讶道,“你都已经到了。”
陶朗先和程静旁边的男生互相点头致意,然后才朝程静轻轻地哼了一声。
把挂在车柄上的糖水解下来递给程静,陶朗酷酷地对她说:“不打扰你干正事了,快点喝。”然后不待程静反应便朝她摆摆手,脚一蹬潇洒地骑走了。
大气而不失帅气,这就是正宫气场。陶朗蹬着车得意地想。
晚上程静给他发来了短信,就俩字:幼稚
陶朗躺在床上嘿嘿一笑,问程静那个男生是谁。
程静告诉他,那名叫李泓一的男生是大她两届的学长,现在是龚院士的博士生。今天他回校办点事,程静便辗转联系上他,和他咨询有关直博的事宜。
陶朗回了个“噢”后摸摸脑袋,将下午看见的那个画面彻底抛之脑后。
彼时的他不会想到,这个被他随意抛在脑后的男生会让他和程静四年的感情在短短两个月内急转直下,走向无可挽回的崩溃。
2
事情的起因是程静的生日。
她与一个舍友的生日恰好在同一天,按照她们宿舍的惯例是要一起过场大的。今年尽管程静在全力备战夏令营,也不想打破宿舍的惯例扫舍友的兴。
生日定在Z大附近的KTV过,除了程静宿舍的五个人外,还有若干朋友一块。
生日会过得很愉快,唱歌跳舞玩游戏吃蛋糕,一伙年轻人玩得不亦乐乎。抹蛋糕时,作为寿星的男朋友,陶朗的脸和头发可是遭了大殃,程静不护着他就算了,还指着他笑得乐不可支,陶朗又气又无可奈何。
受不了脸上粘腻的触感,陶朗寻了个别人唱歌的时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走进男厕上了个厕所。正要往外走洗手,便听到洗手池处两个女生的嬉笑的说话声。
“原来静静没和G大这个分手,这学期我都没怎么见到他来找静静,还以为他俩分手了呢。刚刚他进来我还一惊。”
“你笑死我了哈哈哈,我说你刚刚表情怎么那样哈哈哈。”
“本来就是嘛,以前这哥们来得多勤。每周都有人发墙‘捞一位今天下午骑着公路车背着黑色包包戴着白色耳机路过三教的boy’,结果这学期一次没见着,静静又一副学得走火入魔的样子,正常人都以为他俩分了。”
“走火入魔——你别说,还真可以这么形容。我听静静说她是和男朋友约好一个月只见一面,让她可以专心复习。之前我也以为他俩分了,然后见到李泓一在宿舍楼下带着束花等静静,还八卦她和学长进展到哪一步了。然后程静问我从哪里看出她有红杏出墙的潜力。我才知道他们没分哈哈哈。”
“妈呀哈哈哈哈哈尬死我了哈哈哈……不过静姐也真够绝的,一个月一面啊。”
“所以说静静要真成了龚院士的直博生,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
两个女生甩着手走远了。
陶朗皱着眉毛从男厕所里走了出来。
李泓一,那位学长?他给程静送花?
这事程静从没有和他说过,上次他和程静聊天时,程静还告诉他,学长给她介绍了一个论文中介,渠道靠谱,价格还实惠,帮了她大忙了。
程静为什么瞒着他李泓一送她花的事?如果李泓一送花是在追求程静的话,程静仍然和李泓一有来往吗?种种疑问盘旋在陶朗的心头,让他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
回宿舍的路上,陶朗和程静并肩走着,几次开口想询问程静有关李泓一的事情,却怎么措辞都不对。看着程静浅笑的脸,他更问不出口了,他不想在生日这天破坏程静的好心情。
“程静,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陶朗问。
“No~no~no”程静仰头看陶朗一眼,抬手摸摸他的耳朵,“今天玩这么疯,明天我要好好学习了,论文我还得抓紧改出来呢。”
“可我想见你,”陶朗深色委顿,“我总不来找你,别人都要以为我们分手了。”
程静见陶朗的表情不像耍赖,而是真情实感地委屈上了,于是软声哄道,“快了快了,你再忍忍好吗?等我七月参加完夏令营就解放了。现在不已经五月了吗?”
见不到程静的每天都很没劲,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李泓一。
“七月还有很久,我忍不了了。”陶朗的声音带上了点烦躁,“我明天想来找你,就陪你吃个午饭。”
程静不喜欢陶朗这副闹起来不管不顾的样子,声音严肃了起来,“别耍小孩脾气,你答应了我的一个月一面的,这个月生日已经多见了一面了。”
陶朗瞟了一眼程静的表情,垂下头不说话了。片刻后才低声道:“我错了。”
程静抿了抿嘴,心里还是不忍,牵起他的手安抚道,“你想见我,我也想见你。但这个时候我真的不能分心,你理解一下好吗?七月底,我保证,很快的了。”
程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陶朗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他抓着程静的手,边走边踢人行道上的石子,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程静将另一只手放在陶朗的脸颊上,轻叹了口气,放弃了今晚看文献的计划,对陶朗说:“晚上我再陪你一会好吗?”
夜晚的Z大荔枝园是情侣们的圣地。程静背倚着荔枝树,细长的手指无力地攀附着陶朗的胸膛。陶朗握住她的手,撬开程静的齿关,两人的唇舌相抵,发出暧昧的声音。
两人的身躯紧贴在一起。双唇啃咬、触碰、缠绕、摩挲,程静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陶朗身上,陶朗抚摸着她的长发,轻柔的吻向程静的颈部移去。
程静一抖,像风雨中一棵飘摇的细草。“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抖着声音地说:“现在还不行。”
陶朗静默了两秒,唇瓣离开了程静,但却没有松开程静,而是将头埋进程静的秀发中。
程静在他怀中慢慢地平复着呼吸,片刻后喘着气问:“你今晚怎么了?”
程静保守,俩人相处的节奏向来是由她把握,陶朗从来不会主动越界。谈恋爱将近四年,两人的亲吻甚少像今晚这般旖旎。
陶朗闷声道:“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陶朗沉默了会,道:“担心你见不到我,会忘记爱我。”
程静一愣,拉开陶朗,对上他黯淡的眼睛,陶朗却避开了她的视线。程静莫名其妙道:“我忘记爱你爱谁去?”
“谁知道,可能是龚维良吧。”陶朗道。
程静往陶朗头上不客气地敲了一记,“人六十几,我口味没那么重哈”。
陶朗不带一点闪避地受下了,神色恹恹的。
程静长久看着陶朗,看他委屈还强装得不在意的表情,莫名地,夜色下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动容。
“陶朗,如果我真的选上了龚院士的直博生,我们……我们去开房吧。”
……
……
……
陶朗的嘴巴张成了O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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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的清白还在,本文是双魔法师文嘿嘿
ps.日剧《到了三十岁还是xx,似乎会变成魔法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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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我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