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永生不灭的她 第5章 第五章

吃完陆野一桌的满汉全席，收拾到差不多下午两点多两人才出发去栖子堂，栖子堂是陆家的老宅，是陆思衡为云清婉亲自设计建造的中式庭院。

“启明，是不是又瘦了。”云清婉下车看到陆启明比之前愈发清瘦的身影，担忧地问了声。

陆启明这几年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了，小毛病不断，陆野一直在帮着调理。

“有吗？没什么区别吧，公主不用担心。”陆启明笑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

陆启明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和陆野不一样，陆启明打小就是沉稳安静的性格，说话做事也和小大人一样，会毕恭毕敬喊“公主”。

后来陆启明继承家业成了陆家家主，在背地里统领着一整个帝国。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陆家办不到。

陆家能从一个典当铺成为如今的帝国，皆因没有遮天般强大的实力，想要保全一个不会超能力的永生者太难了。

“我身体好着呢，再陪公主二三十年没有问题。”陆启明从她黯然下去的眼眸里读出了讯息，继续说。

“启明......”

云清婉的胸口刺痛，面对终将会到来的离别，她什么都做不了。

陆启明没有再继续这个无解的话题而是说：“陈阿姨在院子里，公主先去看看，我和阿野说几句话。”

她点头应声看了眼陆野后往庭院中走去。

穿过白墙瓦黛，影壁浮雕的回廊到达湖心的凉亭后就见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陈秋芬。

陈秋芬见她过来，脸上泛起了笑容。

她在陈秋芬身旁坐下，看着初见时还是少女如今却已苍苍的脸，还未言语便已喉间哽咽。

她还是原来那个她，身旁的人却都已换了模样。

“我第一次见公主的时候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现在依旧这么觉得。”陈秋芬拍拍她的手，细腻温柔的声音一如从前。

“陈阿姨，身体还好吗？”

“比之前好多了，现在把每一天都当成上天的礼物反而觉得充实幸福了。”

陈秋芬平日里身体允许的时候就喜欢到院子里看看书，望望风景，听听曲儿，也算舒适惬意。

两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后，云清婉就和陈秋芬在院中一边散步一边说着话。

初夏清凉带着淡淡香气的微风吹拂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激起层层向外扩散的水纹，也吹得繁密的绿叶沙沙作响。

说了些近况后云清婉提起了陆野：“阿野今天给我做了饭，和陈阿姨你的手艺一模一样，真的好好吃！”

“知道你喜欢吃，阿野跟我学了好久呢。”

陈秋芬的手艺两个人吃了很多年，知道云清婉喜欢吃陆野特意跟着陈秋芬学了一段时间。从食材的处理到调味料的配置，烹饪的火候都事无巨细询问了，就为了日后给她做。

“阿野真的好厉害啊，就没有他做不好的事。”云清婉又把陆野狠狠夸赞了一通。

陆家与云清婉八百多年的故事陈秋芬只是略知一二。

陈秋芬看出了这番绝不该有的感情后也曾跟陆野说过，他可以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但都不能喜欢公主。

这份永无见光之日的感情会把他消耗殆尽，可陆野却只是笑着说：“要怎么才能不喜欢上呢。”

上天未免太残忍了，为何要让这么好的两个人经历这般的苦痛。

陆野的母亲在他很早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正因为如此公主才会一直在他身边。

可偏偏就是因为一直在他身边，命运才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公主真的很喜欢阿野呢。”陈秋芬笑着说了句。

云清婉望着被夏风吹得涟漪四起的湖面，眸光复杂没有否认，阿野确实是如今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让陆野重蹈覆辙。

远卿，八百年了，你该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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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明把陆野一路带到书房，问了些云清婉的事情，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照顾。

“阿野，我的身体也不如从前了，陆家和公主之后都得交给你。”话陆启明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用说他也知晓。

陆野应声，脸上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情绪：“嗯，知道的。”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接手陆家的产业，与最合适的人结婚然后生下孩子。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只是很在意当他拥有先祖们所有的记忆后对待云清婉的感情会变成什么样。

无言了半晌，陆启明再次开口：“阿野，公主这八百多年真的太苦太苦了。她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你，你玩打火机把房子烧了的那次，火势大到消防员都说不能进了，可公主还是义无反顾冲了进去。她说如果你不在了她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陆野知道他的意思，是在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做出任何让云清婉难过的事情。

永生只是不会死加上比普通人恢复得快些，但还是会受伤，还是会疼。

她又是个那么怕疼的人。

熊熊烈火里自己被她一直紧紧护在怀里毫发无损，可她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出几处完整的皮肤了。

就是在这般生不如死的剧痛下，她还是伸出手摸了摸泣不成声自己的头，笑着安慰说：“阿野，别哭，被你说是爱哭鬼的公主都没哭，你哭什么。”

不止这一次，明明该是自己保护她，可每每遇到危险她永远都站在前面。

面对这样的人该有多混蛋才能让她难过呢。

陆野心中的情绪翻涌成了滔天的巨浪，点头说：“爸，我知道的。”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云清婉的敲门声：“阿野，启明，我能进来吗？”

云清婉进来和陆启明说了几句话后转头对他说：“阿野，我和启明有话说，你先出去一下。”

都这个年纪了还有“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的戏码让陆野很是不快：“有什么话是我听不了的吗？”

陆启明发了话：“阿野，你先出去，我也有话跟公主说。”

即便陆野心中郁闷也只能看了云清婉一眼后无奈退了出去，而那声哄小孩的“阿野，别生气”反倒让他更气了。

确认陆野已经出去后，云清婉先是问了声：“启明，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之前的那个我让人去看了，就是个江湖道士唬人的骗术而已。”

陆家一直派人在世界各处搜寻着有关永生的线索，但凡有一点可能性云清婉都会前往探寻，不过都只是泡影罢了。

云清婉垂下眼睫，自嘲般地笑笑说：“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解除永生的办法，就是阎王爷把我忘记了吧。”

“公主，有因必有果，有始必有终，会找到的。”

她的命运如此云清婉已经接受了七七八八，大不了就是和宇宙比谁活得久而已。

但她不能接受陆家世世代代也被囚禁在这无尽的深渊里。

如果没有她，陆启明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外交官，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在擅长的领域成就一番事业。

她记得陆启明喜欢的姑娘长了双好看的桃花眼，睫毛弯弯，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可因为她，两情相悦之人终不得眷属。

陆启明不得不和家里安排的姑娘结了婚，这位艺术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同样拥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却在陆野出生后没多久就病逝了，还在襁褓中的陆野甚至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妈妈”。

“启明，对不起。”

云清婉说过太多次对不起，多到她觉得“对不起”本身都成了一种讽刺，但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陆启明摇摇头，温声说：“公主，不要说对不起。”

有着陆家人世世代代记忆的陆启明比陆野更知道云清婉这一路走来的孤独与痛苦，或许全世界所有的悲伤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的确在被迫放弃外交官的梦想，和喜欢的人有缘无分，只得走上既定道路的时候有过激烈的反抗。

不理解为何生而自由的人要被禁锢在原地，祖祖辈辈如此自己就得如此吗？

但在拥有记忆的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他们陆家人来到人世间的使命。

没有永宁公主云清婉就不会有他们，他们注定只会为她而活。

“启明，我有件事想求你，请你务必一定答应我。”

云清婉沉默地看了会儿书房墙壁上挂着的，她三百多年前写下的题字，下定了决心。

她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了，是该有个了结了。

“公主请讲。”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云清婉的眼里不再有彷徨与犹豫，缓缓启唇说：“启明，阿野真的很厉害，这个年纪就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医生，能挽救千千万万的生命。他有悬壶济世的理想，之后也会遇到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他会有精彩的人生绝不能被我拖累.....”

为了死亡，云清婉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永远都无法给予致命一击。

可求死的方法千千万万，只要一个个试下去，指不定就能找到，要是能给人类的医学研究做出点贡献就更好了。

“所以什么都可以，凌迟，腰斩，挖心，用尽所有办法杀了我吧。”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推开，陆野径直走到她面前，眸光深不见底，嗓音颤动不止：

“云清婉，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