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如晋诚所说,商樾留下一张纸条,请两人帮忙照看好他民国的家,就消失了。
而晋诚则成了虞音寸步不离的保镖。
民国的晋诚一如既往地低调,除了玄衣会和少数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他的那张脸,的确是个“祸害”。
当虞音和他在思博女中现身那一刻,经过他们身旁的女学生们竟直接大呼起来“好蛊”,虞音当时听到那两个字时,竟不自觉眨了眨眼,这女孩一眼看穿了晋诚的本质。
不过,这只是开场。虞音同晋诚走了一路,也收获了一路的“礼物”,虞音陪着晋诚享受了一路美男子“掷果盈车”的乐趣。
虞音好奇心起,故意问一路丝毫面不改色的晋诚,“在大盛朝,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被人扔东西啊?”
“嗯,习惯了,多亏你今日又让我记起。”
虞音听着晋诚声音里暗含的几分咬牙切齿,知道晋诚并不是完全没有情绪波动,暗叹道,有些事,总归是逃避不了一世的,不如早日记起,早日设法解决,只会逃避有何用?她可不会惯着任何人,让他一直沉溺逃避不了的事里,包括晋诚。
虞音拍拍晋诚的肩,故意笑:“接下来,我要查清女中的事,你一定也要像今天这样‘不卑不亢’啊。你现在知道欠我钱的后果了吧?”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晋诚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光。
虞音敛色道:“我加入了玄衣会的事,这里没人知道,我想借这件案子向他们好好表现一下,不好吗?”
晋诚虽然觉得虞音真实想法并不是如此,但他没有反驳。
“虞老师,他……”
白钰牵着费雅蹦蹦跳跳地向两人跑过来。白钰好奇大胆地打量着晋诚,显然一时也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虞音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看,没发现白家的车子,便问:“今天,你哥哥没送你来学校?”
“哦……”白钰红着脸回神,瘪着嘴道:“都怪我爹,突然说要回乡祭祖,让哥哥去提前打点相关事宜了。”
“是你家里人的忌日吗?”虞音对于上次见过的白钰哥哥印象有点奇怪,她觉得那人脸色透着一股隐忍的阴沉。
白钰低着头道:“是哥哥娘亲的忌日快到了。”
虞音点点头,看来白家也有好几房呢。
费雅忽然催促,“阿钰,快迟到了,我们走吧。”
虞音目光转向费雅,发现今天的费雅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整个人像是被阴影忽然罩住了,透着某种危险。
费雅察觉到虞音的目光,连忙抬头微笑,“虞老师,我们上课去了。”
虞音朝她们淡笑挥手,两人急步走向教学楼。
思博女中校医院地下室。
阮葵的再次出现,让虞音和晋诚都不意外。两人也没同阮葵寒暄,直接走进了暂时充当停尸房的地下室。
室内存放着三具女孩的尸体,都是思博女中的学生,三人不同级,也互不认识。
“能上思博女中的孩子家庭条件都不错,你左手边的两个女孩,父亲都是商人,一个在家里排行第六,母亲虽是正室,但去世多年,一直被继母磋磨;另一个是姨娘所生,排行最末,来这上学的钱是姨娘辛苦积攒的。”阮葵靠在墙边,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这两个女孩在家中都不是很受重视,难怪她们的尸体依然停放在这里。
虞音目光转向右手边,躺着的女孩肤色偏黑,手上也有干活生出的茧,一身校服浆洗得干净整洁,但衣服只透着淡淡的肥皂香味,不同于另外两个女孩,她们的校服都有熏香。
虞音目光看向阮葵,“那她呢?”
“她是特例,哥哥是黄包车夫,两人相依为命。一次意外机会,她哥哥救了校长夫人,夫人为了还恩,让校长特招她入学的。”
阮葵一口气说完,便准备出去,不知是否和晋诚同处一室让她感觉压抑。
虞音并不强求,只道:“谢谢。”
阮葵若有所思瞥了童妍一眼,又道:“这个女孩叫童妍,他哥哥童放失踪了。我们正在追踪他。”
虞音点点头,阮葵便出去了。
当阮葵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时,晋诚忽然开口,“白阿庆并非善类。”
“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提醒我不要和白钰走得太近?”
虞音抬起头看向晋诚,两人四目相对,鼻息可闻。隔了这么久才说,晋诚显然也顾忌着阮葵。然而,虞音还来不及再问,忽然,一阵诡异的气息在地下室弥漫开来。
霎时,风摇灯闪,鬼影突现。
“小心--”
门外阮葵的惊呼声刚刚传来,室内的灯光在一瞬间被掐灭。暗影里,虞音被晋诚紧紧牵着手,退到了墙边,不过一刹,两人就凭借暗昧的光影见到一个人如疾风冲进地下室,直奔童妍尸体。
瞬息之间,虞音迅速无声晃动了一下晋诚的手臂,晋诚虽没转身,但透过晋诚灼灼的目光,虞音知道他心中已有计较。
果然,下一刻,当那个人影抱起童妍尸体如疾风冲出地下室时,晋诚也如魅影一般从虞音身边消失了。
“晋诚--”门外,阮葵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虞音看着晋诚留在她手上的枪,却笑了。
灯光几经闪烁,忽然大亮。阮葵怒气冲冲走进室内,虞音立刻反手将手枪藏在身后。
“童妍的尸体呢?”
“被人带走了。”虞音平静道。
阮葵目光如刀看向虞音,在虞音看来,她神情变幻的瞬间着实精彩无比,半晌后,阮葵终于愤怒问道:“你明知来的人可能是童放,为什么不让晋诚拦下他?”
虞音微微一笑,看似漫不经心,“那就要问你喽,你瞒着我们什么?”
“我瞒了你们什么?”阮葵情绪渐渐恢复,冷静反问。
虞音走到女孩尸体身边,慢慢抬起了一个女孩的头,虞音小心拂开女孩的头发,在女孩后颈处,赫然有一个黑色立体的漩涡状图案,漩涡中心是繁体的天理两个字!
“这个图案不是刺青,是印上去的,只有这两个女孩身上有,童妍身上并不存在。”虞音言之凿凿。
阮葵无法反驳,愣了一瞬,神情忽然松弛下来,“你说的对,我有事瞒你。这两个女孩都是天理会的祭品,但童妍不是。”
“天理会是什么?”
“你应该猜到了吧,起初它不过是个自发组织的小团体,参加者大部分是商人,但最近它似乎换了主人,上月也有三个女孩被杀,后颈上有相同的图案,死状同她们一样,浑身血液荡然无存。他们所作所为实在太过猖狂--”阮葵越说越愤然,“除了是那些如阴尸一样活着的赤眼怪物,还能有谁?”
虞音清楚地看到,阮葵提起赤眼怪物时,眼里闪过了浓重的厌恶,她忽然有点好奇阮葵脱离玄衣会的原因。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童放是天理会的人?”
“在过去,童放当然不可能被接纳进天理会,但现在显然不同了。”阮葵斩钉截铁道:“你刚才也看见了?来偷童妍尸体的人,那种速度,只有他变成了赤眼怪物才能获得。”
虞音顿时明白过来,“所以,你是故意将尸体继续放在女中引诱童放来偷的?”
阮葵道:“最近几日,女中鬼魂的谣言越传越烈,童放怎么可能放心童妍的尸体继续放在这里?”
但童放既与童妍感情深厚,又怎么会害妹妹?
这其中,必然还有隐情。
而天理会的事,是否与司马叡有关,她也得找个时间和晋诚好好讨论。
虞音正想着,阮葵手下忽然来报,行动队找到了童放的藏身之所。
接下来的一切,如推进流程一样,进展得十分顺利。阮葵带人闯进童放的藏身之所,在里面发现了大量天理会的信息,白阿庆也是天理会成员之一。
除此之外,童放还藏着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白钰照片。
虞音看着阮葵雷厉风行地命令手下将所有证物全部带回警局,脑中总时不时闪过那张白钰的照片,但想到晋诚未归,她最终并未多加干涉。
快傍晚时,虞音回到了商樾的公馆,身后跟着阮葵。虞音知晓阮葵也在等晋诚的消息,请她自便。
虞音和阮葵在客厅里各据一方,一直沉默地等到了天色全黑,而这晚正是新月,月影暗淡,风声肃然。
晚十点十分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动静。
阮葵反应过来,抢在虞音前面冲出屋外,不料却恰好被进门的晋诚挟持,当做人质带回了屋内。
玄衣会的人以阮野为首,对晋诚步步紧逼,晋诚浑身戾气,血眸隐忍,脸上的神色同那晚在安城他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时一模一样。
虞音神情立即变得警惕起来,“晋诚,发生了什么事?”
晋诚垂头看向虞音,眼中闪烁的是愧疚的痛苦,“童放死了。”
虞音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玄衣会中,某人却冷声斥道:“哼,明明就是你对他出手了!”
那人声刚落,阮野就大声道:“住口!”
玄衣会人不再开口。可已明白事情前因的阮葵却失望冲阮野吼道:“伯父,怎么可能?你怎么能让童放就这么死了?晋诚到底做了什么?”
“小葵,这件事……”阮野似有难言之隐。
阮葵讥笑道:“看来脱离玄衣会果然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你们到底还要牵扯多少人,害多少人?”
这情形,显然几方存在误解,若不好好掰扯一番,恐怕难解。
虞音瞟了手表一眼,低声提示晋诚,“现在已经是十点十六分了。”
晋诚在虞音冷静目光的安抚下,心绪慢慢平复,他冲虞音点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甩开阮葵,紧拽着虞音跳出了窗外。
没半分钟,晋诚就带着虞音将商樾公馆远远抛在了身后。
当十点十八分再次来临的时候,虞音和晋诚消失在了民国的夜空下。
离商樾公馆不远,崔韶仪注视着玄衣会的人仓惶追出来,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失去了方向,她的脸上露出了畅快却充满恨意的笑。
“族兄,看看,你和玄衣会的矛盾总是这么容易被轻易挑起,若非后面还有其他部署,我倒是想现在立刻现身,去给他们指指路,让你们彻底拼个你死我活……那样我应该会更高兴,可惜,今晚只能让你先体验一把狼狈逃窜的滋味了。”
崔韶仪呢喃自语着,脑中忽然闪过了王则的影子,崔韶仪神色一暗,心中对晋诚的恨意更汹涌了。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人影慢慢走到崔韶仪身后。
崔韶仪转身,笑颜如花、眼神魅惑地看向来人,“哦,你来了,你还挺准时,怕我们不让你继续参与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你们不做,我也会做的。”来人如同在阴滑湿地里窥伺了许久正吐着信子的毒蛇,声音透着疯狂和阴鸷。
崔韶仪故意凑近来人,在他耳边呵气诱惑道:“看来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让我助你掌控天理会,真是一步不错的妙计,约翰·图。”
来人迅速退了一步,冷声道:“接下来,我们该去思博女中了。”
“是啊,是时候了。”崔韶仪说着,忽然将来人重重甩向远处的大树,直到看着来人从树上狠狠摔下,崔韶仪脸上才又浮起了一丝笑,“约翰·图,你现在不过还是个普通人,凭什么让我不痛快?这就是教训,知道吗?我这个人无情无义得很,反正再炮制另一个约翰·图就行了,只要另一个约翰·图乖乖听话对付晋诚,你以为他会在意吗?”
“我到底哪一点惹你不痛快了?”约翰·图口中含着血,压抑着不忿问。
崔韶仪迅速瞬移到约翰·图身边,单手制住他的下颌角,威胁地笑道:“我可以告诉你,然后你消失;或者你自己猜,然后你继续做你的约翰·图?你怎么选择?”
并没有犹豫多久,约翰·图低下头,掩住了眼底所有的不甘与愤怒,“我听你吩咐。”
“起来,我们该去思博女中了。”崔韶仪像唤狗一样命令。
约翰·图沉默站起,将脸完全隐在夜色里。
崔韶仪讽刺地看向他,“否则,如果那个今晚被你骗去女中的女孩离开了,我们怎么实施计划,让将要回来的晋诚和虞音痛不欲生呢?”
“是,我将为你引路。”
约翰·图眼中闪着幽光,隐忍地伸出手。
崔韶仪嗤笑一声,起跳间,消失在约翰·图面前,直奔思博女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