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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知礼的生日在六月二十号,程诉看着日历上的数字越来越近,竟有点紧张。
她摸不准祁知礼那天要她当女伴的话究竟是认真还是玩笑。
但无论是认真还是玩笑,她都应了下来。
那天一早,程诉还不清醒,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祁知礼带着一批化妆师和造型师来二十八楼。
“这是什么意思?”
她昨晚失眠,大脑还没开机,对面前人的到来表现出懵圈的样子。
祁知礼觉得她这个模样和平时不同,倒是可爱。
“来帮你做造型啊,女伴小姐。”
拖长的尾音让这个词听起来不太正经,极尽暧昧。
“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程诉虽然很少参加晚宴,但知道该怎么准备,祁知礼这样的架势显得太兴师动众,程诉不习惯。
“为女伴准备礼服和妆发是我的义务,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脸面。”
是他的脸面吗?程诉只是他这一次的女伴而已,又不是他的妻子。
祁知礼等不及迟迟不动的程诉,直接上手,把她推到房间的化妆镜前。
“开始吧。”
旁边的造型师得到指令,开始给程诉化妆。
程诉是真的很不习惯别人碰她,据说是交感神经活化严重,导致她从小到大,别人的触碰都让她觉得不舒服,所以化妆过程中经常因为不适应而躲开。
“程诉,你怎么这么敏感?”
在又一次躲开化妆师的粉扑后,祁知礼在一旁悠闲的开口。
但她确实太敏感了。
“不好意思麻烦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化妆师作为难状看向祁知礼。
“你出去吧。”
程诉面前化妆师的位置被祁知礼取代。
祁知礼站在她面前,低头凑近跟程诉说话。
“要我帮你化吗?”
粉扑在祁知礼手上,在落到程诉脸上之前,程诉阻止了这个动作。
“我自己来,你……让一让,挡到镜子了。”
祁知礼的一再靠近,程诉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他总擅长用这样亲密的距离来要求程诉做某些事,那口气不像是对助理,倒像是对情人,初见时装作的镇定在日复一日中消散,程诉快招架不住久经风月的小少爷的手段。
镜子里,程诉的妆化到一半,祁知礼和镜子中的她对视,明明只是镜子中的影像而已,眼底的情绪确实真的,浓烈到快要喷发。
“带这么多人来这儿就为了给我化妆?”
程诉被看得不自在,化妆刷在脸上的动作很缓慢。
“是啊,毕竟你是连口红都涂不好的人,我怎么敢让你自己化妆。”
初见的清晨,涂出唇边的口红是个意外,这还是拜他所赐。
将程诉推到床上那一下,手腕扭了一下,好几天了疼痛才消减。
不过程诉也没费口舌解释了,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妆,她自己可以化得很好。
今天的口红涂得很完美,颜色也不一样了,是稍显明艳的红茶色。
程诉皮肤白,这样显肤色的口红和妆容很衬她,不似平日的清冷如仙,倒有一种勾人心魄的娇艳。
妩媚但不风情,程诉举手投足之间,将这份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
祁知礼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程诉,更有些挪不开眼。原以为她只适合清雅的装扮,这样大气明媚的妆在她脸上也好看。
美人,是不挑妆容的。
“程小姐,这是礼服,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造型师把那件祁知礼亲自挑的,灰青色的礼服交到程诉手中。
那天在祁公馆,程诉穿了件相近颜色的连衣裙,祁知礼就觉得这样的颜色适合她。
这颜色还有个雅致的名字,叫竹月。
如竹风雅,如月清冷。
礼服并不沉重,新中式的风格,领口处采用的是旗袍的盘扣设计。
造型师退出房间,程诉看见仍坐在原处的祁知礼,忍不住提醒。
“我要换衣服,你出去一下。”
祁知礼听到声音,身形微动,愣了一会儿才出房间。
他真的很期待程诉穿上它的样子。
这样贴身修饰曲线的衣服,尺寸拿捏很关键,最好要现量现做,腰身要贴合,才能穿出韵味。
这件礼服倒是刚好合程诉的身。
灰青的颜色中和了一点妆容的艳丽,和程诉本身的清雅气质融合得更好了。
打开房间门,祁知礼坐在沙发上转头。
今天的程诉,美丽得过分。
“程小姐真适合这身衣服。”
旁边的造型师夸赞程诉,言语之间的情绪不像恭维,是出自真心。
祁知礼一句话也没说,眼睛却没离开过。
程诉的头发还没做,她不会盘头发,这项工作只能让造型师代劳。
准备好一切的程诉,由造型师推到祁知礼面前。
“祁少,已经好了。”
程诉站在祁知礼面前,总觉得领口那里没弄好,她感觉不太舒服,但她自己调整不好。
“我来吧。”
祁知礼伸手将她拽过来,指节分明的手帮程诉调整领扣。
温热的触感屡屡刺激程诉的大脑。
“这领口……”
“怎么了?”
有什么不合适吗?祁知礼觉得挺好。
“就是觉得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
感觉是个出不清的词,程诉只是隐约觉得,这和她以前见的款式有所区别。
但她不是服装设计的行家,那些细小差别她很难说得清楚。
祁知礼将程诉转了个圈,现在的样子好看是好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程诉手腕上戴着一只没有任何雕花的银镯子,祁知礼回想,好像每回见她时,她都戴着,似乎对她挺重要的。
但这身装扮配这个银镯子太素了。
妆台上摆着一只盒子,是祁知礼刚带过来的。
他将她手上的银镯取下,又亲自将盒子里的手镯戴到程诉手上,那是一只满色的玉镯。
程诉手腕纤细,有点撑不住这镯子,祁知礼却不让她取下来。
“这样才般配。”
祁知礼说。
程诉对翡翠玉石不算有研究,但也能看出来,这只镯子来历不凡。
满绿的底色,种水清透,前两年有拍卖行拍卖过差不多品质,成交价九位数。
而且,这东西看起来不太新,像是很多年前的物件,许久没人带过了。
想来,是祁家家里长辈的东西。
所以程诉觉得不合适,但她拗不过祁知礼。
“我让你戴着就戴着!”
祁四少向来霸道,说一不二。
程诉第二次上祁知礼的车,这次她没坐副驾,和祁知礼一起坐在后面。
下车前,祁知礼要程诉挽着他一起进去,美其名曰,“女伴的自觉”。
所以自踏进会场那一刻起,停留在程诉身上的目光就不少。
漂亮的容颜,祁少的女伴,还有手上价值不菲的镯子,随便一样都引人注意。
这只冰透的满绿翡翠镯圈子里不少人都认识,那是祁家的东西。
原本程诉以为一直站在他旁边,当个美丽的花瓶就好,没想到祁知礼先开口向众人介绍她。
“这位程小姐,是我的助理,刚从英国回来。”
原来是祁四少的助理,众人恍然,不过祁知礼看程诉的眼神好像不太清白。
旁人不知程诉是凌淑慎的人,顿时生出许多猜测,这样一个美人做祁少爷的助理,可以遐想的东西实在太多。
落在程诉身上的目光都不单纯了,想来眼前这位程小姐和祁知礼关系匪浅。
宴会后半场,祁知礼有些不得不来往的人情要打点,程诉不适合见这些人,终于有机会闲下来喘口气。
“程诉。”
她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没有想到真的是你。”
叫她的那个男人穿着深色西装,领带挺括,比起**年前,温和中添了从容。
“贺延学长?”
多年不见,程诉的语气都不确定了。
“看来你还记得我。”
贺延笑笑,他刚才也不敢认程诉,虽然容貌变化不大,但气质已经和大学那会儿天差地别了。
若不是听到旁人叫她“程小姐”,贺延也不敢贸然上前。
“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联系从前的朋友。”
论个人交情,程诉和贺延不算亲厚,贺延长她一届,彼此交集不多。
严格说起,贺延只是程诉朋友的朋友。
“你……一个人回国的?”
“嗯,工作原因回国的。”
程诉听出了贺延话中的言外之意,但她并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只给了点到即止的实话。
“原来如此。”
贺延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又很快掩盖过去。
“真没想到,你现在在祁四少身边做事,只知道你出国改读商科,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工作繁忙,没来得及联系,是我的过错。”
“那正好,下个月有校友聚会,你这次回国了,得来聚聚吧?”
“我这么多年都没去过,就不突然去打扰你们的兴致了。”
大学时候和她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如今都不在京城,剩下那些人,和程诉话都没说过几句。
说起这校友聚会的源头,还和贺延有关,不过他想见的人,一次都没来过。
“哪里打扰啊,段宜清前几天还问过你来不来呢。”
段宜清是程诉大学时的班长,现在工作的地方好像和贺延有不少生意往来。
“这……”
“就当给我一个面子,校友里不少资源你以后都用得上,现在不比读书的时候,还是要多走动。”
贺延大学时就帮过程诉不少,邀请她去也是真的为她好。
京大学子遍布各行各业,佼佼者众多,总有能相互帮上忙的地方。
言辞恳切,程诉再不答应就不合适了。
“好吧,学长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该去。”
“那我把时间地址发你手机,到时候见。”
程诉和贺延站在不太显眼的角落交谈,贺延离开后,程诉就一个人待着,身边没有人在。
但有一双眼睛一直落在程诉身上。
祁知礼应付完祝福不太真心的亲戚们,被一帮朋友拉走。
“这就是泼你酒的程诉程助理啊!”
这是冷序南第一次见程诉,但好像就知道了凌淑慎为什么选她回来待在祁知礼身边,而祁知礼又为什么不计较程诉的冒犯。
“行了,怎么老提那一茬儿呢?”
他就被泼了这一次,却回回被人提起。
“刚和她说话的是贺延吗?”
冷序南眼尖,远远就认出刚和程诉说话那人。
“程诉还和贺延认识啊?”
贺家来京城才几十年,之前盘踞南方,现在京城和江南的很多生意,都是他们家在控制。
他们和京城里的老牌世家来往不多,祁知礼和冷序南都不了解贺延,却没想到程诉认识。
“这位贺先生至今未娶,听说有个喜欢的人一直在国外,贺延痴情,等她八年了。”
谈起豪门感情八卦,陈明是最了解的。
“看这情况,心上人不会就是这位程助理吧?”
“他们就算认识应该也不熟吧。”
身边有人反驳。
“那可不一定。”
冷序南忽然开口。
“南哥又知道什么了?”
冷序南和他们人脉不同,很多不在明面上的消息他都知道。
“贺延是京大数学系毕业的。”
“那又怎么了?”
在京大读书的富家子弟多了。
“这位程助理也是京大数学系毕业的吧。”
这句话是对祁知礼说的。
程诉突然出现的时候,祁知礼请冷序南查过她。
京大数学系毕业,后赴英国留学,从七年前就一直待在凌淑慎身边。
同校同专业,出国八年,举止亲密,这么一说,程诉和贺延还真有可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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