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心记 第76章 第三章

“这盏鹊灯，是我亲手制作的。”

他看着她，目光灼热而充满期待，“阿九，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

白芷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鹊灯。

这鹊灯制作的虽有些粗糙，却是用上好的罗纹纸制成，图案是蓝天碧水中的一对鸳鸯正于水中嬉戏，画的更是栩栩如生。

她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我自然是愿意嫁给你的。”

叶承瑾眼中的笑便带上了欣喜，将鹊灯又递近了些。

可白芷没接那鹊灯，只是看着叶承瑾道：“瑾郎，你今后是要常住京城的，是吗？”

没等他的回答，她便接着道，“可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叶承瑾脸上的笑慢慢凝固。

白芷依旧在说：“可是，瑾郎，我还没有做好抛下一切跟着你去京城的准备。”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嫁给你。”她温言软语说出自己的担忧，征询着他的意见，“瑾郎，你说呢？”

叶承瑾认真思考了一会，才道：“我不需要你为我抛下一切。”

“阿九，你若是舍不得家人，可以让他们随你一起搬去京城。”

“你若是仍想开馆授业，你在京城，亦可以开一间红叶馆。”

白芷心中感动，伸手去拿那鹊灯，却在触及的时候忽然道：“如果，我只是喜欢上谷、喜欢长乐镇呢？”

叶承瑾没让她再推拒，而是与她携手一起执起了那鹊灯，随口回道：“你若只喜欢这儿，那就不去京城了。”

“啊？”

白芷吓了一跳，却见叶承瑾神色清明，脸上毫无玩笑之意，“你是认真的？”

“自然。”

叶承瑾抬脚，与白芷携手一起步下长亭，走向那漫山遍野的野花，“我也很喜欢上谷。”

“这里有我的母亲，有我最开心闲适的时光，也有你。”

“若是可以，我也愿意一直呆在上谷。”

他眉宇中有忧郁。

京城中的生活，或许并不是他想要的，却是他囿于身份所必须的。

白芷终于下定决心，拿过鹊灯，回握住他的手，笑着答应：“瑾郎，我愿意嫁。”

她不能那么自私，她愿意跟着他嫁入京城。

“好。”

叶承瑾终于笑出声来，展颜道，“阿九，那我过几日，就去你家提亲。”

“你处理好红叶馆里的事，就早些回家吧。”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可能会……有些张扬。”

直到提亲当日，看着那一箱箱送来的纳采礼堆满了白家所住的宅院，主礼的两只大雁在院子里活蹦乱跳的扑腾，官媒的人陪着笑在那说着叶承瑾的种种好话，周围巷子的邻居想看热闹又不敢看的样子。

白芷只能扶着额头苦笑，这哪叫有些张扬，这分明是非常张扬。

而尽管事先和家里说了，自己准备嫁人，对方身份有点高这件事，可显然家里人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看着这场面都傻眼了，好半天，叔婶偷偷把白芷拉进房间里，小声偷偷的问：“九丫头，你这要嫁的，是个什么人呀？咋这么有钱？送这么多聘礼来。”

叔叔倒是有些担心了：“九丫头，那真是你选的人？看这样子，别不是让你嫁过去冲喜的吧？”

“不是。”

白芷笑着摇头，耐心解释，“叔、婶，别担心，我不是嫁过去冲喜的。”

“瑾郎身体很好，待我也好。他只是家世贵重，又是京里的将军，婚姻之事，便办的浓重了些。”

“京里的将军，那是大官吧？”

婶婶很快想到了另一方面，急道，“那九丫头，你能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方耀和知白么？这么些年了，也没个消息，陈婶和方婶这愁的呀……”

“九丫头还没过门呢，说这些话做甚？我听说，那些大官，忌讳可多着呢。”叔叔也急了，推着婶婶不让她再说，“这九丫头好不容易亲自选了人，咱可别多嘴，搅了她的婚事哈。”

婶婶不住的点头：“也是也是。”说到这儿，她看向白芷的眼神就有些忐忑，“九丫头，刚在外面，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怎么会？”

虽说这些年，她与家里人，相处的总有些疏离。可无论何时，他们都总是一门心思的为她好。

有湿意浸入眼中，白芷眨了眼，笑的欢快，“叔婶说的，可都是我的好话。”

其实，在外面时，看着那一箱接一箱的礼物，他们把家里的凳子擦了又擦，挑了最好的杯子洗了好几次，才敢小心翼翼的上了茶，话更是不敢多说。

只是，说什么，叔婶都生怕说错话连累她，不敢再出去，只说她毕竟是去过冀州红叶馆求学的，见过大场面，一定让她亲自去。

白芷无奈，只得自己出去。

只是，外面的场面应付根本用不着她。

自那日瑾郎亲自去长乐镇见她，向她求婚之后，她便将事情说与了青葙，寻思着找个人暂且替她代行红叶馆先生之职时，便要回上谷的家里。

却不曾想，青葙说动了上谷红叶馆的喻迟师兄，这段时间暂代长乐镇红叶馆馆主之职。

于是，两人便一同回了上谷的家里。

所以，这种场面上的事情，有青葙在，自然是办的妥妥当当。

所以，白芷脚步一转，去找了躲在房间里的白芨。

“姐。”

一见她，白芨立刻站起身，抬起头，脸上布满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白芷向他走去：“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姐都看了这么多年了。”

说到这儿，白芨突然笑的促狭起来，“姐等的人终于回来了，姐该多去看他才是。”

“好啊，胆子大了，都敢开姐的玩笑了。”

白芷佯装去拧他的耳朵，最终却是揽着他的肩膀，扶着他坐下，“冬儿和小雪呢？”

“我怕他们闹，让慧娘带他们出去了。对了，姐，你也坐。”

白芨原本是笑着，这时却认真起来，“来提亲的这个叶将军，就是当年的叶家大公子，救了我们的那个好人吗？”

“是。”

白芷顺势坐在他旁边，也郑重点头，“他唤作叶承瑾，是康王府的世子，也是掌管十万京畿卫的骠骑大将军。”

“阿弟，他是身份贵重，与我们白家几乎是天壤之别。可就如我不在乎他的身份，只当他是我的‘瑾郎’一样。”

白芷扶着他的肩，认真道，“你也可以不用在乎他的身份。因为，在你面前，他只是你未来的姐夫。”

“阿姐信他，我就信他。”

白芨笑了，笑容中是祝福也是欢喜，“只是，姐，你这么信他，我想亲自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未来的姐夫如今是什么模样。”

“过两日，我就让他来见你。”

白芷面上仍是带着笑，“阿弟，你想去京城吗？”

她问的虽平静，心内却有些忐忑。

“听说京城很是繁华，与上谷大不一样。若是有机会，能去看一眼自然是好。”

白芨眉眼带笑，眼中有向往，却是摇着头拒绝，“只是，九德书院那边事多，茯苓他们忙不过来，我放不下；冬儿和小雪年幼，不宜长途奔波，我不放心；爹娘他们刚习惯这里的生活，再搬去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如何过活，我不知道；陈婶身体不好，小燕儿还小，我想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等小耀和知白回来。”

“姐，我们家在这里，搬不去京城。”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需要留下的原因，最后道，“姐，你别担心我们，安心嫁去京城吧。有空的时候，我会去京城看你的。”

在白芨面前，她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不必说些什么不会嫁入京城之类的话。

只是，白芨不肯去，家里的其他人也就不会去。

她垂下眼眸：“阿弟，你放不下家里人，难道就放心我一个人嫁入京城吗？”

“本来是有些不放心。”

白芨笑的有些腼腆，“可姐不是说，你相信叶将军么？再说了，姐嫁入京城，也不是一个人呀。”

“还有谢大夫呢。”

白芨一提，白芷忽然想起来，自她与青葙说起要嫁人的事后，她不曾问过青葙之后的打算，青葙也不曾和她说。

可就连与他并不相熟的阿弟，都能如此笃定的说，青葙会陪着她一起去京城。

白芷忽然明白，自己为何不曾问了。

因为，她也明白，青葙虽然不爱她，可他会一直陪着她。

因着秦忻回了京中，自白芷答应的那刻，叶承瑾便在她身边，放了一个新的侍卫，唤作九洛。

白芷同九洛说，让叶承瑾有空的时候亲自来家里一趟。

于是，叶承瑾第二日，便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亲自登了门。

只是，他虽然尽力笑的谦逊沉稳，语气也柔软平和，可贵重的身份与常年在军中发号施令养出来的气势，到底还是让他与普通人是那么不同，依旧是让白家人有些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说话。

见白芷的家里人都躲进了房间，叶承瑾看向白芷，有些挫败，也有些担忧，小声道：“阿九，我表现的是不是哪里不好？你家里人，好像都很怕我。”

“没事，他们同你不熟悉罢了。”

白芷鼓励安慰他，“等我嫁给你了，他们就明白，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就不会怕你了。”

白芨正从厨房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姐，家里没什么菜了，我去买些回来。”

白芷忙站的离叶承瑾远了些，随口道：“我和瑾郎去买吧。”

“姐，你都不清楚哪里的菜更新鲜便宜，还是在家里帮忙吧。不过，今日要买的分量，倒是多了些。”

白芨笑着拒绝，却是看向了叶承瑾，“叶将军，你愿意一起吗？”

叶承瑾自然是笑着答应了。

白芷原以为，阿弟所说的分量多了些，只不过是个借口。

却不曾想，他们去了快半日，回来的时候，倒真的搬回了几大袋厚重的东西，都是米面之类的。

当然，不是白芨搬的，却也不是叶承瑾搬的。

是叶承瑾的下人搬过来的。

“姐，叶将军说要给我送点见面礼。”

白芨笑着和她解释，“他既是我未来的姐夫，那我自然不好拒绝。”

“只是，我如今也不缺什么，刚好书院那边没什么吃的了，就想着，买点面粉给他们送过去。”

“我拦了许久，说一时吃不完可惜，他才只买了这一点。”

说到这儿，白芨低声感慨，“姐，他虽生来就是人上人，可他真的待你好。”

他笑着祝福她，“姐，恭喜你，得遇良人。”

有叶承瑾在，家里实在是不自在。

白芷便早早送叶承瑾出了门，陪他在外面吃了东西，又逛了逛上谷，才由九洛送她回家。

临分别前，叶承瑾忽然避开人，轻轻的抱了一下她：“阿九，我想早一点与你成婚。”

只是，三书六礼的流程繁琐，大户人家自纳采到最终成婚，中间几乎都隔了一两年。

“三书六礼，我一样都不会少你。”

叶承瑾看着她，眉目间是期盼，让人不忍拒绝，“阿九，我们尽快成婚吧。”

白芷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间这么急促。

只是，这一日，他们已等了好几年，已经等的够久。

既如此，早些成婚又何妨？

她笑着答应：“好。”

“瑾郎，假期期满时，我陪你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