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心记 第138章 第二十七章

三娘那里仍然离不得大夫，白芷便一日有半日都守着她，剩下的时日，便陪着叶承瑾。

可叶承瑾心疼她这段时日太累，他们相处之时，她大部分时候都在休息，等她休息好了，才有机会一起说说话。

白芷说，已经同秦忻和柳绿说好了，上元节后去接芽芽，接过来之后，不想把芽芽一个人留在王府，想要把他放在白家，方便亲自照顾。

“随你。”

这等小事，叶承瑾自然同意。

但既说起芽芽，他倒有事要与白芷商量，顺着道，“阿九，芽芽的大名，便唤作叶文锦，如何？”

白芷皱眉，有些担忧:“芽芽毕竟是秦园的血脉，让他姓叶，是不是要先问问秦忻？”

“你同意就好。”

叶承瑾笑了，“芽芽姓叶，便是我真正的儿子”

“秦园一直想和我做亲人，可囿于主仆之别、尊卑之分，从未实现过。”他眉眼带着怀念，“如此，他日九泉相见，他便能真正唤我一声兄长了。”

“叶文锦，这名字真好听。”

白芷握紧他的手，笑着说，“秦园会喜欢的。”

“对了，冬郎不是要开蒙了么？去岁开始，弘文馆开了蒙学。”

叶承瑾问道，“阿九，我想让冬郎入学弘文馆，你觉得可好？”

“弘文馆？”

白芷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疑惑道，“那里不是只招收贵族子弟？”

“白芨是我内弟，冬郎是我外甥，如何不算贵族子弟？”

叶承瑾回的理所当然，“再说，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只凭文家满门忠烈，冬郎作为文家后人，便有资格入学弘文馆。”

“弘文馆规矩多，我怕冬郎不适应。”

白芷想了想，只道，“我先去找阿弟商量，听听他的意思吧。”

“嗯。”

叶承瑾继续道，“弘文馆同京中大部分书院不同，除了诗书，亦教授礼乐、骑射、算学等。弘文馆出身的学生，往后无论是考国子学、太学还是学宫，都要比旁人容易些。”

“二月初二，便是弘文馆的入学日。到时，青哥也要入学。你若是怕冬郎孤单，也可以把冬郎先接过来，同青哥熟悉熟悉，往后也可一同做个伴。”

说到这儿，叶承瑾才想起来，问道，“说起来，冬郎的大名是什么？”

“白南华。”

白芷道，“阿弟说，不求冬郎大富大贵，只求能恬淡度日，一生无忧，便替他取名南华。”

叶承瑾赞叹道:“好名字，好愿望。”

他也只愿，能与阿九恬淡度日、一生无忧。

又过了两日，白芷抽空回了趟白家，见着白芨时，就说起了这件事。

“弘文馆？应该同国子学差不多吧？”

许是回了京城，也或许是白芷已经知晓，白芨并不避讳在她面前提及幼时之事，感慨道，“当年母亲，便希望我能考入国子学。”

他很快笑着摇头，“只可惜，我并不爱读书。”

若没有当年的那场水患，他依旧是备受文家宠爱的小公子，本也该金尊玉贵、饱读诗书。

“我亦不太明白。”

白芷道，“我只听柏舟说，弘文馆的学生，考国子学会容易些。”

“弘文馆虽好，可冬郎长于乡野，向来随性自在，也不懂那些贵人家的规矩礼仪。”白芨笑着拒绝，“我问过谢大夫，也出去打听过，这附近便有两家私塾，先生教的不错，规矩也少，正适合我们冬郎。”

白芷原也是这样想的。

可听了白芨那一句感慨，她已变了主意。

她想让冬郎入学弘文馆，如此，或许将来有一日，她能从冬郎身上，看到当年那个文家小公子，本该长成的模样。

“或许冬郎会想去呢？”

白芷劝道，“也许冬郎能适应呢？”

她笑着说起叶承瑾的提议，“柏舟说，二弟家的青哥也要入学。依我看，不如让我把冬郎接去王府住上几日，看看他能不能适应王府的规矩，也看看他能不能与这些贵人家的孩子交往？”

“若是他能适应，便先让他去弘文馆试试，如何？”

“便是冬郎能适应，弘文馆应是在皇城那边吗？那里离家里也太远了，冬郎若是去了，一日有半日都得在路上，反而学不好。”白芨说，“等冬郎长大些，再去考国子学，也是一样的。”

白芷想说，路途远了，可以让冬郎住在王府。但话未出口，她已然觉得不妥。连她自己一个月都只在王府待几日，又怎么放心让冬郎一个人住在王府。

“冬郎这几日，老是吵着想出门转转，偏偏我又走不开。”

见她郁郁，白芨便笑着道，“你想接冬郎去王府小住，倒是个好主意。”说到这，他颇有些头疼，“但你既要接冬郎，可得把小雪一起接过去。”

白芷知道他走不开是因着知白的病，心里更不好受了些，面上却是笑:“嗯。”

说到这儿，方燕过来喊他们，说是知白醒了。

去厨房取了熬好的药，他们一起去看知白。

他依旧病的很重，尚且下不得床，一日有半日都在昏睡，汤药一副副的灌下去，也没什么效果。

白芨扶他在床上半坐下来，把药一勺一勺哄着喂他喝了。

白芷看着知白的气色，又摸过他的脉，便知虽然又过了几日，可知白的身体却没有半分好转。

她垂下头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知白，喝完药后，打着精神问道:“白芷，沈夫人怎么样？恢复的还好么？”

“伤口有一点出血，但没有感染的迹象，看起来还好。”

白芷勉强自己笑了一笑，“只是，三娘太痛了，我虽然换了止痛的药物，但好像没什么作用。”

“如此，只要沈夫人能忍住痛苦，伤口不再撕裂感染，便保得住命。”知白朝她点头，“白芷，你做到了。”

胸口酸楚难忍，白芷忍住眼里的泪，只是笑着说:“知白，再过些时日，红叶馆就要开馆了。”

“你可要早些好起来，红叶馆和青锋堂的花销，可都等着你去挣呢。”

“放心，我不会有事。”

知白仍旧是那副骄傲模样，“我可是最好的大夫。”

看过知白，白芷便带着冬郎和小雪回了王府。

叶承瑾见到孩子们，也是惊喜得很，连忙让下人们找出早已替孩子们做好的衣裳，就要替他们换上。

“你先前说，你家里人要搬来京城，我就想着，你家人肯定要过来做客的，那时总不能还带着行李来吧？我就估摸着你家人的尺寸，遣人按季先各做了几套衣裳。”

说到这儿，叶承瑾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小孩子实在长的太快，我估摸不到冬郎和小雪的身量，想着他们同青哥差不多大，便先按照青哥的身量备的，怕是不那么合身。”

“明日我再找裁缝过来，给他们量尺寸，再置办几身合身的。”

“不必。”

白芷笑着摇头，“你也说小孩子长的快，就算请了裁缝量了尺寸，等做好后怕是也长高了。”

等冬郎和小雪换好衣裳出来后，白芷抬眼看过去，不由愣住了。

从前在家里时穿的随意简朴，看着他们便不觉着什么。

可如今，冬郎穿着蓝色缎面袄，外套银色狐裘，小雪穿着翠色缎面裙，外套红色狐裘，头上一同待着精致的白色绒帽，脚下穿着紫金鹿皮靴，便也是金尊玉贵的模样。

阿弟少时，本也是这般模样。

“大姑姑，大姑姑，你看，小雪的衣裳漂亮吗？”

“大姑姑，大姑父，我们换好了衣裳，现在出去玩吧？”

直到冬郎和小雪叽叽喳喳的声音把她从愣神中吵醒，白芷看了叶承瑾一眼，然后蹲下身摸摸两个孩子的头，笑道:“小雪，你的衣裳真漂亮。冬郎，姑姑现在有些事要做，让九洛叔叔和燕羽姑姑先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好呀好呀。”

冬郎只想出去玩，闻言便兴奋的拉着小雪道，“大姑姑，那我和小雪去找九洛叔叔和燕羽姑姑玩了。”

“大姑姑、大姑父，小雪和冬郎就先去玩了。”小雪也兴奋极了，却也不忘先和长辈打招呼，才随着冬郎蹦蹦跳跳的出门玩去了。

“你不陪着他们，”

叶承瑾看着她，“是不放心弟妹，要去看她？”

白芷点头，同他一起往沁竹院走去。

路上的时候，她说起因为路远，冬郎没法去弘文馆，准备先去附近的书院开蒙，等往后再考国子学的事。

“也好。”

叶承瑾没再劝她，只是道，“在附近读书，你们就能日日见着。冬郎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等到了十四岁，肯定能考上国子学。”

“冬郎是聪明，可京中聪明的孩子多了去了。”

说到这，白芷还真有些焦虑，“你话说的这么满，冬郎要是没考上，可怎么办？”

“冬郎这么聪明，怎么会考不上呢？再说了，”

叶承瑾信心十足，“就算冬郎在读书上差点天分，我也认识几个国子学的先生儒士，请他们根据历年的考题给冬郎补习也不是难事。”

“阿九，冬郎考国子学的事，你放心交给我。”

听他前面的口气，白芷还以为他要用权势硬把冬郎送入国子学，等听到后面，她才放下心来，应了:“那说好了，万一冬郎书读的不好，你得去请先生。”

京中的上元夜，花灯如昼，游人如织，繁花似锦。

上元节那日晚，除了青葙要陪着知白外，叶承瑾、白芷同白家人一起，去逛了京城的上元夜。

上元节过后，叶承瑾和白芷一起去秦忻那儿接了芽芽，然后去了康王的别院，带着芽芽一起去见过康王。

康王仍旧是先前模样，话很少，但气色比先前差了些，看着身体确实不太好。

白芷抱着芽芽坐在叶承瑾身侧，沉默的听着他们父子寒暄，偶尔也回一两句话。

很快，叶承瑾就说起了正事，一边说一边把白芷怀里的芽芽抱给康王，让他看一看。

康王看了孩子一眼，对他们想要收养芽芽的想法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却在听到叶承瑾说给芽芽取名“叶文锦”的那一刻，瞬间沉下了脸。

“他既是茵茵和秦园的孩子，你想让他姓叶，我可以随你。”

康王轻轻看了他一眼，声音虽淡，却仍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可文锦二字，他不……”他顿了下，才道，“他不适合。”

“父亲。”

叶承瑾低喊，“我已决心视他为亲子，文锦二字，他如何不适合？”

“愚蠢！”

康王眉一挑，怒道，“今日你凭着一点愧疚替他取字文锦，可曾想过，他日你和白芷有了孩子，这个名字将置他于何地？又置你和白芷的孩子于何地？”

说到这儿，他看向白芷，“你知道叶文锦这个名字的含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