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婧宜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下了车。
四周黑漆漆的,连路灯都没有。眼睛熟悉了这里的光线之后,勉强能借着月光看清楚一点环境。
踩在地上感觉软软的,一种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车道两旁的路应该长满杂草。
“哇,好冷!”郊外的风特别大,一阵风刮过,池子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知道这冷风把他的猪脑子吹醒了没,凌婧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突然,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分外突兀,凌婧宜和池子深双双吓了一跳。
时曜拿出手机,很快就摁掉了电话,“这地方,连信号都变糟糕了。”
“大哥你这电话也太吓人了!跟个午夜凶铃似的。”池子深一激灵,脸上的醉意好像都退了不少。
“怎么,你也知道怕了吗?”凌婧宜瞪了他一眼。
池子深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凌婧宜,你不是老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我这是在帮你好吧?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时曜打开手机照明,往四处照了照。
“在那里!我认得这个地方,我跟我爸来过这里!”池子深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凌婧宜转过头一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模糊轮廓。
平安隧道就建在平安山下,虽然山并不高,但这个漆黑的轮廓在惨白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阴森的气息,就好像一只沉睡的凶兽,安静中透着威胁。
池子深走到凌婧宜身后,推着她向前走,“我们要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但只要走过去,你就会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但凌婧宜好像本能地害怕靠近这个地方,双脚好像根本就不愿意跨向前,在原地驻足不动,池子深费了很大劲才能推着她走。
凌婧宜甩开池子深的手,瞪了他一眼,“我自己会走!”
“你还好吧?”时曜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对,不知道是月光的照射还是本身的原因,凌婧宜看起来很苍白。
凌婧宜看着时曜,火气稍微下去了一些,“嗯……我没事。”
她皱着眉,抬头看了一眼平安山。或许……池子深说的是对的呢?如果她真的能直面这个地方,是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理阴影就会消失?
不过就是一条隧道而已!
还有这么多人跟你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凌婧宜握紧拳头,暗暗鼓励着自己。
池子深找到了铁轨,他兴奋地跳上了铁轨,然后招呼着两人跟上。时曜也快步跟着他走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池子深看起来很兴奋,而时曜则看起来更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他们俩的态度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凌婧宜的不安。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逼着自己向前走,缓缓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向平安隧道。
隧道吹出来的风似乎更猛更凛冽,有时候吹到凌婧宜都忍不住一哆嗦,池子深走在最前面,早就在嗷嗷大叫了。
就这样慢慢走着,他们离隧道越来越近了。平安山和平安隧道看起来越来越大,那种莫名奇妙的恐惧感好像又再次一点一点地涌现了。
凌婧宜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画面,这些画面就这样没来由地突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她置身在一个冷冰冰的房间里,房间里似乎开着很冷的空调,冷得她身体都在颤抖。灯光是惨白色的,到处都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房间正中央有一张铁床,上面好像放着什么东西,盖着一张白色的布。
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靠近,绝对不能掀开,但身体就是不受控制地靠近,不受控制地要去掀开它……
那种绝望和冰冷侵袭而来,那张苍白却又熟悉的脸庞再次映入眼帘。她张大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一点声音……
“凌婧宜!”她一个趔趄向后一倒,时曜低呼一声,立马跑到她身边。她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怀里……
-
凌婧宜睁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里是哪里。
灯光有些暗淡,旁边有个点滴瓶……她似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凌婧宜,你醒了?”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响起,池子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现在的他看起来一脸紧张,完全没有了之前醉醺醺的模样。
池子深看出了她想要坐起,就把病床摇了起来。
“我为什么会躺在医院?”
“你不记得了吗?”池子深惊讶地看着她,半晌又叹了口气,“这怪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凌婧宜讷讷地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她才注意到时曜坐在墙角边。他看起来一脸疲惫,头已经靠着墙睡了过去。
看着她迷茫的模样,池子深意识到她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唉,刚才我们三个不是去平安隧道了吗?我们快要走到隧道口了,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晕了过去。”
回忆起刚才的事,池子深依旧心有余悸。当时他在前面走着,酒精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特别兴奋。然后他突然听到后面“啪”的一声,接着时曜好像叫了一声。他回过头去,看见凌婧宜倒在时曜的怀中,已经神志不清了。
那一刹那的惊讶和恐惧让池子深瞬间酒醒了大半。他和时曜两个人一起叫着凌婧宜,但她好像怎么都醒不过来。两人打算叫救护车,无奈这个破地方真的没有信号。
“再拖下去更不是办法,我们走出去看看能不能叫到车吧!”说完,时曜让池子深帮忙,背起了凌婧宜,两人一起沿着之前的车道走。池子深则不停地看着手机,刷着看哪里有信号。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最后手机终于刷出了微弱的信号。池子深立马叫车,又往上加了很多钱,才终于有司机接单。
等了好一会儿司机才来,将他们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不过还好……医生检查完说你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受了一些惊吓。”池子深内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凌婧宜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靠近那个地方就很害怕。”
梦里的那个场景如此真实,凌婧宜看向墙角,时曜依旧靠在角落沉睡。
还好他只是睡过去了,还好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
“对了,我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啊,舅妈几乎都要打爆你的电话了。”池子深无奈地摇了摇头,“舅舅还在电话里骂了我一顿呢。这个医院离你家有点远,估计他们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推开,曾萱跑进病房,一下就抱住凌婧宜。
“还好你没事,真是吓死我了!”
凌婧宜轻声,“我没事,我现在好多了。”
曾萱放开了她,凌婧宜四处张望了一下,“爸呢?”
“你爸去缴费了。”
池子深站起来,满脸内疚地看着曾萱,“对不起舅妈……是我硬要带着凌婧宜过去的。”
“算了妈,池子深也不知道我会晕倒……没有人能够料到这样的事。”
曾萱看了他一眼,没好气,“未来一个月,你来我家只准吃白米饭。”
“是是是,一定一定。”池子深连连点头。
曾萱又看向角落里的少年。因为动静太大,时曜被吵醒了,他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曾萱。
“谢谢你,你是他们的同学吧?”曾萱走向他,“子深说了,你背着小婧走了很长一段路。辛苦你了。等小婧好了,阿姨要请你吃顿饭,你可别拒绝我啊。”
时曜揉揉眼睛,抬了抬嘴角,“没事阿姨,凌婧宜是我同学,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时曜边说边看了一眼凌婧宜,她也默然看着他,那眼神却很是复杂,掺杂了悲伤、喜悦以及无法言明的情愫。
第二天,凌婧宜就出院了。
做完一遍检查,医生也给不出什么具体的病因,只能说是受惊吓过度了。
凌婧宜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反而安慰着曾萱,自己没事了。
至于自己是不是真的没事?她也说不清楚,也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平安隧道,就像永远笼罩在深海上的迷雾,无法靠近,无法探寻。
回到家,池子深还在微信上问着凌婧宜,她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池子深现在倒是配合多了,回到家还主动跟老爸打听关于平安隧道的消息。只不过他爸也什么都不跟他说,所以他也问不出什么。
凌婧宜洗了个热水澡,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
洗澡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想起昨天的种种。如果不是池子深和时曜把她送到医院,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样。
坐在书桌前,她拿起手机,给时曜发了一条信息,还配了个表情:【昨天的事谢谢你】
大理石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了新信息提醒。
郑婕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屏幕里的信息,又将目光转向了时曜,后者正沉默地站在沙发的另一边,“时曜,说说看,昨天的事是什么事?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三更半夜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