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追兵越发逼近了。
他在这密林中七弯八拐地奔跑,已是精疲力尽,但眼看着身后那群御剑飞天的道门修士紧追不舍,沈翎一咬牙,又加快了速度。
双腿已是酸软至极,心跳也比平常更加迅速。
他已拼尽全力地去小心了,但却仍有疏漏——冷不防地,一道袖剑如流光般飞过,割破了他的胳膊。
刹那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了他身上,而后,鲜血喷涌而出。
“唔——”
他极力压下喉咙里的惨叫,面色一白,冷汗涔涔。
近了,更近了。
沈翎能够听见身后那群人的调笑声——他们在嘲笑他的狼狈,他们在将他当做猴子一般戏弄。
可恨!
若不是他如今只是一介凡人,哪里还轮得到这群宵小之辈来欺辱嘲笑!
若有机会……他回过头来,阴冷的视线一个个地扫过这群所谓的“道门修士”,其中恨意,更是叫人浑身颤栗。
但这群人非但不知害怕,还笑得更加暧昧,更加放肆了。
该死!
他死死地咬住干裂的嘴唇,咬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若非他前世被天劫所伤,如今夺舍的身体是个毫无修为根骨的凡人,他如今又如何会如此狼狈落魄!
说来,他这副躯体的面容也是个祸害——若非自己夺舍后神志不清,混混沌沌地过了三年,他又如何会不将这面容加以遮掩!
若是当年自己不曾神志不清,想必如今便不会被这群该死的道门败类追杀了。
还有那个杨家也是可恨至极,当初那天玄门的外门供奉看上的分明是他杨家的小少爷,强令此人为其炉鼎,可那杨家的家主不舍得自家的幼子受苦,也不愿放弃那供奉赐下的灵丹,于是便将他沈翎的画像献上,提议要他代替杨家幼子为其炉鼎。
而那天玄门供奉亦喜欢他这副躯体的皮相,于是便也同意了杨家家主的提议!
杨家……呵,尽是些阴毒狠辣,忘恩负义之辈!
要知道,当年原主可是舍命救下了杨家大夫人的性命!
若非原主为救杨大夫人而殒命,他沈翎又怎么会有机会在此人身上夺舍重生?!
杨家……天玄门供奉……呵呵,总有一日,他要将今日的屈辱千倍万倍地偿还!
他一闭眼,稍稍平复心绪,极力躲过那身后飞来的袖剑。
【检测到宿主擅自逃离任务区域,十五分钟后,系统将启动惩罚机制,请宿主立即前往任务地点——】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堪堪躲过身后那冷箭,识海中那自称为“系统”的奇怪之物却出声了。
系统——三年前,他夺舍成功之时,便发现自己的识海里多了一个这样的怪异的之物,他尝试着将之抹去,却失败了,不仅如此,他还因此沦落到了神智尽失的地步。
当初神智尽失之时,系统便说过,这是他消极怠工的惩罚。
当年他因此失去神智,难道现在还要再经历一次么?
不,他不能再一次失去神智了。
可是那所谓的任务……
他点开系统页面,便发现了那巨大的,鲜红的倒计时。
“15:00”
而在这倒计时上边,正是他的任务——前往幻花秘境,为天玄门少主方断水解去情毒。
沈翎前世虽为正道大能的弟子,但对于情毒这种肮脏之物也并非毫无了解。
实际上,若要解去情毒,便需要他与其双修,并为其梳理经脉,继而将这毒从此人体内逼出。
若这天玄门少主方断水是个女子倒也就罢了,毕竟沈翎并不抗拒与女子双修,可这方断水……他分明是男子啊!
沈翎没有龙阳之好,是以当年系统发布任务时他极力反抗,不论怎么说都拒绝做这所谓的任务。
所以他后来被系统惩罚,三年时间都神智尽失,浑浑噩噩。
若是现在他再一次神智尽失,恐怕他便要被那天玄门供奉抓回去做了炉鼎了。
比起雌伏于那寿元将尽丑陋不堪的供奉身下,倒不如为天玄门少主方断水解了那情毒。
毕竟,至少完成这任务后,系统那边会给予他奖励,更何况他先前听闻那方断水容颜出众,气度出尘,资质也是千年难得一遇。
与这般天骄双修,他倒也不算吃亏。
再者而言,如今形势不妙,若不妥协,恐怕自己性命难保。
他如今好不容易夺舍重生,好不容易能够有机会再问大道……若是死了,恐怕便没有这个机会了。
是以,纵使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他都极力劝解自己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闭上双眼,极力压下心中繁杂心绪,而后点开系统页面,打开了地图。
地图上显示,那不远处的花海,便是幻花秘境的入口了。
自己如今距离此地已然不远了。
心念流转,他朝着此地狂奔而去,而那群追在他身后的修士显然不将他的举动放在眼里,只顾着与身旁的同门调笑。
笑吧,如今多笑笑,等到他从秘境里出来,这群卑劣的宵小之辈,一个也别想逃!
如此想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来。
很快,他来到了幻花秘境的入口。
在这漫天遍野的花丛之中,那巨大的,柔和的光团显得极其夺目。
而在他的身后,那群御剑飞天的道门修士仍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不过,从这些人的表现来看,他们都不曾发现此处秘境入口。
也是,毕竟这群人都是些道术不精的外门弟子,又怎么怎么可能那般敏锐呢。
如此,他眼神闪了闪,趁身后众人一时不察,这便一个闪身,踏入了这柔和的巨大光团。
而在他一脚踏入之后,这光团便迅速缩小,继而消失不见。
于是,那群御剑飞行的修士,也只能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他跑了……”良久,一个瘦弱如竹竿的男子颤巍巍地开口了,“闫供奉那边,我们该怎么交代?”
…………
………
……
…
幻花秘境。
此间,漫山遍野的都是洁白无暇,纤尘不染的花朵。
此间万物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一般,梦幻而朦胧,叫人看不清晰。
他回过头去看,却见早先的来路已然消失不见了。
秘境之中,向来危险重重,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个没有修为没有根骨的凡人,他不敢妄动,于是只照着系统给的地图标记往前走。
他分开身侧的花枝,向着花海深处而去。
他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的身前,一道巨大的,精美绝伦的棺椁停在了花海之中。
而在这棺椁中,静静地躺着一个身着白服,头戴金冠的清俊男子。
这男子嘴角带笑,容貌不俗,一身细腻如玉的好皮肉,似乎都泛着温润的白芒。
想必这就是那天玄门的少主,方断水了。
他走上前去,停在了棺椁前,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白服男子。
从外表来看,此人不像是身中情毒的模样,但既是天玄门少主,那么身上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这棺椁看起来也像是一尊法器。
想必是此人为了活命,暂时封闭了五感,而后躲在这棺椁之中,以期逃过情毒的肆虐。
不过,这般行为虽然不算错误,但也绝对算不上正确——秘境之中危险重重,各种小径交错复杂,就算是沉眠之前已经向宗门长辈求救,但来人若要找到他,也是极其困难的。
幻花秘境,既是秘境,那么便必然有开启和关闭的时间。
如此,若等不到救他的人,难道还要在这儿沉眠一辈子么。
倒不如先出了秘境,或是解了情毒再说。
隔着棺椁,他望着方断水安静的面容,沉默了良久。
他并没有龙阳之好,若要寻人双修或是合籍,也是要找女子——阴阳相和乃是天定,又怎么能悖逆天意与男子行那等敦伦之事。
更何况还需要他雌伏于人下……不,他无法接受!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他恐怕会性命难保!
心头几番挣扎,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心底仍是抵触这等枉顾人伦之事,但此番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耳边的系统还在催促,紧促的倒计时越来越快,像是催命的鼓点一般落在他心头。
不,他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他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不甘心!
他本就是不择手段的人,如今为了活命,更不择手段一些,又有何妨?!
忍一忍,忍一忍。
不过是一瞬的痛苦,忍过去便好了。
大不了结束后他亲手杀了这个人。
如此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抵触,恶心之感,而后颤抖着手臂,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
一件又一件的衣衫委顿在地,如同飘零的花瓣。
…………
………
……
…
不,不行!
一阵颤栗的感觉萦绕在心头,直到二人神识相融之时,他却又反悔了。
他忍住这几欲呕吐的恶心感,正要极力推开那人……可此时此刻,又哪里还有他反悔的机会?!
……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过是片刻而已,神识处传来一阵撕扯的感觉,他浑身一颤,便又是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