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区内成日毒雾弥漫遮蔽天空,扑簌簌几声,乌鸦收起翅膀停在枯树枝头,扯起嗓子开始哀叫。
战后的乱坟场上暗红干涸的血液凝结在地上,尸体横七竖八倒着压成小山。
残破衣不蔽体的躯干与分了家的四肢交错,那之中突然发出一点动静来,紧接着破烂的衣服被扒开,赫然伸出一只苍白无力的手。
司亭晚费劲所有力气从发臭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活着,但脑子里只有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与胃里传来的饥饿感。
他极力拖着各项机能已经到极限的身体,一抬头却看见四周雾蒙蒙黑压压的。
朦胧中有一双双暗黄色的眼睛折射出不妙的光芒,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亭晚只觉得脑袋一涨,差点一个白眼再次倒下。
天杀的!这周围怎么口口全是污染生物!
他此时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种烹饪方式。
他收了声响轻手轻脚准备趁周围一群污染生物不注意偷偷溜走,面前却撞上了一个浑身恶臭黑黢黢的人形污染生物。
司亭晚心态爆炸,慢慢抬起头,正对上污染物看香饽饽一般看着他的眼睛,还冒着饥饿的凶光。
“啊啊啊!”
此时饿极了的司亭晚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就算是大喊大叫实际上也没发出多大声音,反而让周围的污染生物听了个清楚。
声音一发出,周围所有虎视眈眈的污染生物全部像是饿虎一般一拥而上扑到他身上。
司亭晚被扑倒在地,背后传来的痛感和四肢被怪物撕扯的痛感不知道哪个更胜一筹。
他才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又要死了吗……
他本来只是一个早五晚十一全年无休的苦蛋社畜,天天上班骂老板骂领导骂资本家。
前天上班途中突然被那满脸横肉懒得像猪的上司指使去人人敬而远之的污染区拿资料。
他听到这个要求时不由得联想到污染区那副不见天日危机四伏的样子,内心是抗拒的。
但要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他在得知跑腿费四千之后又转而墙头草似的觉得这真是个好差事。
只要到污染区边缘的前公司里拿到资料就好了,站到污染区外时他不禁有些犯怵,连连安慰自己,没事的。
然而他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怎么着,脸黑运气爆差,远远地就隔着迷雾看见了一群污染生物嚎叫着互相攻击。
他本想蹑手蹑脚地偷偷溜走,却被一个污染生物发现,抓住肩膀拖进群殴里。
从肩上传来触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再醒来时就是这副鬼样子,只记得昏迷前所有散发着恶臭满身污垢黑不溜秋的污染生物对自己又撕又抓。
奇怪的是自己昏迷后反而安然无恙了,难道这些怪物喜欢吃活的?
他现在正在被污染生物群起而攻之,也没功夫想这些了。
他第二次被处刑恐怕是怎么也逃不掉,就快要变成生人片被分而食之了。
司亭晚只觉得天旋地转,随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无力闭眼,脑内忽而走马灯一样闪过他这看似平淡的一生。
家里是三代同堂,虽然家庭并不富裕但好在和睦美满,虽然上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挫折但是有家里人支持他挺过来了,再后来上了大学也是直接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因为这点很多人都羡慕他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他以为人生会一直这样平淡顺利地过下去。
3023年J国罔顾人伦无视国际反对放出污染源,从那以后世界各国天灾逐步降临,紧随而至的是各种社会问题和暴乱层出不穷。
那之后的人生好像变得格外艰难起来。
好不容易大学毕业,熬过了人口饱和下的就业压力成功找到一份工作,但各种加班和专业不对口问题又扑面而来,时间久了逐渐将他对生活的信心磨灭。
那以后,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不入社会的清澈愚蠢。
可是,真的就要这样被这些该死的污染生物分而食之吗,他的家里还有两个家人等着靠他这份工资养活,还有每个月的水电费要交,他甚至还没谈对象……
想到此处,无数的不甘从心底上涌冲进头脑,他突然爆发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子鲤鱼打挺站起来,冲开了所有污染生物。
他旁边咕叽一声出现一团半透明却长了Q版眼睛和大嘴的球,那个球流着口水环视一周,立马一弹一跳将在场所有污染生物吞进肚子里,一口一个小朋友!
司亭晚诧异地看着这这球随着吞下的污染生物变多逐渐变大,渐渐张大了嘴。
那球此时已经变得有两个人那么高,五人环抱那么大,影子将司亭晚遮住。
看着它Q弹弹的身体和眨巴着的眼睛,司亭晚不由得担心,它不会也吃了我吧。
然而下一秒,它的肚子叽咕叽咕几声蠕动后,它居然张大了嘴将刚刚吞进去的所有污染生物都吐了出来!
司亭晚面色怪异地看着面前一堆已经从被污染的暗黑色变成原本颜色的人或动物的尸体,七横八竖堆在地上,还沾着黏糊糊的口水……
司亭晚:地铁老人手机。
那个球随着吐出而变小,叽咕叽咕挪到他面前,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
司亭晚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突然抱住自己:“……你不会也要吃了我吧!”
然而那个球却不为所动依然眨巴着大眼睛一张呆萌的小脸看着司亭晚,半晌从那张刚吐出污染生物还糊着口水的嘴里说出两个字。
“妈妈。”
闻言疑惑地往自己身后看了看,却看见没人,他又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那个球又叫了一声“妈妈”。
确定叫的是自己后司亭晚再次两眼一黑觉得这么多年的世界观崩塌,连连哆哆嗦嗦地往后退推脱。
“我不是你妈妈啊啊啊。”
那个球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眼睛逐渐眯起来,在原地撇起嘴哭了。
“呜呜呜妈妈。”
司亭晚见这小萌物落泪的情形一时间慈爱心泛滥,又靠近了球,试探着摸了摸它,手感软软的冰冰凉凉的,像是超市里卖的一种解压玩具,捏捏。
司亭晚泄了气,妥协似的开口:“首先我是男的,你要叫也是叫爸爸,其次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妈妈。”那个球咕噜一声变小跳到了司亭晚肩上。
随即一道分辨不出性别的孩童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那个声音像是戴着耳机听的,又像是在自己大脑里发出的声音。
“妈妈我是你的精神体呀。”
“谁在说话?”司亭晚不由得眼神凌厉警戒起来。
“妈妈我就在你肩上呀,我吃掉那些坏人之后你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他不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球,又注意到自己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刚才的所有饿渴累的感觉全都没了。
难道这真的是他的精神体,吃了那些污染生物之后能恢复身体机能?
“对呀。”
司亭晚冷不丁吓了一跳,这家伙居然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听不太真切,不过这次不是这个球说的。
司亭晚朝声源处望去,一个身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黑面罩的的男人栗色头发被吹得飞起,逆风朝着自己走来。
当今社会下学校一直教人对陌生人怀有最大的恶意,司亭晚一眼就觉得他像坏人。
“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是多少,籍贯,家住哪里,什么血型父母叫什么?”
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站定,墨绿色的眼睛里散发出一种蔑视众生的威压,说话时磁性的声音淡淡的,司亭晚不禁有点犯怵。
长这么帅也要出来当坏人干缺德事的吗,还一上来就查户口?
司亭晚打了个寒颤,连忙搓了搓鸡皮疙瘩抬眼看着对方问,“你们想把我抓去卖了怎么还问人家户口,直接掳走不就好了?”他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肆意揣测,或者是某个coser?
“老师你cos的角色好还原,集邮吗?”
然而那个男人却似乎被烦到了,将剑眉一皱,一言不发伸手强硬地抓住了司亭晚的胳膊。
这下他算是彻底确定了面前这个长得有点好看的这家伙就是坏人。
“你的异能……”
面前的男人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司亭晚慌张地放大音量打断,“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明抢啊?!”
司亭晚手骨被他捏得太用力,只觉得生疼,发力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没他劲大。
他脑子里出现一个很不厚道的想法,盯紧了对方的裆部看准时机抬脚一踢,却被对方抢先预判伸出强劲有力如钢钳一般的受抓住脚踝拉扯倒在地上。
“妈妈!”
司亭晚的精神体咕噜一声变大,蓄力冲向男人,后者眼疾手快往旁边一个闪身躲过了攻击,就算精神体转身再次蓄力攻击,他还是继续闪躲从未反击。
司亭晚勉强起身拍了拍刚才先着地的可怜屁股,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被砸成锋利的平面了。
不过这个男人不反击难道是害怕了自己的精神体?
他才刚缓过神,那个男人就是神出鬼没的一个闪身出现在自己身后,幽幽的声音活像索命的男鬼。
“跟我走。”
司亭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杵在原地没动,找准时机绷紧肌肉朝着背后猛地发力一个全力肘击将男人拐得脚步不稳往后退了几步略显狼狈。
这点空隙给了司亭晚乘胜追击的机会,迅速在脑子里指示着精神体赶快前后夹击。
男人先是被精神体攻击四处躲闪迟迟没有反攻,司亭晚趁着对方分心一个箭步上前抬脚照着男人最脆弱的的□□就是一记猛踢。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样子极其狼狈。
虽然隔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但凭紧皱的眉头和噌噌冒的冷汗,对方估计是已经呲牙咧嘴了。
司亭晚嘶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得幻痛,但当下还是赶紧跑路要紧。
“你说你有异能怎么还不考公啊,还来这当坏人?。”
司亭晚上下扫了一眼男人,用不屑的语气丢下这一句转身就一溜烟就跑了。
球也紧随其后滚着,一双大眼睛还不忘盯紧了留在原地透露出蛋蛋忧伤的“坏人”。
“你真的是我的精神体啊,还会保护我。”
“妈妈。”
司亭晚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身心终于放松下来,捏了捏在自己手里变得巴掌大的Q弹小球。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好耶好耶,妈妈给我取名字!”
“既然你是半透明的,那就叫你小黑吧。”
司亭晚鬼才的取名方式自己听了都想笑,别人来了可能会无语,但难怪说是母子连心呢,小黑倒是很喜欢他取的名字。
司亭晚看着在自己手里蹦蹦跳跳的小黑,眼神露出母性光辉,弯着嘴角捏了捏它的身体。
二十分钟后他终于回到家里,一开门看见父母本来着急的眼神变得笑盈盈地,都冲着自己围过来。
“小晚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快急死了。”
司亭晚看着面色担忧的母亲,抬手挠了挠头内心愧疚,歉意地笑了一下。
司父走到一旁打电话到警署取消了失踪报案,司母围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驱寒问暖。
司亭晚看着自己父母和蔼慈爱的脸,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很庆幸自己觉醒了异能有了精神体才能活下来。
回房间换了衣服之后他出来与母亲坐在一起,沙发发出嘎吱一声响,母亲略显苍老的侧脸让他心安。
“妈,我觉醒异能了。”司亭晚勾起笑,献宝似的将小黑捧到司母面前,“它叫小黑。”
然而出乎了他预料的是父母的脸色突然就像那莫测的天气一样阴沉下来。
“你不要暴露自己觉醒异能的事情。”司父走路时木鞋底发出哒哒的声音,站在他面神色凛然,上下严审视着这个半透明球。
司亭晚疑惑从心而生,不由得皱起眉,觉得很不理解。
“我觉醒了异能就可以保护你们了啊。”
司母却轻轻叹了口气,别过头去静静抹了下泪,司父也叹了口气,走过来温声拍着司母的后背安抚。
“我们不需要你保护,你只需要好好隐藏异能当个普通人就行了。”
这句话一出,不知怎么的司亭晚心里突然特别不得劲,怒气再也没压住。
自己因为异能才能好好活着回来,结果自己的父母不但不感到庆幸反而觉得异能带来麻烦。
“现在有异能是一件好事,有异能的人可以找到很多普通人不能胜任的高薪的工作,为什么要隐藏异能?!”
司亭晚声音很大,父母皆是吓了一跳,用意外的眼神看着他。
“我去上班了。”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后他并没有像往常像个乖孩子一样给父母道歉,而是默默从玄关旁拿了公文包离开家。
从家门里出来那一刻,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本来闷得慌的胸腔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开朗轻盈。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么多年家里都很少发生矛盾和和睦睦的,但今天却因为异能问题争吵了,按理来说父母应该很支持自己觉醒异能考公才对。
他长舒一口气转念又一想,父母也只是想让自己平平淡淡过一辈子,那就听他们的呗,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到了公司大门口,白天的烈日很是刺眼,将整个人晒得有些烦躁。
门口保安并没有司亭晚晚进去,以傲慢神色说出的话让他如五雷轰顶一般僵直在原地。
“公司已经把你开除了,拿你的东西走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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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