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夏日又青时 第12章 答案

宋凡星会和叶敏勤牵扯上关系完全是个意外。

那时她刚刚上高一没多久，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后，和高年级的学哥学姐一起去当地的云帆画室拉资金赞助，碰巧遇见了在里面画画的苏和。

彼时她与苏和尚无什么交集，但因为是同班同学，苏和又是个典型的自来熟，知道宋凡星的来意后，便直接带着她去找了画室负责人。也多亏了苏和，云帆画室竟然真的同意和她们社团的校报合作。

那天，她和苏和手挽着手离开了画室，一起往公交站的方向走。结果即将从巷子口穿过去时，迎面跳出来个混混，明晃晃地狠着一张脸就要勒索。

也就是那时，叶敏勤突然出现，赶跑了混混。

更让宋凡星感到意外的是，苏和竟然和叶敏勤早早就相熟。那天苏和感慨他们三个就是天定的缘分，拉着她和叶敏勤，要一起“义结金兰”。

而后来，他们也果真成了朋友。

但是……正如叶敏勤的突然出现，他的消失也那么突然。高二下学期后，宋凡星再也没见过叶敏勤，就连苏和也不知道他的踪迹。

思绪回转，宋凡星看向对面的徐清忱。

她语气迟疑地问他：“那天，发生了什么？”

徐清忱闻言抬眸，与她的视线遥相交错。空气有些安静，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宋凡星看不懂徐清忱此刻的表情，于是她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不想错过徐清忱一丝一点的动作。

“哎那什么，这种事不想说就不说了。”舒阔见场面气氛不太对劲，出来打圆场，“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嘛，你说是吧小学妹。”

“嗯，是我多问了……”宋凡星浅笑一声，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徐清忱突然说话，语气随意，“就是被教导主任发现我带了只小猫去学校，结果猫抓了教导主任一爪子，之后被点名批评还被请了家长。”

“啊？就，就这啊？”

宋凡星也怀疑地看着徐清忱。只是这样就会让他想要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么？

徐清忱轻笑了一声，“真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那之后小猫就被教导主任代养了，毕业后干脆带回他家自己养着了，还不给我看。”

张数闻言立马喊道：“哇，这样就过分了。”他摇着脑袋，作为一个极致猫控，他十分义愤填膺：“你们教导主任一定是有计划的密谋，他肯定一开始就是冲着猫去的!换我都要后悔死了。”

“对啊，后悔死了。”

“再说了，小猫就不能上学了？小猫也想上课不行啊！”

徐清忱也跟着点头。

张数越说越起劲，舒阔好笑地拉了拉他的胳膊，他才收好卡牌，重新去转玻璃瓶，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

宋凡星则拧着眉翻出手机，打开了和苏和的聊天框。徐清忱说的，她不信。

[松鼠送星星]：苏苏，你知道叶敏勤还认识咱们高中的什么人么？

苏和消息回得很快。

[苏苏]：你不是说你都想起来了么？!

宋凡星看着消息眉头拧得更紧了。难道她还把与叶敏勤有关的事情也忘了么？她究竟丢失了多少记忆。

手机震动，苏和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苏苏]：你该不会是骗我你恢复记忆了吧？

宋凡星心下一沉，有点慌张。

她不希望苏和觉得她欺骗了她，虽然自己确实有所隐瞒。

可她不问不说，就没有人告诉她。甚至连自己失忆都是因为旁人、因为意外穿越才得以知晓。

她还是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她谨慎打字回复。

[松鼠送星星]：没想起来我怎么知道自己失忆了啊。（敲脑袋.jpg）

[苏苏]：这倒也是。

[松鼠送星星]：我就是没全想起来。一想就头疼，所以干脆问问你。

发完，宋凡星涌上一股心虚的情绪。头疼是真的，但全没想起来也是真的。

唉，为什么会失忆呢？又忘了些什么呢？她苦恼得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

苏和的消息随着嗡嗡两声又发了过来。回答了宋凡星一开始的问题，说她也不清楚。

线索又断了啊。

[苏苏]：但是除了我，你，还有徐清忱，小叶子应该也不认识平江一中的谁了吧？没听他说起过。

徐清忱真的认识叶敏勤!

上一次心跳得这么快的时候，好像还是莫名其妙被银牌挂坠“带”着穿越的时候。

宋凡星的心脏砰砰，振在耳朵里，犹如雷鸣，颤得她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所以，她是把徐清忱忘了个彻彻底底，不留分毫。

啪嗒。

从眼眶溢出的泪珠一滴滴地落在她的手上，又顺着引力的作用缓缓滑动，隐进了她的手心。宋凡星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她会哭？

牌桌上的游戏依旧继续，宋凡星却无心再看。她低头瞪着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又假借用手指蹭脸的动作揩去脸颊的泪痕。然后悄悄起身，拍了拍周舟，说要去趟洗手间。

推开包厢的门，宋凡星走到拐角，靠在墙上，终于撑不住倒坐了下来。

宋凡星感到害怕。

她遗忘了好多好多。关于徐清忱，关于叶敏勤，会不会她也忘了什么和苏和有关的事情?甚至爸妈的、自己的？他们都记得，只有自己全忘了。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好像没有人希望她记得。

可是为什么？

他们不是朋友么？

如果被朋友忘记了，不应该迫切地希望她赶紧记起自己么？

还是说……其实没有人在乎她。所以记得不记得，都没有区别。

宋凡星的视线虚浮地对着走廊天花板处的霓虹，那些明艳的霓虹闪闪烁烁，又让人看不清晰。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宋凡星循声看过去。徐清忱背光站着，迷蒙的霓虹灯光漫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了一层晦暗的壳。

宋凡星撇开眼。

“出来透透风。”

见她依旧坐着没动，徐清忱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他朝她伸出手，说：“地上很凉。”

宋凡星固执地摇头。

两人僵持了几秒，最终徐清忱依着宋凡星也靠着墙席地而坐。

宋凡星闻到自他身上传来的几乎微不可查的酒味。喝酒了吗？她这样想着，也问出了声。

徐清忱的身子一顿，然后稍稍离她远了些。

“嗯。瓶子总是转到我，干脆喝了罚酒。出来醒一醒神。”

宋凡星点点头，然后曲起双腿，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两腿之上。

“怎么了?心情不好?”徐清忱问。

宋凡星轻咬嘴唇。

眼前这个人上次就不希望她想起过去。可她还是想不通究竟为什么。

宋凡星轻轻呼出一口气，什么三思后行都先统统丢掉一边。她侧着脑袋面对徐清忱，直白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叶敏勤?”

徐清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见宋凡星笃定的眼神，知道她是带着答案在问。

他压下心中的疑虑，点点头，“嗯，认识。”

“那你是不是知道叶敏勤去哪儿了？”宋凡星直起身，有些急切地问道。

徐清忱深深看了一眼宋凡星，停顿了几秒，移开视线，摇摇头，“我不知道。”

宋凡星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咬着嘴唇，心里像是被分了好几块，一处慌张，一处难过，还有一处是不知所措。

徐清忱：“我们可以一起把他找回来。”

“找回来?”

“嗯。”

宋凡星看着徐清忱肯定的神色，突然想到苏和说的，她们四个曾经都互相认识。

她很好奇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徐清忱时，她总是拥有比平时更多一点的莽撞和勇气。

于是她探了点身，问徐清忱：“那，我们以前是好朋友么？”

“是。”徐清忱答得很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

“最好。”

“你怎么证明?”宋凡星盯着徐清忱的眼睛，“只有你在说，可过去那些我都不记得。”

徐清忱没说话了，微微敛下了眼皮。

宋凡星放轻了声音，靠近他，“和我说说过去，不可以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试探的味道，“你又为什么不希望我想起过去？”

头顶光球打出来的霓虹又闪了一个圆周后，宋凡星等到了徐清忱的回应。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微妙的笑，苦涩道：“哪怕你会感到痛苦么?”

宋凡星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些猜测。

“我们吵过架么？”

所以想到过去会不开心，那就不要记起来了。

“吵过的。”徐清忱轻笑一声，看出宋凡星的紧绷，他又解释道：“但和这个没关系。”

“那你以前对我态度不好么?”

所以想到过去会难过，那也不要记起来了。

“你说我是天下第一好的。”徐清忱声音轻轻的，像是空气里腾起的泡泡。

宋凡星的耳尖有些发热。自己以前还说过这样的话么?

她定了定神，说：“那我还要因为什么感到痛苦?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宋凡星不明白，“而且，就算我真的会因为想起和你之间发生的事而感到痛苦，一定也抵不过现在对什么都一无所知的痛苦。”

徐清忱的喉结滚动，“有时候一无所知或许胜过无所不知。”他的视线从宋凡星的脸上一厘一寸地描摹，像是在看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说出的话也带着丝疼惜。

宋凡星听出来徐清忱的话另有深意，也看到了他眼底不明的神色。

“如果忘记一切的是你，你也觉得一无所知很好么？”宋凡星轻声问道。

没听到徐清忱的回答，宋凡星干脆起身，对他说，也对自己说：“我一定会找到我要的答案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拉住。

“那你会丢下我么？”

宋凡星有些惊讶地看着徐清忱。

徐清忱抬起头，看着不说话的宋凡星，又问了一遍：“找到答案后，你会丢下我吗？”

“我不会。”宋凡星摇头。

“不要丢下我。”徐清忱似有些不适，眉头轻皱了下，眼睛里好似盛着一轮盈盈的月亮，泛着些许晚间的潮气。他嘴里还嘟囔着囫囵的密语，“你……一次了。”

宋凡星听不清晰，问他，“什么？”

然而徐清忱在迷迷糊糊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紧闭着眼睛，脑袋忽地向一旁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