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夏日又青时 第10章 红线

一直到从烧烤店转战到KTV的包间座位里，宋凡星只要一闭眼，仿佛还能看到徐清忱递来的那个春色融冬的眼神。

她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里，避开了人群中心，安安静静地看着前面那几个在舞台中央摇摆舞动的身姿，旁边的舒阔正深情地握着麦克风，唱着最近的热门流行歌。

宋凡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一副不着调的学长，唱歌却很在调子上，意外地好听。

“嗡嗡…”

手机震动，宋凡星收回视线，捞起一看，是苏和发来的微信消息。

[苏苏]：看！我换了新的发色！（未知图片.jpg）

宋凡星点开那张文字下方附着的小图。画面里，苏和侧着脸，手指拨着一缕闷青色的发丝。微微卷翘的发尾和闷青色的挑染，衬着苏和的五官更明艳动人，像是个森林精灵。

宋凡星立马发了一通夸夸。

[松鼠送星星]：好看！（星星眼.jpg）

[松鼠送星星]：很衬你的肤色，洋气又显白哎~

苏和紧跟着发了几张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松鼠送星星]：不过你怎么又染发了？上个月不是才染了蓝色？

[苏苏]：看厌啦，换个发色换个心情嘛。

宋凡星笑笑，心里有些隐隐羡慕苏和的随性和洒脱。

[松鼠送星星]：（女王大人.jpg）

[苏苏]：你呢？要不要也染一个？

宋凡星眨了眨眼睛，脑子里预想了下自己染成闷青色的样子。片刻后，她自己给自己脑补笑了，她实在无法想象以她沉闷的性子染一个如此个性的颜色走在街上。

她打字，“还是算了…”

[苏苏]：然后咱俩五一同学会那天，靓翻全场。

宋凡星想了想那个场面，不自觉颤了颤。

[松鼠送星星]：周冰姐会晕倒的吧…

[苏苏]：（宕机.jpg）

[苏苏]：是哦。

“噗。”宋凡星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冰是她们的数学老师，但却操着比班主任老黄还尽职尽责的心，也比“文艺中年”老黄更为保守。

那时候，苏和另辟蹊径从理一班跳出去学了艺术，周冰又是惋惜又是怒其不争，可惜她放弃了那么好的理科天赋，生气她被所谓艺术迷昏了头脑。后来艺考结束回学校上课，周冰看到苏和就要叨叨两句，结果毕业典礼那天，苏和直接顶着一头亮眼的粉色去了礼堂，周冰也把职业生涯中脸色最黑的一张毕业照献给了那一天。

[苏苏]：哎，虽然高中的时候又苦又累，但我还挺怀念的。

[松鼠送星星]：我也是。

[苏苏]：要是我能穿越回去，一定找机会带周冰姐去染个发，培养培养她的艺术细胞。

宋凡星看着消息眼睛一弯，而后想到了什么，将原本对话框里的“哈哈哈哈哈”删去，又缓缓重新打字。

[松鼠送星星]：苏苏，高中的时候我发生过什么吧。

对面的信号像是走失了一会儿，片刻后，苏和发来一个小猫歪头的表情包，萌萌的小猫脑袋上还挂着个大大的问号。

苏和在这里和她卖萌装傻呢！

宋凡星决定诈一诈她。

[松鼠送星星]：就是我失忆的事情啊。

宋凡星等着苏和的信息，轻抬食指敲了敲手机的边缘，然后又打字。

[松鼠送星星]：其实我都想起来了。

这一回，苏和的消息来得非常快，她刚刚发送过去的消息就被接二连三的好几条讯息顶了上去，嫌这还不够一般，苏和直接打来了视频通话。

宋凡星将视频通话的请求挂断，然后打字，“我旁边有别人呢。”

[苏苏]：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苏苏]：赶紧和我说说！

[苏苏]：不过话又说回来…

[苏苏]：小星，你知道我听到你说记忆恢复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么？

[松鼠送星星]：什么？

[苏苏]：真正的缘分果然是剪不断的。（得瑟笑.jpg)

宋凡星对着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时，苏和又发了一条消息。

[苏苏]：你和徐清忱就是这种缘分。

她，她和谁？！

徐清忱…徐清忱。

她就知道，那段失去的记忆里，徐清忱一定是关键人物！

宋凡星看着这个名字，心里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发酸，但她又不知道该将这丝情绪归结到喜怒哀乐的哪一类中。于是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徐清忱的方向。

那人正被舒阔从座位上强拉出来，话筒还一直往他手里塞。他看上去面色有些不愉，就在宋凡星以为徐清忱要果断拒绝舒阔的时候，不知道舒阔凑近对他说了什么，徐清忱忽而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怎么又对上视线了？！

宋凡星慌乱地埋下头，眼睛眨得很快，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抚平躁动的心境，却又看到了手机屏幕里苏和发来的消息。

[苏苏]：月老给你俩牵的什么红线，剪都剪不断~（嘚瑟笑.jpg）

月老…红线？！

蓦然间，宋凡星脑子里蹦出个荒唐的念头。

她和徐清忱以前不会是早恋吧？！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宋凡星又摇了摇头。肯定不会的，按照她的性格，先不说谈恋爱这事她根本藏不住一定会被任素梅女士抓包，她自己就绝对不可能不在日记本里留下痕迹。

苏和这样说，应该只是联系到自己高中时暗恋过徐清忱的事吧。

她和徐清忱之间哪有什么月老牵的红线啊。

那厢，徐清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拐角的落地式话筒前。他手轻轻搭在话筒的长杆上，微侧着身子，看着斜前方的屏幕。因为坐在拐角处，他整个人被头顶的灯光掩在里面，若隐若现交错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浮跃。

婉转的前奏曲调悠悠，一时间，包厢里只有安静的节拍声。对于这个平日里话不多、长得好，但性格其实不错的学弟，大家都挺好奇的。

“…风中传来古老的誓言 我们穿越时光的细语…每一次的心脏跳动都是宿命轻扣…听浪漫如诗缓缓听爱意繁星点点…”

平心而论，徐清忱唱歌水平一般，没有什么声乐技巧。但或许是现下的氛围太柔和，又或许因为他的表情太专注…宋凡星竟觉得徐清忱平铺直叙的嗓音伴着悠扬的钢琴伴奏时，就好像是夏日晚间倾泻的月光一般，静谧中还透着点温柔。

歌声缓缓，徐清忱的咬字也柔，那句“繁星点点”宋凡星听在耳朵里，心里却像是存了一汪被晚风吹起涟漪的水泊。

一曲终了，徐清忱站起了身，从那处拐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俊朗的五官也渐渐明晰。红润的嘴唇、挺直的鼻子、澄澈的眼眸，一点一点犹如被揭开画布的珍宝一般，徐徐展现在了宋凡星的面前。

他是要坐在我旁边吗？

宋凡星意识到这一点后，忽然觉得有什么名为拘谨的小飞虫盘绕在发丝间，于是她动作不太自然地顺着发丝，又在徐清忱落座到她身侧后借着放手机的动作向一旁移了点儿。

“你讨厌我？”

徐清忱的声音很低，宋凡星却在哄闹的声音里听见了，她抚顺发丝的手顿了顿，有些怔愣地看过去后，注意到徐清忱的嘴唇抿起，眉心也微微蹙着。

“没有的。”她摇头。

徐清忱的神色依旧，脑袋耷拉着，眼皮也耷拉着，睫毛因为垂着更显得长，整个人都是一副泛蔫儿的样子。好像真被谁讨厌了然后委屈了一样。

不是，怎么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错觉？

她摆摆手，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没有。”

因为想要看清徐清忱掩在昏暗灯光下的脸，宋凡星的身体也向徐清忱的方向微微探过去。

徐清忱没有什么反应。

宋凡星也借着姿势又细细看了几眼徐清忱。她不好意思凑得太近，故而这个角度只能将徐清忱的下半张脸看得明了。这人确实生得好看，哪怕现在嘴巴都要撇成半圆形了，宋凡星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他的嘴唇好像很软。

她突然觉得，这人嘴巴撇成这样，不会是在委屈吧？

见着这样安静的、默默不语的徐清忱，宋凡星心里突然升起了点儿坏心思。

反正徐清忱也说了，他们以前就是认识的，关系好像、应该、貌似还行？那逗一逗他，也是没关系的吧？

想到这里，宋凡星往徐清忱的方向又靠得近了些，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徐清忱撑在沙发上的手背，带着点儿逗弄的意味开玩笑道：“徐清忱，你是在等我哄哄你么？”

话音落下，宋凡星便看到徐清忱那抿成了线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讶。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和此前唱歌时那缓缓的沉不同，徐清忱的声音现在有些喑哑。他反手将宋凡星的手覆在下面，眼睛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的人。

宋凡星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后知后觉这个玩笑太过冲动，也有些不合时宜了。她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别人看到，先前生出的胆子豁然缩了回去，她想将被徐清忱覆住的手抽回，再拉开距离。

然而徐清忱却没让她得逞。

他握住宋凡星的手更用力了几分，另一只手则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又调整了下自己原本有些随意的姿势，往宋凡星的方向靠了些。他们本来就坐在靠后的角落里，徐清忱用自己的身体将宋凡星掩住，从背后看过去，只像是有人靠在这里休息了。

“没有人看到的。”

他的声音犹如蛊惑一般，覆在宋凡星手背上的手指动了动，宋凡星立马反应过来，这动作在梧桐巷院子里的时候他也这样做过。

徐清忱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从指尖又滑至指骨凸起的地方，就像是给小猫顺毛一般地轻抚。彼时的宋凡星觉得她那时紧张的情绪真的被安抚了，现下，她却觉得徐清忱这一招根本没用。

因为她的心脏依旧跳动得厉害。

然而眼前的罪魁祸首仍旧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甚至还在“添油加醋”。

他的眼眸因为头顶灯光的映射而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宋凡星似乎只能见到一片晦暗，可他的声音又带着天然的青涩，微微翘起的尾音，听起来竟像是毛茸茸的尾巴。

“你刚刚说的，哄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