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过去。
我为这个晚上准备了很多。
我精心打探过目标的喜好,为了让他一眼就看到我,我特意选择了最合那个人胃口的妆。
我应该被那个人选择,然后在这一场宴会之后被单独带走。
到那个时候,我会把一早准备好的刀子刺进那个人的身体,然后再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想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可我没想到,我的计划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被打乱。
那个年轻的猫眼男人。
那个被人称为苏格兰威士忌的家伙。
我没有资格拒绝客人的要求,但所幸苏格兰威士忌坐得离我目标不远。
我想要再尝试一下——可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苏格兰却把我和我的目标完全隔开了。
于是我只能陪着笑脸,按部就班地做我该做的工作。
客观来说,苏格兰威士忌是一个很好的客人。
他不会像其他客人一样随意在我身上揩油,也完全没有拿我玩笑的意图。
在他身边,除开倒酒之外,我似乎并没有任何其他功用,但即使如此,他也为我特意开了几瓶很贵的酒。
如果他没有搅乱我的计划。
如果他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我想或许我对他的好感会更多一些吧。
我这样想。
机会并不是完全没有,我能感觉得到,即使在宴会过程中,目标看我的眼神也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炽热。
如果我稍微主动一点,或许他不会介意在这场聚会之后把我单独带走。
可我并没有得到那样的机会。
因为在宴会结束的时候,那个名叫苏格兰威士忌的男人忽然伸手虚虚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想带这孩子回去。”
他这样说。
他的手臂其实并没有触碰到我的皮肤,但在那个瞬间,我还是感受到了他近乎灼热的体温。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看起来对我毫无兴趣,却还是点了我出台。
包厢里响起了狎昵又暧昧的声音。
经理的脸上也满是笑容。
“当然可以,苏格兰先生。不过这孩子才刚来店里没多久,还是个雏儿。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您还请多担待些。”
心脏跳得很快。
我甚至有一瞬忘了想要刺杀目标的计划。
这是我第一次被客人指名过夜。
我当然明白这样的指名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在我入店以来,也见过其他同事被人带走。
她们有的会在不久之后回到店里,有的没有。
回来的人身上总有或轻或重的伤痕,因为我们这样的存在对于客人来说不过是商品,而会来这种店里挑选商品的人,大都不会小心取用。
但我没有拒绝的权力,也没有选择自己客人的权力。
我知道,在我为了还债而进入这样的店铺之后,这一刻总会到来。
可在被男人的气息包裹的时候,我得承认,我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我会被怎么样对待呢?
在经过了这样一个夜晚之后,我的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苏格兰揽着我,坐上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车。
坐进车里的时候,原本虚虚包裹着我的男人的体温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披上肩头的厚实衣裳。
我有些惊愕,抬头看他。
他却只是迈着长腿坐到了我的旁边。
“你在发抖。”
他说。
“是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太低的缘故吗?”
他依然没有看我,可我的视线却控制不住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和那些人似乎不太一样,尽管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看起来也有些冷酷,可我总觉得,这样的人该是温柔的。
或许是我一直没有回答,他也失去了等待答案的耐心。
他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半晌,忽然开口又问:
“你在这家店工作了多久?”
“两个月。”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
他又问。
“十六。”
我继续回答。
他似乎是怔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叹息。
“还是上学的年纪啊。”
“所以为什么在这里工作?”
“为了还债。”
我没有隐瞒,也不需要隐瞒。
我是一件商品,而我的不幸或许可以多多少少地激起一点他的同情心。
或许他会因此而怜惜我,或许不会,但我能为自己做的,似乎仅止于此。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于是空气也跟着静默了下来。
作为风俗女,在这样的时候,本来应该由我来活跃气氛,避免冷场。
可看着他留给我的那半个侧脸的时候,我只觉得什么也说不出。
于是直到车子停在一栋高档公寓的门口,我们之间都没有更多一句的交流。
车子挺稳后,他率先走了下去,接着单手扶着车门,示意我下车。
我听话地从后排座位里爬了出来,在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追问了一句:
“在这种地方工作,你情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