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破碎的想念 第9章 乘着风的念

临近运动会最后两天，班级都在训练秩序册安排的项目。因为天气的原因，大家都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头，不像是之前军训那么认真有朝气。

“好了！最后一遍。”教官高喝一声，“准备！”同时手里的发令枪高举。

姜贞羽蹲在起跑线上，听着空气里可怕的细节，随时准备迎接发令枪响。

随着预备命令，她身体稍微前倾，眼睛盯着前方，耳朵竖直，注意力高度集中，等待着测试正式开始。

忽然，一声脆响传来，枪声。伴随着枪声，姜贞羽冲了出去，她感觉自己被一阵风推着往前面跑，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声，脚踝被风吹得生疼，她没有停顿，保持着这种姿态，即使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训练，她也想跑出自己最好的成绩。冲线的时候，她用余光看了看台阶的方向。

而此时此刻在远处的台阶上，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鹿念站在台阶下，望着操场上的贞羽，无论她怎样尝试忽视自己的伤，想认真看看姜贞羽跑步的样子，额头的疼痛总时不时把她拉回冰冷的现实。

“无心过问你的心里我的吻……甜美镜头，竟也落花一样飘落下来，从此，我的生命，变成了尘埃。”鹿念轻轻哼着，姜贞羽奔跑的身影似乎就如那甜美的镜头一般，落入了她的眼里，却也如同那落花一样飘零。

不知为何，鹿念想起了林安，如果不是她，就不会造成自己现在痛苦的处境。

“鹿念？”姜贞羽的嗓音骤然在她耳边响起。

鹿念猛地转头，就见姜贞羽出现在自己身前，她惊诧了一下，心想贞羽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她不是在训练吗，怎么会看到我的……

姜贞羽注意到鹿念的脸色不太对劲，有些苍白，于是伸手用手背贴了她的额头，关切地问：“还疼着？”

鹿念怔了一下，没想到贞羽会在意这个，连忙回答：“我、我没事。”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姜贞羽追问了一句，接着又伸手想去摸摸她的额头，但鹿念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我真的没事。”鹿念把身子转向一旁，试图避开姜贞羽的目光，“后天就要到运动会了，你不要耽误训练……”说到这里，鹿念微微抬起了下巴，脸上露出一个假笑似的微笑，“你要为了我们班取得好成绩呢。”

姜贞羽听了这句话，脸色微变，垂下睫毛，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和无奈。她知道鹿念不想让她担心，但是她也不希望鹿念总是独自承受痛苦。

“我知道。”姜贞羽轻声说道，“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鹿念，然后转身离去。

鹿念看着姜贞羽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可能让姜贞羽有些伤心，但她真的不想让姜贞羽因为自己而分心。

“对不起……”鹿念低声呢喃道，“我只是想让你专心训练。”她看着姜贞羽离开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鹿念转过身，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坚强。

姜贞羽的关心让她感到温暖，但她不能让这份关心成为负担。

她到医务室买了些止疼药，剩下的两天，熬过去就行了吧。

老师带同学出去看病本来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落入某些人的眼里，就不免变成了矫情，变成了装。

一天下午，鹿念找到了林安，向她说明自己支付了CT费用，并表示无论林安是否愿意归还这笔钱，都没有关系。但重要的是，这并不应该是自己的责任，而是林安应该承担的责任。

现在，自己不得不忍痛后果，让林安承担一切的责任，这本就没有问题。

她忘不了林安的眼神，怕麻烦的眼神，200块钱她给了，林安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理亏，但要她还钱还是有点不情愿。

“钱给你了，你确定你没事了吧？”林安的声音很小。

鹿念笑了笑，“我可不敢确定。”

林安听到这句话，沉默了。

“我觉得我应该不是软组织挫伤，当然只是我觉得。”鹿念的声音很冷。

林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疼痛的感觉当然是真的，骗不了人，不过我也不介意你猜些别的。”鹿念话锋一转，“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特别虚伪的话。”

林安咬咬牙，“谁虚伪谁知道。”

鹿念笑了，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了。走之前，她还给林安留下了一句话：“既然你不肯负责到底，那么就请从现在开始注意你的言行，因为一切后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留给林安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安气愤地嘟囔一句：“矫情！”

“两百块钱看清一个人。”这句话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女生间传开了，大家纷纷同情起林安来，还有人为林安鸣不平，鹿念虚伪的标签就这么被打上了。

鹿念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运动会前一天晚饭时间，大家在食堂里分堆进餐，鹿念的身影孤零零的，她站在餐桌的一角，无意于吃饭之外别的事情。

姜贞羽因为一些老师交给她的任务而迟来了一会，进去餐厅环视四周，她看到鹿念竟然站在那里，默默吃饭的样子，显得格外孤独。

姜贞羽打了饭朝鹿念走了过去。她走到鹿念身边，用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鹿念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站着？”姜贞羽轻声问道。鹿念跟同学们的关系应该都不错才对。

“没什么，有点累了。”鹿念淡淡地回答道。

姜贞羽知道鹿念可能不太想让人打扰，于是轻轻放开她的肩膀，站到了她对面。

然而，就在这时，姜贞羽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声音。她的耳朵对于某些声音异常敏感，这次，这些声音从不远处的602班人群传来。

"怪不得她们能玩到一块去，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刺耳的声音传入了姜贞羽的耳中，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告诉你们，在上个月刚开学的时候就有人跟鹿念说了姜贞羽是姛，你看她们现在天天在一块，我怀疑鹿念也是姛。"另一个声音接着说道，带着明显的恶意和嘲笑。

"哎呦，她们两个这是要搞断袖吗？那她们可真是有情调啊。"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充满了调侃和讽刺。

"真是两百块钱看清一个人，林安遇到这种事也真是倒霉啊。"最后一个声音传来，似乎是在为林安打抱不平，但更多的是对姜贞羽和鹿念的攻击。

姜贞羽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吃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鹿念率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动作有些缓慢和沉重。

姜贞羽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不吃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鹿念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黯淡，“没胃口。”

姜贞羽想了想，提议道：“那去操场走走？”她知道有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晚风总是可以缓解一下心情。而且，她自己晚上吃不吃其实都无所谓。

鹿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两人站起身来，一起走出了食堂，朝着操场走去。夜晚的空气有些凉爽，微风轻轻拂过她们的脸颊，带来一丝清新的感觉。

操场上，姜贞羽和鹿念静静地走着。姜贞羽打破了沉默，“别在意那些人的话。”鹿念微微点头，“我知道，只是……听着聒噪。”

姜贞羽握住鹿念的手，“因为习惯了看戏的人不了解我们。我们从来不必在意她们的看法。”鹿念看着姜贞羽，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情感。

姜贞羽曾经是怎么承受住这一切的？她不敢去想。

两人漫步在操场上，享受着宁静的时光。鹿念心中的郁闷随着消散，在这个喧嚣的世界中，总会有一片属于她们彼此的避风港。

在这里，她们能够安心的依靠，感受彼此之间的温暖……

一年一次的秋季运动会，开幕式总是最隆重的一个环节，首先是班级的依次入场，这同时也是清北部最风光的环节，通常是压轴进场，引来无数普通级部学生们殷羡的眼光。

每个班级都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能在最有限的时间里在全校面前做出一个完美的自我展示，而清北部自然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作为学校“最高战力”的代表，他们总是不甘落后，每次的秋季运动会都是高调亮相，这次也不例外。

为了配合本次的冬季运动会，高三清北部特意用蓝色卡纸，裁成了花，粘到一个大的白色帆布上面，上面有各种关于冬天的小物件，还有英文翻译，整体看起来很应景。

学生们则全部穿着整齐的校服，男生是蓝白搭配，女生是天蓝白搭配，每人手里拿一个白色的羽毛装饰花，而高二的清北部则是举着各种冰凌子，气球，在前面还有举牌的小天使们。

接下来就是学生代表宣誓，裁判组宣誓，校长发言，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这些流程在每个学校里都差不多。

关于短跑的项目基本都排在上午，从短程到长程，下午有四千米和四百米接力。

鹿念早起列队时吃了一片止痛药，现在药效过了后，她只感觉脸部麻酥酥的，任何表情都牵扯着疼痛感，她只好当会面瘫。

十点半，男子一百米那边进行到差不多，检录处开始宣报女子一百米组。

……

几次比赛后，小马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冲602班的两个一百米女运动员招招手，让她们下来准备一下。

姜贞羽手里拿着202号号码牌，她拉了一下鹿念的手指，冲鹿念微笑，让她帮自己别上。

鹿念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加油，我看好你。”

姜贞羽点头：“没问题。”

鹿念则蹲下身来，帮姜贞羽把后面的号码牌整理了一下，确认上面的号码和名字没问题后就让她下去热身准备了。

此时距离比赛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大部分的观众也都来齐了，整个操场上都是人们的交谈声，叫好声，加油声，嘈杂的气氛在秋日中被带的更显活力十足。

鹿念抱着胳膊站在栏杆边，看着远处奔跑的人们，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她原本以为比赛前的等待是最令人难熬的，可真正等到了这一刻，却发现时间过得飞快。

原来，人总是这样，直到失去了一些东西后，才觉得遗憾惋惜，后悔不已。

鹿念忍着疼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珠。

她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不管怎样，她都要下去给姜贞羽加油，不能请假。

鹿念趁着小马不注意就偷偷溜下了观展台，站在终点线附近，她想姜贞羽冲线时第一个看到的是自己。

裁判员看了一下运动员到位情况，然后站在发令台上，手持发令枪已经上膛。

“各就位，预备。”

姜贞羽吸足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砰！”

随着一声枪响，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了出去，她的眼睛从睁开的一瞬间就一直盯着前方的终点，丝毫没有犹豫。

她突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朋友在那里等着自己，姜贞羽心里默笑，开始冲刺。

其他选手紧随其后，姜贞羽却始终领先一步，百米的赛道显得短促而漫长，每一个人都卯足了劲，咬着牙跑，但又忍不住去看终点线，计算着自己到那的距离。

鹿念看着眼前的几道身影逼近，心脏跳动的厉害。

“加油，姜贞羽！”

“加油，姜贞羽！”

她大声为姜贞羽呐喊助威，顾不得额头牵连着嘴角的疼痛，脸上露出了笑。

姜贞羽冲线，她伸开双手，扑向鹿念的怀抱，两人的呼吸交缠，因惯性倒在了草地上。

“我说过，如果是去见你，我一定是跑着来的。”姜贞羽微笑着道。

鹿念摸摸姜贞羽的脸蛋，咧开了嘴，“跑着来的啊……”

姜贞羽点点头，脸庞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蹭着，鼻息间全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不远处传来小马的声音：“鹿念，谁让你离开座位了？快回去，姜贞羽，你去终点那确认自己的成绩，现在咱们这一组里你第一，你看看成绩，没准是咱们学校前几。”

两人恋恋不舍的分开了，姜贞羽站起来，走去了工作人员那里，结果显示她只比另一组的一个女体育生慢了零点几秒，她是，全校第二？

姜贞羽激动的心扑通扑通跳着，虽然没得第一，但是对于没练过体育的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她只有这一个项目，接下来没有她参与的事了，她回了座位，掩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眨眨眼睛，看着鹿念。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那个，你没忘吧？”

鹿念装作一愣，看向了她，嘴唇紧抿，眼里透出了几分纠结。“嗯，忘了。”不过隐隐露出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

“你！你！”姜贞羽气急，捂住心口，“你说话要算数，说好的运动会时告诉我歌词。”她把号码牌扔到鹿念面前，“我都跑全校第二了，你怎么能这样不讲理。”

“好好好，不讲理。”

鹿念笑着，无奈的把号码牌捡起来叠好。

她凑近姜贞羽的脸颊旁，用手指刮着她的耳廓，“我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她将头埋在了姜贞羽的颈侧，轻声道，“那句歌词是《致你》里面的。”

“若想念是凋谢的云，乘着风也飘向你，降落在你耳边低语。”鹿念抬起头，“那条鱼指的是你哦，羽。”她的眼神温柔深情，像是能滴出血来。

姜贞羽惊愕的看着鹿念，心跳加速，她几乎以为鹿念要跟她说什么了，可下一秒，鹿念的表情僵住了，她突然侧开身子，捂着额头，面色苍白。

“鹿念？你怎么了？”

她皱着眉，抓住了她的衣角，鹿念没有理她，捂着额头的右手五指收拢。

“疼得厉害么，别吓我，我让老师带你去医院。”姜贞羽背起了鹿念，跟小马说明了情况后，三人去了医院。

医院的钟表滴答滴答，姜贞羽坐在等待室里，小马则在走廊里抱着膀子不停的给鹿念家人那边打电话。

突然，房门打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她什么情况了？”姜贞羽连忙起身询问。

医生摘下口罩。“头面目神经受损，没法用手术治疗，只能等着神经自己恢复，这一段时间都需要吃止疼药。”

“严重么？会有永久性的伤害吗？”

“暂时看不出来，不过目前情况比较稳定，不会恶化。”医生看了一眼姜贞羽的校服，“你们是高中生对吧，今年高几了？”

“高二了。”姜贞羽回答。

“她这个恢复完全可能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期间神经疼痛会不间断地刺激她，影响学习和生活，再加上高二压力比较大，如果恢复过程中出现什么比较大的情感波动，是很容易引发心理健康问题的，建议平常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医生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小马从外面挤了进来，医生的话他也听见了，他拍拍姜贞羽的肩膀：“姜贞羽，你跟鹿念关系不错，那你平时多注意一下她，如果她出现什么心理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嗯。”姜贞羽点点头。

病房的门再一次打开，鹿念虚弱的从里面走出来，姜贞羽上前抱住了她。

鹿念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抱住了姜贞羽的身体，像个无助的婴儿，她的脸色苍白，额上被汗濡湿，她的声音很低很沉，“对不起，姜贞羽。”

她想开口安慰一下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姜贞羽叹了口气，抚了抚鹿念的脸颊。“没事。”

小马去主楼一层给鹿念买处方里开的药了，让姜贞羽带鹿念出去等会。

在医院外的小花园，姜贞羽把鹿念按在了石椅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头时不时地刺痛，不过还好，我可以忍住。”

“那就好。”姜贞羽松了口气。

鹿念靠着椅背，沉默了一会，终于出声，她的眼睛里含着水光。“姜贞羽，我现在把之前的问题，再问你一次，你要好好回答。”

姜贞羽垂下眼眸，望着鹿念的眼睛：“你问吧，这次没有谎言。”

“是什么事情，让你想不明白？”

“是……你。”姜贞羽的声音颤抖着。

两人的目光交汇，谁的也不曾躲闪，她们的眼中是铺平的回忆，在那里，没有旷野，没有褶皱，只有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停泊着想念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