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见要待来年
下次重逢要待来生
鹿念不厌其烦拨弄着耳机的音量,那耳机调控开关就像滑动变阻器一样,很解压,当然鹿念没压力可解。
“呜,是这条路吧。”虽然高中两年鹿念对这片地理规划熟悉的不行,但谁叫她毕业后一次也没有回来过,除了几个重要的标志其它的都忘了。
鹿念凭着身体记忆找到了一家书店,当然找到书店也就意味着找到了学校,学校就在对面。
这家书店叫程博书店,除了卖书校服什么的,还提供在二楼的住宿宾馆,可谓赚的盆满钵满。
鹿念不去想再见姜贞羽后会遇到的种种不堪,如果姜贞羽再说出那样的话,她会考虑清楚再给出回答。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遇见。
八月三十号,开学前的一天,那是她和姜贞羽初遇的日子来着?也是在程博书店里……
鹿念踱步进去,虽然目光还落在手机上,但她的视线已不自觉的向里面扫去。
“书架,柜子……”鹿念提起心脏的跳动,找向了书架隔开的过道,当然——那里什么也没有。
鹿念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找存手机的柜子,便看到了一个默默读书的女孩,身高比自己高一点,不怎么打扮,却透露着清新的自然美。
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的心大概也一并飞走了吧。
冀中旁边的森林公园里,姜贞羽懒散的躺在板椅上,不时用鱼饵掷向湖中,游鱼迎合着探头,吐出团团气泡。
姜贞羽没去书店,她铁了心的不想再见鹿念了,她俩没可能,她清楚。
鹿念的家教非常严格,鹿念的母亲鹿杨管着鹿念的学习、生活和社交,每天晚上还不许九点后出门。
姜贞羽撑起身子,她不一样,她的家庭与鹿念的家庭完全相反。
她还记得,七八年前的那个初春,父母一起牵着她来这庆生。她许愿自己每一天都能过得快乐,爸爸妈妈一直幸福,奶奶的病快些好,如果可以,以后的每一次生日都想来这过……
抱着双膝,点点泪花湿润了她的眼角,在晨光下闪着晶莹的亮。父母失约了,没有维持住这个家,妈妈离开了。奶奶因白血病病死,自己的愿望到头来竟然变成了诅咒。
最后只剩她记得,每个生日都是她一个人,在这座桥边为自己庆生,这十六岁的生日还是她一人过。阳光的手抚着她的脸,把那颗不肯离去的泪珠悄悄抹去了,剩下的,还是浅浅的微笑。
上一世,鹿念高考发挥的很好,去了想去的大学,而她发挥失常,是否得病了她也不清楚,父亲只会打骂她,高中后,她就上了个一本,家庭的枷锁困着自己,最后她从楼上跳下去,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忘不了鹿念。
还好鹿念跟自己没联络了……那是她应得的人生。
姜贞羽摇摇头,甩开这些烦恼,她想要好好活这一次,可是,没有鹿念的未来,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湖里的游鱼如果潜藏不了自己的身影,天空的飞鸟就终有落下的时候……
九月一日如约而至,没有那么大的太阳,微风吹拂的人不躁。
冀州中学的门前围了满满的学生,从这里进去,下一次出来就要一个月后,鹿念也并不是反感寄宿制的生活,只是每次出来后都会感觉恍若隔世,大概监狱的感觉距离这也不算远。
鹿念倚靠在程博书店的书架旁,双眼欲把门口洞穿,她总会来吧?
“呜,同学,你是新来的吗?”鹿念闻声转头,是一名男生,带着笑脸。
鹿念回以微笑:“是,有什么事吗?”这男生她有点印象,是清北部的。
“同学,你知道哪里能办电话卡么?”
“哦,从前台买就行了。”鹿念轻指了一下前台,“有十块的二十块的,也有五十的。”
那男生连连道谢,临走却说:“想不到你对这里还挺熟悉的,虽然看你面孔生,不过还是帮到我了,谢谢!”
鹿念跟那男生分开后,反省过来,自己现在是第一次来冀中,对于熟悉的东西也得要装作糊涂才行。
鹿念在书店里耗掉了最后一点时间,就在刷着手机的空当,一瞥身影映入她的余光,她带着一股来自森林里被阳光晒过的泥土一般的清香掠过。
齐肩的尾卷发,朴素白净的校服。和那张她不能忘记的带着泪痣的脸。
上次是三年前,上次是一世之隔,上次离开是她的眼泪寄托,上次离别是自己的决绝。
“你不能喜欢我。”鹿念是从什么时候后悔说过这句话的呢?她不清楚,但她希望现在还不晚。
估计,她是租不到手机柜了吧,第一次见时就是这样。
鹿念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避开姜贞羽的视线,倚靠在柜子旁边的墙上。上次是她主动搭话的,这次也不会差吧……
姜贞羽一进书店就感觉有人的目光粘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很不舒服,可她欲用眼光把那人从人堆里揪出来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目光所来了。
真奇怪,不过,姜贞羽乍一想自己高一时惹出来的那点屁事,就单觉得是哪个慕名而来的罢了。
她抚了抚身上还痛的几处伤,大没有以前的情绪失控,哪怕又一次的耽搁使她租不到一个手机柜了。
等等,租柜子……
姜贞羽急赶两步走入了书架的走廊,半掩着瞧向手机柜旁边,没穿校服的那个身影很扎眼,也许是看到所有都变成海市蜃楼后的心在痛,可至少这一刻,姜贞羽渴望走向她。
点点滴滴都随着时间变成石头,离开以后是不想拥有还是不能触碰,姜贞羽说不清。
走吧,姜贞羽……
姜贞羽把鹿念的身影狠狠印在眼中,转身离开,手机什么的,都交给老师托管就好了。
宿舍里她东西不多,不需要怎么收拾,就整理好床铺,去班里学习,她可不想因为慢走在这里和鹿念再遇,既然决定了不要打扰,就不要让她对自己有任何印象。
鹿念眼睛只是浮在了屏幕上,倒也是徒劳,来来往往多少个人,终究不是她。
“感觉如何?念念,还适应新学校吗?”母亲在电话另一旁问,“坐车累不累?”
鹿念随口答道:“坐了六七个小时车当然累,不过学校我看着还行。”
实际上,鹿念要去的是老校区,与宣传照片中华丽的新校区天差地别,鹿念知道这点,但她应该哄着母亲,不让她担心。
“那这个点也不早了,你把手机关机放在书店里,不要带进学校,之后你就进校吧。”鹿杨顿了顿,“在新学校,处理好人际关系,把自己的未来和现在拎得清些,少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扯王八犊子。”
鹿念咽了口唾液,应付着把电话挂断了,换作以前,她也许只该顺应的点头,服从母亲的一切安排,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鹿念把手机存好,步子轻快的走进了校门,对于旁的景象不多看一眼,倒怎地也不像个新生。
她无意于这个她已经走了千百遍的老校区,之前废了老劲从这里走出去,又怎么会有一丝留恋呢?这个埋葬了青春的地方。
她在愁的是变数,鹿念自以为自己掌握着上一世的记忆,想要挽救这一切不算太难,可是,她两次的精打细算都被错过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未来的不确定?她不清楚,她也不敢去猜。
宿舍里也没有她,但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高二生活刚刚开始,是否这一切仍按着轨迹走,留给她看清的时间,多得很。
冀州作为衡水模式的发源地之一,课业任务是沉重而苍凉的存在,管制比起衡水二中也差不很多,鹿念是花钱转来的,班级自然不差,是实验班,大理。这里的实验班有一个强势的名头,清北部,也叫第六级部,是脱离于其他所有级部之外的独立级部。
学校里的风景一般,扎眼的无非那祭奠孙敬孙太守的庭园,在来这之前,鹿念一点都不清楚孙敬是冀州人。
鹿念收拾好行李后匆匆来到班级,因为耽误的时间太多,彼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多一半的学生了。
没有什么过多自我介绍的环节,她搬了张桌子进去,便是这个班级的一员了,她在初中就习惯了一个人单桌,在这里不行,你得有个同桌,在这个一个月放一次假的地方,那个人就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所有的人都要去适应。
在她来之前,姜贞羽一直是单桌,尽管成绩不错,座位靠前,也依旧是单人单桌。虽然主要是因为她自己的要求,但班主任似乎也接受了这不会惹大多数人的安排,便任由她了。
班主任戴着眼镜,高胖,教数学,姓马。
马老师看着举桌犹豫的鹿念,说:“教室后边没有空位了。”
他抬头扫了一圈,看到了第四排靠窗的杵着下巴做题的姜贞羽,他指了指姜贞羽身旁突兀的空缺对鹿念说:“你坐那去吧。”他又看了会自习,随后走出了教室。
鹿念搬着桌子绕着后排来到了第四排,她本意是避众人的眼光,奈何她被排到了前排,众人的眼光偷偷投来,使她不很自在,姜贞羽会不会看自己呢?她想。
记得第一次遇见姜贞羽时,她身上透着莫名的距离感,即便是瞧别人,她也不会掩饰或留恋,淡扫一眼,就不再倾注任何的热情。
鹿念感觉自己的体力实在是不如上大学后,搬个桌子都有些吃力,她强保持形象搬到了地方,没一个人中途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当然不是道德绑架,这里长大的学生大都如此罢了。
鹿念又来回搬了几摞书箱,令她不解和难过的是,从始至终姜贞羽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摊开书本,鹿念半偏着头,脑袋中觅着开头的话题,纵使她平日伶牙俐齿,面对姜贞羽,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一张纸条递了过来,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复习英语,第一节课是英语。
鹿念看了姜贞羽一眼,那人却还是在做自己的题,连头都没抬一下。
鹿念眼眸微动,鹿念读不懂她那眼角似有未干的泪痕,只能侧过脸去,翻开那熟悉又陌生的课本。
课本很无聊,大多都是凭再几眼就可以回忆起的知识点,鹿念也就这样强忍着学习的枯燥,一直憋到了下课。
她本身并不是什么爱学习的孩子,可以说,如果不是母亲的严格管教,她不想甚至可以说会讨厌去学校。
鹿念打开自己的笔袋,拿出几根铅笔随便选了张白纸便开始细细描绘,相较于学习,绘画是更可以吸引她的注意力的东西。
就在她专注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旁边姜贞羽异样的眼神……
这有些不对劲,姜贞羽才开始发觉起来,她偷瞧着姜贞羽落下的每一笔,这不像是她现在该有的笔法,而更像是,她升入大学后发布的那些作品的画风。
突然,鹿念缓了手中的笔,抬头挽了挽鬓发,目光也不自觉的往这边瞥了来。
目光所及终与那偷瞧短暂接触,姜贞羽咻的扭回了头,不过她手中绕头发的小动作却出卖了她,不对,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啊?她现在只是自己的新同桌,仅此而已。
想到这,姜贞羽松了手中的头发,开始整理桌面的学习资料,同时自然的转过头去。
朋友不要做的话,同学的关系却是不可避免的。
“你画的真好。”姜贞羽淡开一抹笑,“是从哪学过吗?”
“呃。”鹿念的脸上一丝不自然被姜贞羽捕捉的很准,“初中时候学过几年。”
怎么可能,鹿念高中前根本没学过画画,全凭她自学,姜贞羽的笑容未淡,但她心里面已经开始沉降那个念头的种子。
这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过去吗?那我是不是可能……
不,你怎会有可能,别痴心妄想了,你与她并非同类人,明知没有结果的开始,你想要再现?
上课铃响,姜贞羽收回那忧郁深邃的目光,转而看向窗外那棵古老的柳树。嗯,孤独有重力,需要逃逸加速度,对的人需要等待,可是,等待有时也意味着错过……
中午,辣辣的太阳才终于显出威风,但教学楼到食堂的路上,跑饭的号角依然激烈的奏响。
姜贞羽喜欢跑步,让她全身遗忘学习的压力,再会自由的欢愉。不过,今天的跑饭带了些别的目的,她自知鹿念不会跑饭,所以铃响后快步穿过鹿念与后桌之间的空隙,把身后的一切抛之心底,而这都只是为了回避。
姜贞羽自然是前几名到达打饭窗口,可她心中却有些异样的怔了怔。
“姜贞羽!”
她蓦然回首,对上了鹿念的眼角,那人嘴里喘着粗气,姜贞羽知道鹿念明显不是喜欢运动的人,在上一世她基本没怎么跑过饭才对,可是,为什么……
“你跑的好快啊,我费了老劲才追上你。”鹿念的睫毛噗嗤噗嗤的,瞳黑漆漆的,好似墨水下的山水。
姜贞羽强忍住诧异,手不自觉得攀上鹿念的胳膊,捏了捏。“跑饭危险,不必要追上我,以后按你能接受的速度跑。”
“嗯嗯。”鹿念的笑容未褪,就是莫名显出一丝苦味。
姜贞羽以不易察觉的动作放开了手,她头转向打饭窗口,视线蓦然在西红柿炒鸡蛋上停留了一下,哦,那是鹿念最爱吃的菜。
打饭总不是件难事,难的是找座位,鹿念似乎铁了心要跟着她,怎么都甩不掉,最后,俩人在靠窗的桌前坐下了。
鹿念用勺子拌着饭菜使其混到一起,这一贯是她的吃法。
姜贞羽本就不想说话,见鹿念没吱声,也自顾自地应付手中的吃食。
时间慢慢的走,秋天的风顺着窗吹进,一切都好像从前,也许是回忆喜欢随着风飘,飘进姜贞羽心中拨乱了弦。
记得那年开学秋,自己第一次破天荒没跑饭……
回忆回到五年前,鹿念收拾完发现姜贞羽还没走,她忘了自己挡住了她的出路,“你不吃饭去吗?”
姜贞羽看看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吃。”她放下笔,缓缓站起来,“麻烦让一下。”
鹿念也放下书本站起来:“我跟你一块吧。”
她与她走出教学楼,在职工宿舍与学生宿舍围成的小广场上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那时秋风萧瑟,无冷意也有一丝彻骨的凉,鼓动着行人耳边的空气。妄图忽视其存在的话,只怕很难。
“好冷哦。”鹿念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
姜贞羽转头瞧她,“秦皇岛不应该比这里冷吗。”
鹿念抬头,承上她的目光,“怎么说呢,秦皇岛冬暖夏凉,而且,谁说秦皇岛人就不怕冷。”一抹温和的笑绽开于她的脸上。
“为什么,那里不是更靠北么?”姜贞羽偏了一下头,“和张家口挨着,对吧?”
鹿念弯了嘴角,“因为靠海啊。”
“哦,大海是什么样的?”姜贞羽也缩了缩脖子,“我小时候最想去的就是海边。”
“大海……”鹿念似在回忆着海的模样,眼眸中海洋一般深邃,“大海很蓝,很温柔,像雨在天空之间停滞,也像泪在眼眶里盘旋。”
“好奇怪的描述。”
“如果你去秦皇岛玩,我带你去海边,怎样?”鹿念看向姜贞羽。
“我……”姜贞羽突然意识到冀州距离秦皇岛五百多公里,想去并不容易,“有机会的话,一定。”
“那你呢?”鹿念话头一转,“那些人怎么这样对你?”
“如果我说我没有错,你大概不会信,如果我说我是一个心思黑暗的,你也不会信。”姜贞羽苦笑一下随即又微笑,“杰夫贝索斯曾说过:‘你的形象就是你不在房间时,人们对你的评价。’别人对我的评价,才客观,才是你应该听的,不是吗?”
“确实——但那个什么索斯是谁?”
“亚马逊的创始人。”
“……这都哪跟哪啊。”
……
“是不好吃吗?”
姜贞羽的思绪被突来打断,她抬头看鹿念,眼里的人影重叠,分不清这是回忆还是现实。
“看你从刚才一直没动口,不喜欢吃的话,吃这个吧。”鹿念从兜里掏出一袋零食,递给姜贞羽。
姜贞羽愣了一下,这太巧合了,为什么鹿念偏偏准备了她最爱吃的口味?她明明记得鹿念喜欢不同的口味……
姜贞羽要接过零食的手微微颤抖,终是没接住那自应滑落的零食。
“我吃饱了,我还有事,你,你先吃吧。”姜贞羽低着头跑掉了,只剩下笑容凝固的鹿念。
操场上。
“你真自私。”姜贞羽坐在操场的角落,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到头来,你不就和那些人一样了吗?”
她与你隔着的不只是距离和阻力,她应该过上应得的生活,就像上一世,她应从这片泥潭里褪出,而你,烂在这里又如何呢?
姜贞羽轻轻拔起假的草,正午的阳光明亮炫目,四处安静不已。
她的手心终是空空的,假草被从指尖传来的风吹落,仿佛它被拔起不是因为她,而是出于它自己的命运……可是,假草也会有自己的命运吗?
姜贞羽歪着肩膀,一束阳光刺下,却最后温柔地落在她的眼里,她突然觉得天空那样蓝,如同她幻想中的大海,蓝得那样惊人。
如果是命运作祟,那么她心甘情愿,这一次,她想好好活。
鹿念不明白姜贞羽的反常,追出去也应该是落空。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来到鹿念的近旁,她抬头一看,是几名女生,鹿念对她们的样貌有些印象,是她们班的。
为首的一名女生笑迎迎的说:“同学,咱们坐一块吃你介意吗?”鹿念也露出了那标志的假笑:“没关系。”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其中一名嘴快的连语炮至。
“鹿念,秦皇岛。”
“哇,那离这挺远的吧,咱们班邯郸、刑台的基本占一大半,张家口、石家庄的也有几个,秦皇岛的……好像一个也没有呢。”
几个女生家常里短都聊得差不多了,她们便开始切入正题了,话题也果然如鹿念所料,是关于姜贞羽的。
那名笑迎迎的女生打断了闲磕,“鹿同学,你要小心姜贞羽,离她远一点最好。”
“为什么?”鹿念淡漠如冰。
“那娘们喜欢女的,她家里出了点事,导致她脑子不正常。”那女生的脸皱得活像张面团,似想把内心的恶心一股脑吐出来。
“她说话还贼nt,特别神经质。”嘴快的补充道。
“班里没几个人和她好,她也就仗着成绩好点赖在实验班不走,她本来一直单桌,没想到老师把你排到她身边了,真惨。”又一个女生接着说道。
“这样啊,没想到还有这种人。”鹿念的脸也皱在一起,嘴巴张得老大,另一只手轻遮,“真恶心,我可得离她远一点。”
同类效应,让那几个女生得到满足,话多半句不投机,几分钟后她们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都散了。
鹿念笑着送她们离开,待她们走远,那脸上的面具破碎,面具之下,是真正的她,淡漠的眸子里,闪着阴冷的光。
再追出去已晚,这时候想再找到姜贞羽,在这么大的校园里不现实。
她丈量了一下回宿舍的路,大概几百步的距离,她想慢慢走,让自己的心“冷却”下来。
鹿念缓行,感受秋风拂过,她抚摸风,是真的在抚摸它,她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不如别人的奇妙无比,但是现在,她能感受到生命的真实。按《阿勒泰的角落》里来说,那就是一种比和谐更和谐、比公平更公平、比优美更优美的东西。
她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是出于对姜贞羽死去的自责,还是对于她遭遇的怜悯?鹿念弄不清自己的由头,到头来,她不过是在以一副假惺惺的面孔去赎罪罢了,她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鹿念心情很糟,捉摸不清没有把握的未来,想念的碎片在她的脚下斑斓,她却不知如何去再次拼凑……
碎片
夹在书页间的涂鸦不见了。
鹿杨每月月末都会打扫鹿念的房间,整理她的书桌,把所有她认为不该出现在高中女生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扔掉,哪怕只是几张毫无意义的画作。
她的父母很少责问她为什么会在应该学习的时间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他们看似温和包容的态度下,行动却更加专横直接且蛮不讲理。
鹿念习惯了这样的约束,也许曾经想过反抗的念头,但最后还是打消。
父母亲是对自己好,她知道,所以她服从。
即使这样的家教让她成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父亲又喝了酒,姜贞羽被锁在房间里默默听着他酒后语无伦次的发作,怎么也不能把这个男人同过去那个健康坚强的爸爸联系到一起。
姜贞羽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离她父亲好远,她的心灵感到一片空茫,隐隐地感觉出父亲是孤独而哀伤的。天渐渐地暗黑下来,父亲的面孔已经模糊不清。她不是听见,是感觉到了有一种很轻飘的、跟夜雾融成一气的声音,幽幽地,静穆地,一缕一丝地降落到自己的心上。
为什么母亲要走?为什么奶奶没有逃过疾病的折磨?为什么父亲堕落如此?
姜贞羽内心的路迷瞪走不通,也许这些残忍的遭遇到自己身上是注定,她没想过别的什么所谓,总是受挫的身心大概长不出来希望的花了。
可是,她的背羽早就是黑色的了,这点总不能变,自私利己的黑色总是漂亮深沉的美……
一个人得有多少烟火气才算合适?烟火气少了,终日高风于俗世之上,与世界隔绝开来,不合群,也不合流,最后只能孤芳自赏。可要是烟火气过多,活得太精明利益,开口就是鸡零狗碎的闲事,未免太油腻,未免遭人唾弃。
但这世界不如你所想的美好,烟火气的人聚得多了,遭唾弃的往往是那些不入烟火的美好事物,他们自认达不到、得不到,所以动用他全身上下最恶毒的武器——嘴,人言之可畏,演论也可杀人。
所谓把美好的事物毁于你眼前,就是悲剧,既然天下烟火气这么多,悲剧每天上演多到数不完,那可印证另一个不变的本质——美好的事物是可自发形成且毁不完的。
为什么如此?因为那些坚信心中美好的人在每天承受周遭压力的情况下依然在不放弃前行。
我希望这本书给心地善良者一份鼓励,给身遭不幸者一份动力,也给心地歹毒者一份警醒。
关于这本书,也是对那些爱心中所爱之人的人的一个份支持。
不是每个姜贞羽都会遇到一个鹿念,但你自己也可是鹿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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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私与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