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夏没有选择那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去演绎,她进行了无实物表演,一个送丈夫出门上班的妻子,上一秒还情绪稳定,满面笑容,关上门后,她自己背靠着门,委屈、不甘、心痛,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她选择与自己和解,无力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恰好从眼角滑落。
沈柏昱看着监视器里的女孩,她只要一落泪,他就会跟着心疼,想要无条件地去保护那个只属于她的女孩。
现场鸦雀无声,谢凌夏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送给自己的,是最后一抹无奈的微笑。
就像这些年一样,生活对她种种不公,可她又能怎么样呢,只能被动接受。
张导最后喊了卡,“谢凌夏,我是真没想到,你是今天唯一一个用这么安静的方式来演绎角色的。”
一时间,谢凌夏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有点茫然地看着张导。
“你别紧张,倒不如先跟我们讲讲,今天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来试镜?”
张导对今天来试镜的女一号的演员都不是太满意,不论是外形,还是演技,他都觉得差点意思。
谢凌夏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本来都有点昏昏欲睡了,可是见到谢凌夏,他就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她的形象完全符合他对原著里女主人公的想象。
这会儿的谢凌夏缓过来了,并不怯场,稍稍上前一步,讲道。
“其实,我只是想还原一个普通女生对生活的最真实的反应。人这一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也不可能永远岁月静好,更多的时候,我们需要独自去面对人生中的重要节点。
就像原著中的李碧云一样,好像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一个被父母和丈夫编织好的童话里,可当有一天,她发现隐藏在童话背后的肮脏时,整个世界都是崩塌的。歇斯底里,一了百了都没有用,能解开她这把心锁的钥匙,只有在她自己身上。
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像是涅槃一般,化茧成蝶,飞过沧海,抵达属于她的人生彼岸。每一个女孩,都应该勇敢地去打破现状,追去属于她们的人生和爱情。
曾经的李碧云也有过烂漫天真的时光,可这样的时光终究太美好,也太短暂,仿佛一夜之间,全世界都抛弃了她。曾经的伙伴疏远她,孤立她,但还好,她知道,有人会始终站在她身边。而同时,她的内心也是矛盾的,她不敢靠近任何人,怕自己不堪会对他人造成负担。她要反复试探,才会让自己得到一点点安全感,或许,未来的李碧云,需要的是更多的勇敢。 ”
谢凌夏说出这番话时,没有正对镜头,而是面对着张导,她的侧脸呈现在监视器里,情真意切,是演不出来的。
她的眼睛是湿润的,好像闪着泪光,这一刻,仿佛她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李碧云,她们拥有着共同的人生。
张导面无表情,很难看出他是否认同。
但谢凌夏觉得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很多话她一直想说,这不只是她对于人物的理解,也是自己的心声。
最后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场,监视器另一端的沈柏昱也稍稍松了口气。
一旁的季铭泽好似还没睡醒,愣是昨天被沈柏昱拉过来,要参与选角。
季铭泽心里自然是明白的,沈柏昱不放心,非要亲自到场,为了避嫌,还得把他也拉上,毕竟他们才是这部戏真正的幕后大佬,没有钞票的支持,电视剧又怎么能开拍呢?
“人都走了,咱俩是不是也可以撤了?”季铭泽还是不理解,他见过太多大佬给人喂资源的,方式大多简单粗暴,哪用亲自到场助阵,一个电话,一个暗示,都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像沈柏昱这样做好事不留名,还恐怕别人给开后门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沈柏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视线也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都几点了,有事也得先吃饭吧。”
“你自己去吃吧,我中午有约了。”
“不是,合着你大老远的把我从宁城喊过来,就是给你充当一上午的工具人呗。”季铭泽这火一下子上来了。
“也不是,你不得代表资方表个态?”
“你还好意思说,我这还不是工具人吗。”季铭泽被他搞得没脾气,“之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不插手的吗?”
“我是怕她中途被人顶掉。”沈柏昱对圈内的规则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有些演员试镜的时候定下来了,也有可能在开拍前被换掉,或是开拍后再换人。
“行,话我不会说的太明白,他们自己去体会,都是人精,应该懂。”
……
谢凌夏下楼的时候,还没有完全从角色中抽离出来,电梯门一开,她就看见眼前闪过一个高大身影,看着有点眼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先开了口,“凌夏,这么巧?”
“是啊,好巧。”
谢凌夏这才回神,看着眼前的沈柏昱。
“你来工作?”
“试镜。”
“那你吃饭了吗,上次我还欠你一顿火锅,有时间吗,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怎么样?”
“你怎么一个人,今天不用工作?”
谢凌夏之前见他,身边都是跟着秘书和司机的,今天就一个人,还有点不适应。
“今天没什么日程,早上来见了一个老朋友,现在就已经结束了。”
“自己当老板就是好,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
沈柏昱听她调侃自己,也不敢反驳,他加班加到快吐血的时候,她是没看到呢。
“你怎么过来的?”
“我坐地铁。”
谢凌夏毫不犹豫地隐瞒了自己开车过来的事实。
“那走吧,我带你过去。”
两人上了车,谢凌夏倒是没有了上次和他一起坐车的拘谨。
“你最近很忙吗,怎么感觉又瘦了?”
“这不是要试镜吗?就想着控制一下体重。”
车子里恢复了沉默,只有偶尔的导航声音,提醒着他们车子还在行进中。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等红灯的间隙,沈柏昱轻声问道。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再说了,我好端端的,生谁的气?”
谢凌夏转过头去看向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迷途的小兔子,不管从她口中讲出什么,都会让人无力反驳。
“这么说是我太小心眼儿了?”
沈柏昱自嘲地问道。
“你以为呢,再说了,你既然知道我生气了,都不晓得哄哄我?”
“多大个人了,还需要哄的?”
“也是,你现在有要哄的人了,哪儿还管我死活啊。”
“你这可得把话讲清楚了,我哄谁了?”沈柏昱被她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给搞得一头雾水。
“你说呢,少在这儿装了,人家把电话都打到酒店房间里去了。”
谢凌夏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讲了出来。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就是个误会,我都没当回事,所以也没跟你解释,打电话的人你应该认识的,李林曦,她以前不是老跟她爸妈过来找我们玩儿吗?”
沈柏昱语气尽管放的很轻松,可眼睛却时刻注意着谢凌夏的微表情。
“那是找你玩吧,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两家从小就给定了娃娃亲,整个院儿里的人都知道。”
谢凌夏虽然听到了沈柏昱正面的回答,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沈柏昱默默地将她的小情绪看在眼里,并没有说破。
两人说话间,沈柏昱开车到了涮肉馆,于叔和于婶正在忙活着,现在正是饭点,店里的客人有点多,刚好最后一张桌子被沈柏昱占到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于叔把店稍微装修了一下,前两天刚刚重新开张。
“小沈,上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这店还不知道能不能开起来了。”于叔一见到沈柏昱就要给他免单,搞得沈柏昱怪不好意思的。
谢凌夏在一旁听着,偷偷想笑,她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沈柏昱小沈,还怪好听的,把他喊年轻了几岁,她下次也想试试,看沈柏昱是不是还会这么情绪稳定地接受这个称呼。
“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本事,还能找那几个人索赔,要不我这小店哪儿还有钱装修出新啊。”
于叔感叹着。
沈柏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大伯聊着,手上也没闲着,把芝麻酱调好,搅拌均匀,然后递到谢凌夏面前。
“于叔,你上次说你这边可能要搬走了,看样子是有消息确定不搬了?”
“可不嘛,多亏了小沈,帮我找律师咨询,我这家店刚好符合不搬的条件,这不就还能再干几年吗?”
谢凌夏感觉有些意外,没想到沈柏昱还能这么热心肠。
沈柏昱见她错愕的样子,挑了挑眉,一副做了好事等表扬的表情。
“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不像我们家的闺女,独生子女,从小没人照顾,也不懂照顾人。”
之前沈柏昱向于叔提起过他们是兄妹,于叔就理解成了他们是亲兄妹。
沈柏昱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谢凌夏却低着头,偷偷笑。
他看着谢凌夏笑的开心,不小心把酱汁弄到了脸上,伸出手指帮她轻轻拭去,动作亲昵,早已超越世俗眼中的兄妹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