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你俯首 第28章 第二十九章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两个人，略显空旷。

“老老实实跟着我，往后不会亏待你。”

磁性好听的声音，不断在贝明夏耳边环绕。

从进公司第一天起，不管是自己亲眼所见，还是传言，盛寒都给人一种古代暴君之感。

杀伐果断，独断专行，冷峻严苛，不近人情。

可此刻，那个众人眼中的暴君，却对她说往后不会亏待她。

她知道，以他的性子来说，出口之言一诺千金。

她从小被家人背叛抛弃，于这世间，就像四处流浪的孤魂野鬼。是养父母一家让她这个孤魂野鬼有了栖息之地，旁人的信任和善意，对她来说格外珍贵。

可同时，这句话从盛寒口中说出来，又让她很难受。

他信任她，她却出卖他。

盛寒慢条斯理吃着东西，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微微挑眉。

三米之外的人影，并没有他所预料的那般脸上浮现任何欣喜的神色，反而低垂着眼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眉心微蹙，他给她如此大的恩赐，她为什么不欣喜，不若狂？

她又凭什么不对他感恩戴德。

嘴里的食物瞬间没了滋味，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

一贯举手投足总是靳贵优雅的盛寒，一杯茶，却直接一饮而尽。喜怒哀乐，在这个动作上表现的十分明显。

“砰”的一声倾向，瓷器碰撞着玻璃的清脆声，像锤头一般往贝明夏敲打。

贝明夏浑身肌肉不觉紧绷，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入目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眼角余光处，则是压迫感十足的目光。

盛寒冷冷道，“怎么，你不乐意？”

贝明夏轻咬嘴唇，“不是，我很乐意，只是……”

盛寒眸色幽沉，“只是什么。”

贝明夏强迫自己去看盛寒，“只是……我觉得我自己配不上盛总您的信任，我从没想过，我一个各方面都不起眼的人，有一天能得到重任。”

这句话，让盛寒脸色这才稍微好看点。

这才是普通人对他的态度，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受宠若惊。

盛寒唇边微染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我若想给得东西，你不要也得要。”

贝明夏：“……”

盛寒松开握着水杯的手，继续吃着饭。

他不开口，贝明夏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这么僵硬的坐在一边陪同，时刻等待着老板发话。

午后的困意，早已消失，她身上神经全都处于高度警备状态。

这顿饭，盛寒约莫吃了半个小时。

贝明夏在这个半个小时里，找到一个给自己解压的方式。

她尽量不去把眼前的人当老板，而是当成艺术品，还是出自顶级艺术家之手的那种。

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举手投足，都极其具有观赏价值。

她忽然想，他要是不当老板，去娱乐圈当明星，应该也能做出一番成就。

盛寒搁下筷子的那刻，贝明夏没反应过来，眼睛还盯着那张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侧脸。

这一目光，被盛寒尽收眼底。

他面上并未显示丝毫不悦，只是云淡风轻的道，“看习惯了吗。”

贝明夏下意识回答，“也没有很习惯。”

说完后，贝明夏心虚垂眼，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妥不妥当。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妥当，说习惯吗？可谎话会被他一眼看穿。

盛寒：“以后你要慢慢习惯，你虽不起眼，但有自知之明，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我刚说过，我若先给得东西，你不要也得要。但我若不想给得东西，别人想也是有罪。”

他最后那句话，前面的主语是“你”，后面却是“别人”。

贝明夏并未察觉到这点细节，只是很识趣道，“盛总，您说得话我记住了。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绝不敢，也不会对您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按理来说，她这个回答很标准。

可盛寒脸上却并未出现任何满意的神色，甚至眸色有片刻沉下来。

“你可以出去了。”

贝明夏起身，因为长时间不敢动，站起来时腿有略微发麻。她稍一停顿，轻咬嘴唇，但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盛寒深瞧她一眼。

贝明夏伸手打算去收拾茶几上凌乱的碗筷时，头顶飘来低冷的声音，“我说让你出去，没有让你收拾东西。”

贝明夏看着乱糟糟的茶几，虽然他没吩咐，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不该眼里有活吗？

菜是她带进来的，她去把残羹剩饭收拾干净，怎么看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心里这样想，但贝明夏没有说出来。

她可不想多事给自己找麻烦。

贝明夏：“好的，我现在就出去。”

……

整个下午，贝明夏依旧坐在办公室。

不同于上午的无聊，袁益给她一份厚厚的资料，这份资料是袁益特地给她准备的。

主要分三个部分，一部分是盛寒相关生活习惯，一部分是和公司合作的友商资料，还有一部分是公司近几年很重要的商战案例。

资料很厚，并且对贝明夏以后工作来说很重要，需要一定时间熟读和消化。

袁益说盛总给了她三天时间，三天后再给她正式安排工作。

看了一下午，贝明夏还没看完十分之一，她干脆在公司加班。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阅读，第三天她终于正常下班。

她人刚走到门口，一个陌生的男声传入耳畔，“明夏，嗨，这边！”

这个声音，细听之下似乎又有所耳闻。她一边想着，一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黑色T恤，卡其色休闲裤，戴着眼镜，模样清爽身形偏瘦。

这不就是前几天在食堂和搭讪的男人，叫什么来着？

未免唐突，她赶紧翻出手机里的微信低头补课，对，王明非。

贝明夏朝王明非走去，不知做什么表情，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

她微笑，“是你啊，真巧。”

王明非：“不巧，我这两天一直在等你，可惜前两天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你。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总算等到。”

贝明夏被王明非看得一阵不自在，这时虽比下班时间晚半个小时，但偌大的公司，门口人来人往并不少。

以前的贝明夏不起眼，走路上很少人会注意到她，但自从她换了一身行头后，婀娜多姿的身材，光是背影就让人移不开眼。

贝明夏和王明非说话时，周遭不少人朝他们看来。

目光，大多聚焦在贝明夏身上。

贝明夏感觉到那些好奇的目光，不愿惹人非议，她没什么语气问，“你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明非略有点害羞的表情，“你下班后有事吗？我想请你吃饭。”

贝明夏态度冷淡，“我下班后有事。”

王明非能感觉贝明夏的冷淡，他心中虽失望，面上倒是仍保持着风度，“哦，这样啊，没关系，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请你吃饭。”

王明非这个态度，倒是让贝明夏心生恻隐之心。

她想起自己加王明非微信目的，心下计较，她进公司这么久，都没有机会接触陈浩。有时候她故意在食堂守着，也没有看到陈浩身影。

贝明夏略一犹豫，开口叫住欲转身离开的王明非，“我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空，既然你今天等到我了，不如我们就在附近找家餐厅吃饭。”

王明非脸上肉眼可见呈现出喜意，“好啊，你想在哪里吃。”

贝明夏往前指了指，“对面马路就有一家沙县，我们去那吧。”

王明非迟疑，“晚上吃沙县感觉太凑合，你吃火锅吗？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我请客。”

贝明夏就是不想和王明非去太过正式的地方，怪怪的，像是在约会一样。

沙县里面环境比较杂嘲，座位离得近，就算一起吃饭也没有任何暧昧的感觉。

贝明夏委婉拒绝，“抱歉，我不是很喜欢吃火锅。我为了保持身材在减肥，所以晚上一般不喜欢吃得太丰盛。我很喜欢吃沙县里面的蒸饺，还有鸡腿饭，可以当减脂餐吃。”

她都这么说了，王明非不好再强求。

路上，王明非主动和贝明夏聊天制造气氛，“前两天都没等到你，你是在加班吗？”

贝明夏：“嗯，加班。”

王明非：“你们部门还挺忙，我还以为你们部门多是文职，加班会少点。”

贝明夏：“看情况吧，有时候比较闲，有时候会很忙。你们企划部，我感觉应该会很忙的样子。”

王明非：“我们也是看情况，不过这两年公司新产品项目开发的比较多，又在海外开了工厂，比以前会忙一点。”

天色渐暗，夕阳染了一大片的棉花糖一般的云朵，像燃烧着的火焰。

街边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偶尔响起鸣笛，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嘈杂。

贝明夏忽然发现，不知不觉这几年，马路上好像没有那么多的噪音。

她记得刚来这个城市上大学时，到处都在修地铁，走在路上总是听到各种敲敲打打的声音。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她眼前变化。

越来越繁华，越来越现代化，越来越干净，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贝明夏凝眸，在奔向更理想的远方之前，路上那些产生阻碍且恶臭的垃圾，必须要清理。

她停住脚步，等着红绿灯，眼底映着火红的晚霞，“你们部门的很多活动策划我都觉得很不错，有空真想去你们部门转转，你们部门经理会让我进去吗？”

王明非开心道，“别人或许不可以，但你是总经办的员工，属于老板身边亲信，我想应该没问题。”

贝明夏微笑，“就这么说定啦，以后有空我肯定去你们部门多转转。”

绿灯亮，贝明夏过马路。

她没有注意到，正等候红灯的车流里，有两双眼睛正朝她看去。

坐在副驾驶的袁益八卦，“想不到明夏有男朋友，她身边那个男的，我怎么感觉好像有点眼熟，该不会是我们公司同事。”

闻言，闭目养神的盛寒睁眼，目光往窗外看去。

夕阳最后的余晖让整个世界染了一层橘色，街边车流静止，阻隔车流的人行道，似乎在这刻成了这片世界的中心。

二十秒，对于等待的人们，尤为漫长。

绿灯亮，车身缓缓起步。

人行道上已经没人，过斑马线时，盛寒侧目，往路边看去。

那个熟悉的人影越来越远，从他角度，只能看到被遮住一半的背影。

他冷漠转身，眸底幽深，低沉的声音缓缓在车内响起，“给各部门领导发话，公司虽没有明令禁止内部恋爱，但并不提倡。一旦发现，降薪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