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讨厌的太宰君 第1章 第一章

清晨，烦人的阳光率先透过劣质的窗帘，争先恐后地扑在青年脸上，抢在闹钟之前把人从睡梦中唤醒。

浅川百泉紧紧皱眉，探手摸到床头的黑框眼镜，麻木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对睡眠并没有留恋，准确来说，自从中学毕业之后，世间万物都显得单调而乏味。

学习如此，工作如此，谋生亦如此。

洗漱完毕，随手披上西装，踩上皮鞋就转身出门。

随波逐流挤入东京地铁，再被裹挟着吐出，像是没有消化的呕吐物，浑身都粘着酸臭的气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直到那一瞬——

几近是惊鸿一瞥，只是一抹在直播镜头的角落里匆匆离去的影子，却像是一点耀眼的烛光，落入他荒芜的原野，将干涸的土地一并点燃，烧出漫山遍野的火光。

在午夜梦回中含在唇齿间咀嚼过无数次的字眼，再度化为气流在声带上振动，如同本能般滑出齿间——

津岛修治。

他学生时代最喧嚣的静默，最耀眼的阴影，最缠绵的回声，最不甘的仰望。

————

“你知道现在就业不景气吧？贸贸然离职，找好下家了吗？按你的年龄和学历，几乎不会有公司收的吧？”肥头大耳的上司拿着离职申请，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桌面，轻佻而嘲弄。

但向来沉默寡言的下属此刻却撕下了伪装，眼镜片后黝黑的眼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枯井，回荡着冰冷的水纹。

“这不关您的事吧？什么也不问，签字盖章很难吗？”

从未被如此顶撞的上司先是诧异，紧接着便是被扫了颜面的恼羞成怒。他涨红脸，手下意识就挥起来，想要教训这出言不逊的小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看来我今天要教你什么叫做尊敬前辈才行！！”

而浅川百泉的动作只比他更快，轻易躲过巴掌后，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上。

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想了想，又一脚踩到了他的脸上，恶劣地碾压。明明听着男人龇牙咧嘴的痛呼，神情却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欺压他人会让你快乐吗？真低劣啊。”他自言自语地移开脚，好似踩到了脏东西一样，在地毯上摩擦鞋底，好一会儿之后才忽然回神般补充道。

“辞职书怎么处理都行，职场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将工位上不多的个人物品打包，沉默应对同事或好奇或恶意的种种追问，使他们所有的话语都尴尬地落在地上。

浅川不打算分享，纵使那只是早间新闻里的匆匆一瞥，只是一抹或许是错觉的幻影。但无论多么微小，都只能是独属于他的宝物。

浅川抱着箱子离开，公司外阳光明媚，樱花盛放，好似通往横滨的旅途也一样繁花似锦。

————

于是作为刚到横滨的外地人，浅川转头就被横滨教做人了。不愧是全日本最混乱的地区，刚落地就先后碰到了骗子导游，扒手小孩，打劫混混，无良中介。

前前后后扭送犯人进了四次警察局，终于被好心的警官指了条明路。

“去咨询Mafia的人吧，他们底层情报流通得很快，中介的名声也够好，只要有钱，在那里找房子找工作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黑色笑话，警察推荐民众找黑.手党做生意。

而更有趣的是，这建议还真的很靠谱。

花了一大笔中介费，在红发领路人的介绍下，敲定了咖喱店旁边的八平米房屋。便宜且干净，还有一间小小的浴室。

至于洗衣，楼下就是自助的洗衣房，只要投币就能洗烘一条龙服务。

领路人就住在隔壁咖喱店楼上，据说养着四五个小孩，生活同样拮据。

贫穷但是善良，浅川给对方贴上了“好好先生”的标签。

与此同时，织田作之助也给对方打上了“好孩子”的标签。

黑框眼镜下的少年眉眼笼罩着书卷气，容貌秀丽，看起来就像是学校里认真学习的好学生，虽然寡言，却很礼貌，礼节到位得近乎刻板。

也许会是个很好的邻居，织田作之助忍不住这样想。

————

横滨并不大，但想要找人也不容易。

浅川在街头混迹多日后，越发意识到横滨是Mafia的天下。如果要找人，没有组织基本上寸步难行，处处都是封锁区。

港.黑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组织大型且在积极招新，还有熟人邻居可以互相照应。

好消息，这是个不看履历也不在乎学历的职业。在轻易掀翻考官后浅川直接光速入职，顺利进入武装部，次日便在剿灭战中拿下了近一半的功绩。

半年，从底层到干部A的直系下属，接管了近半数的赌场生意，却依旧住着八平米的小房间，吃着路边摊的早餐，无欲无求得像是一尊石像。

他一直在找人，却吝啬于给出任何线索，只是在横滨街头徘徊，漫无目的地行走，等待命运的眷顾。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奇怪的癖好。

但浅川没有解释，他不愿意让津岛修治知道自己在找他，这像是某种臣服和卑微的讨好，听上去有点恶心。

他只是单纯地想再见他一次，期冀那光芒衰亡，自此扎破固有的幻想泡沫，让他就此死心，回归无趣的现实。

可相见来得猝不及防，突兀得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lupin酒吧，织田先生的友情推荐。

“如果需要一个放空的场所，那里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沿着隐蔽的楼梯向下走，昏暗而温暖的灯光便体贴地点亮了前路，古典音乐隐隐约约地飘荡，像是童话里公主们前往的地底舞会，有着隐秘的自由和放纵。

漫不经心地抬眸，浅川看到了对方。

黑色的大衣随意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洁白的衬衫并不笔挺，些许的褶皱显得既潇洒又落拓。衣袖简单地挽过两圈，露出手腕处蔓延的绷带。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青年轻飘飘地望过来，脸上倦怠的笑意未消，连带着鸢色的眼眸都给人以温暖的错觉。浅川顿觉自己像是落入了粘稠蜂蜜中的小虫子，头脑涌现出轻微的窒息般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