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疏[民国] 第24章 第 24 章

我站在镜子面前看自己，旗袍是墨绿色香云纱材质，花纹是红梅，红配绿竟然没有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不久前穿过了洋装，今日又穿了旗袍，最近似乎尝试的东西是挺多的，我还是更喜欢汉装的，不过尝试看看其他的也不错。

如果不要露出这么多腿就好了，手臂可以用披肩挡住，腿却是不能挡住了，是可以穿裙撑，然而这一件旗袍的款式里面不能穿裙撑，只能这么露着腿，还好开叉不高，露出了小半截大腿和全部的小腿，只是这样，还是有种下半身空荡荡的错觉。

“可惜没有绛色的，”大嫂说着，“哎呀，反正都来了，正好定做一身，过段时日来取，我也再做两件新的。”

大嫂这么说着立刻叫了裁缝铺的老板。

离开裁缝铺，之后我们去买了鞋子，大嫂是穿着西洋高跟鞋子，她说着穿高跟鞋更好看，便把我拉去买鞋子了。

鞋子是买到了，我是觉得这鞋子穿着不是很舒服，我平日里穿绣花鞋，鞋垫喜欢垫很软的，这鞋子对我来说实在太硬，只是大嫂说旗袍配高跟鞋子才好看，我想了想也就这么穿着了。

为了好看，为了美丽。

毕竟，自古以来女子便是如此的，我自然不能免俗。

后面我们又去了理发店，不过我不是我做头发，是大嫂去做头发保养，大嫂是十分漂亮又保养得很好的，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三十有六，只看外表，她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比起沈家大哥，我是更愿意面对这位大嫂，她更容易亲近，我和她偶尔有往来，关系还不错，但因为不住在一个地方，并不关系特别密切，我对她了解也不算多。

“你肯定舍不得弄你的头发，你这头发养得好，跟绸缎似的，让人给你做简单的，就用发箍箍住，披着。”

最后再回沈公馆时我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回到沈公馆，大嫂进门后就问一个正端着托盘走过的佣人：“先生他们在哪儿？”

佣人停下来，先喊了：“太太，二少奶奶。”

再继续道：“先生在书房，二少爷在后院陪同穆先生。”

“穆先生？”

“刚才到访的客人。”

大嫂看着佣人端着的托盘，扯了扯我披肩垂落的流苏，说着：“这样，你去给他们送咖啡。”

“我去送？”

“你今日这样漂亮，自然要给老二看的，可惜有个多余的人。”

“不必要我去吧。”我推辞着，这样好像我很迫切似的。

“当然要你去，你不想让他看看吗？”

好吧，我应该承认，我是想的，不然我不会做这样的尝试，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我是想让沈怀遇看到的。

“他一会儿也能看到。”

“一会儿人太多。”

最终我是被打扰半强迫着去了后花园。

我去到佣人说的地方，后花园里一处凉亭，花藤缠绕而成的凉亭，下面放着桌子椅子，那里只坐着一个人，却不是沈怀遇，而是一个陌生男人，大约就是那位到访的穆先生。

之前舞会我就听到沈怀遇和董习文提过一次这个名字，他是沈怀遇要见的人，那天舞会我并没有见到过他，今日却是见到了。

然而他并不是我要见的人，我是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端着托盘走了过去，毕竟我还是过来送咖啡的。

我走过去，将咖啡后用托盘中拿出，放置好，直起身，正想向他打个招呼，再自我介绍，并询问他沈怀遇到哪里去了。

他却先问了我话，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向他，他靠坐在雕花椅子上，一手指尖夹着烟，搭在扶手上，一手搭在腿上，是抬着头看我，还闲适自在的样子，却让我感到压迫，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场，这个人身份应该很不简单。

他此刻是笑着，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饶有兴味地打量我，他的目光是让我感到有些怪异。

他这样问，我还是回答了他：“阮良淑。”

他又问：“哪个良哪个淑？”

我心间是更感到怪异了。

“温良的良，淑女的淑。”我说。

从前我是习惯说贤良淑德的良淑，爹为我取这个名字就是从这里择取的，受沈怀遇影响，我是也觉得贤良淑德这几个字是一种束缚，加之在我身上的束缚。

“穆先生，我想问一下沈——”

他又打断我的话，说：“我的名字是穆润初。”

我望着他，忖思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有哪里是很不对的，我又说不上来。

“坐着说话吧。”他指了指隔着桌子一旁的空椅子。

我没坐下，这里氛围不太对，我又怕是我多想了，毕竟好像也没有哪里很有问题。

“穆先生，我只是过来送咖啡——”

这个人似乎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他又直接打断我：“阮小姐——”

他的话也没有能够说完，另一旁传来声音。

“穆先生——这位是？”

是沈怀遇的声音。

这里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了，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我想说的话又一直被打断。

我转身，看到沈怀遇正走过来，他也看到了我，而后他是站定了一会儿，再快步走了过来。

这时，我又听到身后穆润初的声音：“二少，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沈怀遇走近后我心里是觉得松了口气，走过去，抓住了他胳膊，是想要得到一点儿安全感。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沈怀遇说着，将手臂微微上抬着，让我挽住，又莞尔道，“我一时都没认出来是你，我说你怎么不见人了，原来是去买了衣服，还做了头发。”

“我给他们送一下咖啡。”

“怎么让你来送。”

这要怎么说，我自己也想过来，可惜这里的确是有另外一个多余的人，早知道是不要过来了。

我没回应沈怀遇的话，反而是穆润初问：“二少，这位是？”

沈怀遇低着头，看着我挽住他的手，抬起另一只手覆到了我挽住他手臂上的手上，面朝着穆润初那边，道：“这是内子。”

穆润初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久，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误会了。

在沈公馆吃了晚饭，我和沈怀遇要回到我们住的那栋洋楼，穆润初也要离开。

我们一起走到了外边，沈怀遇落了东西，回去取，大哥和大嫂同穆润初辞别，之后穆润初经过我，小声对我说：“抱歉，刚才是我误会了，我以为是沈将军担心我反悔要对我用美人计。”

听着这话，我一口气差点没能喘过来，抬手手背按着鼻头尽量轻地咳嗽，这一口气是让我咳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原来我的感觉是没有错，真是不对劲的，却不想会是这样一个大乌龙。

“你竟是沈怀遇的太太，从没听他提起过，他原来有这样一位太太。”

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还好沈怀遇这时候回来了。

穆润初往沈怀遇过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转过来看我，面上含笑，道：“沈太太，这个误会就不要告诉二少了，给穆某留点脸面。”

“嗯。”我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沈怀遇走了过来，穆润初和我们说了再见。

穆润初汽车扬长而去，沈怀遇忽然问我：“你刚才和他说什么？”

想着穆润初的话，我也觉得这是是很尴尬的，便隐瞒了。

“随便说了两句闲话。”我说。

沈怀遇追问：“什么闲话？”

“他说我你没有向他提起过我。”

“我和他谈话的时候没有谈起过有关于太太的事。”

“他还说，没想到你竟然有我这样一位太太。”

“他这样说？”

“嗯哼。”我扬了扬眉，“我们要怎么回去？”

沈怀遇走到另一边去，推了一辆脚踏车过来，到了我面前，他说：“坐这个，你坐不习惯汽车。”

“你怎么知道？”

他坐上了脚踏车座位，脚撑地支撑着，偏头看向我，说：“和你坐过几次了，看得出来。”

我有一缕头发落到了前面，我将头发往后拂回去，轻声笑着：“我以为我隐瞒得还好。”

沈怀遇说：“事实是并不怎么好，你难受的时候，眉骨会微微凸出，一看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吗？”我摸了摸我的眉弓，这样明显的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不是这里。”沈怀遇用手指指背碰了碰他的眉心，“是中间这里，一边会凸出一点儿眉骨，像两个小丘。”

我也碰了碰我自己眉心往上一点的位置。

“你回去照镜子就能看到——已经停稳了，你坐上来。”

我侧身坐到了后座，想着手扶着哪里比较稳妥，沈怀遇头也没回对我说：“抓着我，抓稳一点儿，你若是摔了，我不负责。”

他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再想其他的，伸了一只手抓住了他。

沈怀遇骑得不快，慢悠悠的，好处是很稳当，我完全不用担心会摔下车去。

夜风拂过我的脸颊，车子行走在明明灭灭光影的路上，这感觉很轻松，悠闲，还有一些隐秘的愉悦。

我脸上应该是荡漾着笑意的，我感觉得到我嘴是咧着的。

“沈怀遇——”

“嗯？”

“没事，就是叫一下你的名字。”

其实是想问，我穿这件旗袍好不好看，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问了。

“阮良淑——”

“嗯？”

“抚稳一点，前面是下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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