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着医生看一看摸一摸,张福年十分不放心。
但他也知道,这个医生是公社里比较有医德的老大夫。现在别说公社了,县城和市里都没有那些先进仪器。想拍个片子,怕是要到省城里才行。
张福年仔细观察妹妹的脸色,她已经不哭了,也能动,小孩子不会撒谎,要是脊梁骨受了伤,估计会一直哭的厉害。
他问医生,“大夫,会不会影响以后生活?”
医生想了想,“肯定要好生修养一阵子,以后的事情不好说,我给你们开点药吧。”
医生打开药箱,配了好几种药,大大小小的白色药丸子,每一种都用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白纸包起来。
除了西药,医生又从旁边的一个大罐子里挑了一些黑乎乎的膏子,抹在好几章牛皮纸上,然后吩咐张福秀,西药怎么吃,膏药怎么贴。
张守树见医生开这么多药,心疼的直抽气,这得花多少钱啊!
张福年对医生道,“大夫,我们家住的远,只要药不过期,麻烦您能给我多开几天的药吧。”
医生点头,“你放心吧,我给你开一个月的药,有这一个月,如果能好了就不用吃药了,如果要是过了几天还疼,你们就先别急着吃药,怕是要去县城里看看。”
等开过了药,张守银谢过了大夫,让张守树付钱。
张守树不情不愿地付了钱,又要拉着张福秀姐妹两个回去。
刚出了诊所门口,张福芝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张守银道,“守树,孩子饿了呢,这都一点多了,总不能让她还空着肚皮回去?”
张守树顿时叫唤了起来,“守银,吃早点吃迟点有什么要紧。再说了,这里也没吃饭的地方啊。”
张守银有心教训教训他,“谁说的,公社有个招待所,那里面可以吃饭,有粮票和和钱就行。”
张守树装傻,“我可没有粮票。”
张守银立刻道,“我有,我先借给你。”他不怕张守树不还,他敢不还,就到他家里去吃饭。
张福年敲边鼓,“五叔,真的有地方吃饭?我也饿了呢,我妹妹早上只吃了一碗稀饭,我姐给她留的红薯还让福永抢去了。”
张守树顿时哑然,他儿子太造孽了,抢人家三岁小女娃的红薯,还用门槛砸人家。
子债父偿,张守树不去也得去。
张守银带着大家七绕八绕到了公社招待所,里面的服务员傲慢的很,轻蔑地报了价格。
张守银给大家一人点了碗面,吃面便宜些,不用炒菜,张福年给妹妹加了根油果子。油果子可不常有,一般是上面有领导来检查,招待所才会炸几根。
张守银见大家没有点太贵的,好歹忍住了,自己也跟着吃了碗面。
张福芝好久没吃到油果子了,张福秀把油果子劈成两半,一半给张守银,另外一半留给妹妹。
张守银不肯要,给了张福年。想到这油果子是张守树出的钱,张福年吃的可带劲了。
张福秀把另外一半油果子再分成两截,一截给张福秀手拿着吃,一截当场用面条汤泡着喂给她吃。
张守树一边心疼一边道,“我看福芝这好得很呢。”
张守银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多嘴,这时候能看出什么来?有些问题要等几天才能发现。”
一行人吃过了面条,服务员来结账,可以付钱,也可以给粮票,给粮票便宜些,给钱贵一些。
张守银不想和张守树扯皮,“正好,守树你不是说你没有粮票,那你就给钱吧。”
张守树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粮票他有啊,但他刚才说自己没有,现在拿出来,人家不说他是个骗子?
张守树只能忍着心疼付了钱。
张福年看出了张守树的憋屈,心里暗骂,活该!
回去的时候,张守银拉了一阵子的车,张守树跟在车旁边,看了张福年一眼。
“福年,福永和福芝闹着玩的,你怎么用树棍打他?”
张福年顶了回去,“我也和福永闹着玩的,我妹妹才三岁,福永比我还大两岁呢,怕什么。”
正在拉车的张守银差点笑出声,真是不要脸,你儿子这样黑心,你说闹着玩呢的,人家还手就说人家不该。
张守树气的咬牙,这个小砍头的,先让你得意一阵子,早晚我要收拾你!
张福年根本不理他,你想收拾我?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张福年知道,要不了多久,张守树就要死了。张守树死了之后,张福永变得更加阴险狡诈,每天就喜欢害人,哪怕自己得不到好处,也要害人,简直和他爸张守树一模一样!
到了张湾后,张守树准备先自己先回去,张福年叫住了他,“二伯,福永把我妹妹伤了,他现在连面也不露了?他要给我妹妹道歉!”
张守树一噎,“哪有当哥的给妹妹道歉的!”
张福年哼了一声,“福永这样哪里还配叫哥,我才是福芝的哥。我爸不在我当家,我要求张福永来给我妹妹道歉!二伯你要是偏袒,我就把张福永做的事和你们的偏袒事儿捅出去,不知道外人要怎么传呢。”
张守树现在对于家里烂糟糟的名声很是担心,被张福年这样一说,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也担心外人知道了他几个儿子以后不好说亲,但他也没有直接答应张福年,“你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主?”
说完,他转身回家了。
张守银把张福秀姐妹送到了家门口,并嘱咐张福年,“福年,道歉的事儿,你去找你守金二叔,到时候我们都过来,当着大家的面道歉,再给些赔偿,不然以后谁都能用门槛砸小孩了,这次没事,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有事!”
张福年点头,并对张守银表示感谢。
张守银摆摆手,“小事,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到公社吃了顿油盐大的面条呢。你们好生照顾福芝,我去把车还给小队。”
张福芝在车上已经睡着了,张福秀小心地把妹妹放在了床上,只见她手里还抓着那一截油果子不肯放。
张福秀的眼泪又出来了,但愿妹妹没有事情。
张福年心里清楚,就算张福永真的道歉,如果过几天妹妹真的没什么事情,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但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张福永这样无法无天,他的父母还一味包庇,必须让他们一家子得到教训。
姐弟两个下午都在家里,一个没去上学,一个没去上工,一起守在妹妹床前。
张福芝一觉睡了两个小时才醒,醒来后就着姐姐的手喝了点热水。
见没有外人在了,她把那一截油果子往姐姐嘴里送,“姐,你吃。”
张福秀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福芝乖,你吃。”
张福芝非让姐姐吃一口才肯吃,张福秀没办法,只能象征性地吃一口。
以前爸在家里时,家里隔一阵子也能吃一口这个,现在别说炸油果子吃,连炒菜她都舍不得放油了。
可爸做了对不起妈的事,要是自己原谅了他,岂不是对不起死去的妈,张福秀心里更难过了。
张福年安慰她,“姐,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让家里日子好起来的。”
他没敢跟张福秀说他准备找张福永麻烦,怕她担心。
吃过了夜饭之后,张福年和张福秀商议,“姐,今日二叔和五叔帮着说话,咱们要不要去送些东西表示一下心意?”
张福秀点头,“是应该的,送什么好呢?”
张福年想了想,“一家送一斤油,再加几个红薯好不好?”
张福秀虽然心疼东西,也知道人情来了揭锅卖的道理,“那我去把东西准备好。”
东西准备好之后,姐弟两个摸黑先往张守金家里去,张福年拎着东西,张福秀背着妹妹。
一到张守金家里,他们一家子都出来迎接。
张守金的老婆马金花连忙问道,“福芝怎么样了?”
张福秀笑得腼腆,“多谢二娘关心,福芝还好,医生说多养一阵子。晚上她吃了饭,就是不能扭的太厉害,不然就疼。”
马金花小声骂道,“福永这个小砍头的,真是狠心。”
张福年在一边和张守金说话,“二叔,多谢您最近对我们家的关照,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您和二娘,这是点红薯和一斤菜籽油,还请您笑纳。”
张守金板起脸,“你们几个孩子过日子不容易,快把东西拿回去。”
张福年摇头,“二叔,我们是真心实意的。东西也不多,请您一定不要推辞,我们也不晓得要如何表达心意。”
马金花劝他,“当家的,你先收着,就当替几个孩子存着吧。”
张守金不再拒绝,问过了张福芝的身体,然后嘱咐他们好生照看妹妹。
张福年对张守金道,“二叔,如果我妹妹过几天好了,这事儿是不是就算了?”
张守金吸了口烟,“那你想怎么办呢?”
张福年态度很坚决,“二叔,我要求守树二伯带着张福年当着大家的面给我们家道歉。虽然我妹妹年龄小,也是一条命。今天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我妹妹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如果不道歉,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把人家的孩子弄死?二叔,这个头不能开!”
张守金也重视了起来,“你说的有道理,谁家没有孩子呢,这个口子不能开。”
马金花也帮腔,“谁说不是呢,福永这孩子要是放在咱们家,我把他腿打折,老董居然还觉得她儿子没错!守金,你现在是掌事人,以前守玉二哥在的时候,这些人什么时候敢这么厉害?”
张守金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他明白马金花的意思,她想利用张守金的身份来压制老董!以前周春梅那么柔弱,老董见了周春梅也要陪个笑脸,没道理现在轮到马金花了,还要让着老董不成?
张守金点了点头,“福年,你带着你姐姐妹妹先回去,这事儿我明天亲自找你守树二伯。”
等张福年走了,马金花岔开话题问张守金,“你刚才怎么不让我给孩子们回些东西?”
张守金磕了磕烟杆子,小心翼翼地放了一丁点他姐夫送给他的烟丝,“现在给有什么用?明天吃中饭的时候,你送些东西过去,让族里人都看看,守玉虽然混账,但以前有他在,咱们族里人可没少沾光。三年灾害期间,咱们老张家一个人都没饿死。要不是他从县里要了粮和枪,咱们张湾早被抢了。现在他走错了路,那些欠了情的,也该还到这几个孩子头上。”
马金花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张福年姐弟两个从张守金家里出来后,又去了张守银家里。
张守银更不肯要东西了,“我一分力气没出,怎么能白要你的东西,快把东西拿回去,不然我生气了。”
张福年一定要留,推脱的过程中,张守银的老婆做主留下了东西,然后回了十个鸡蛋,并仔细吩咐张福秀,“你妹妹伤了腰,你一天煮个鸡蛋给她吃。小可怜一样,可别留下毛病。”
送过了东西,姐弟两个背着妹妹一起往回走。
冬日的夜晚,村里十分寂静,偶尔有两声狗吠。寒风吹过,张福年紧了紧棉袄,和姐姐一起加快了脚步。
路过张福永家的时候,张福年定定地看着那两扇破旧的大门。
张福秀见弟弟发呆,拉了拉他的袖子,张福年转身先跟着她回家了。
等回到了家里,张福年心里的那股气不能平,他对张福秀道,“姐,你在家等我,我出去一趟。”
张福秀吃惊,“你去干什么?”她担心弟弟要出去闯祸。
张福年安抚她,“我不惹事,但福芝不能让人家白欺负了,就算他们来道歉,有个屁用。我不害人,我就恶心恶心他们。”
张福年趁着黑夜悄悄出了门,他到了张福永家大门口,好在张福永家里没狗,没人发现他。
张福年把大门口那把破的大扫帚拿了起来,直奔房子旁边臭烘烘的茅厕,用扫帚在里面搅了搅,然后忍着恶心把扫帚立在张福永家大门框子上。
做完了这些,他带着大黄飞奔回家。
张福年真干过这事儿,用的大扫把,他亲自报的仇!所以,虽然这是个有味道的复仇,作者还是写出来了!
如果有亲受不了这个味道(请不要骂作者,去骂张福永吧),作者表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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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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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逆袭任务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