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天气阴沉,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
陆徐之收回看乌云的目光,最后看了眼别墅客厅里的几个大人。
大人们仍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轻轻打开又合上的大门。
小小的身影在山路上快速移动着。
他跑了好一会儿,累了便慢下来行走,没一会儿又继续跑起来,大大的别墅在身后被树木挡住,直到回头时再也看不见。
天上的乌云重重叠叠,几道雷声过后,大雨急促地落下。
林中的小陆徐之被雨水浇了个透,他慌忙捂住耳朵上方的人工耳蜗体外机,却没注意到脚下的湿滑树叶,下一秒猛地摔倒在地。
小男孩本能张开嘴,发出一道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一声“啊”。
掌心和膝盖都传来一阵阵疼痛。
陆徐之趴在草里,双手攥紧了一棵鸢尾草。
没多久他便爬了起来,回头看了眼仿佛密不透风的树林,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继续向前奔跑着。
天上的乌云聚了又散,浇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的大雨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又停。
体外机似乎已经损坏,耳边再也没了那些声音,他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安静,虚无。
陆徐之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肯定离孤儿院的那些大人们很远,也离才刚有不久的家很远很远。
他又一次抹了把脸上的水,晕晕乎乎地朝着前走。
穿过一片漂亮的竹林,他来到了一棵好大好大的树下。
大树的树冠庞大,看上去很能遮风挡雨。
陆徐之看着大树,只觉得很累,很饿,已经走不动了。
他的头好沉,身上又冷又热,腿也抬不起来。
他只能靠在大树的树干上,摸了摸体外机,蜷成一小团,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小水坑发呆。
他忍不住再次想起刚有的家,想起自己这么久了还学不会说话,很对不起两位爸爸,让他们失望了,所以他们也不想要他。
可他真的不想又被扔回孤儿院,他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
小水坑倒映着雨后的天空,渐渐的,陆徐之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间,一双绿色的雨靴踩在了小水坑上,溅起水花。
水坑里,涟漪从小雨靴边一圈圈漾起。
陆徐之愣了一下,视线缓缓上移。
一个穿着小青蛙雨衣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牵着一条黄色的大狗,站在他面前,轻轻歪头好奇地看着他。
雨后的阳光洒在小孩子的雨衣上,透出一股浅金色的光芒。
小男孩眨了眨葡萄般的大眼睛,张开了嘴,“&¥#%”
陆徐之却什么也没听见。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看见小男孩走上前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在兜里翻找了一下,朝他伸出了手。
手心里躺着一颗圆圆的糖果。
随后,那个小男孩灿烂地笑了出来,眼睛好似夜空里的月亮,嘴巴像个标准的半圆。
“&¥#%”
陆徐之还是没有听见一丁点声音。
但他记住了那张灿烂至极的笑脸,仿佛散发着春天的太阳般的暖意,温暖得让人想哭。
那是他一生里,第一幕深深记住、发誓绝对不能忘记的画面。
是他陆徐之和俞时祺的初见。
——
蔚蓝高中,下课铃声响起,闷了一节课的学生们走出来透风,走廊上人声交杂。
一个穿着白T的少年迈着长腿,一步两三级台阶,旋风似的跑上楼梯,从人群中挤过,汗湿的黑发发尖随着跑动而跳跃,漂亮的脸因为运动而泛起健康的红。
来到高二一班的教室门口,少年慢慢放轻脚步,探了个脑袋,看向窗边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人。
进入六月后,Y市的晴天变得多了起来,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刚好拢在睡觉的少年身上。
俞时祺正要轻手轻脚走进教室,身后却又跑来一个少年,大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肩膀:
“时祺,我说怎么一下课你就不见人影了,原来是第一个跑回教室了啊。”
少年的音量半点没收敛,俞时祺眉头一跳,连忙回头,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一些:“嘘——”
然而,窗边的陆徐之还是因为少年的声音被惊醒。
他缓缓抬起头,带着些许茫然冷漠的眼神看向门口。
大大咧咧的少年陈骏一怔,摸了摸后脑勺:“啊,陆哥在教室啊。”
俞时祺点了点头,走到陆徐之身边的座位坐下:“哥,你还难受吗?”
上一节是体育课,刚上课十分钟,陆徐之就脸色苍白,看上去极不舒适的样子。
考虑到他做过人工耳蜗手术,不能剧烈运动,老师便特意让他回教室休息。
陆徐之慢慢从刚才的梦里回过神来。
他看向身边的少年,刚才梦里的小男孩和眼前的少年逐渐重合。
十五年过去,记忆深处披着青蛙雨衣的小男孩抽条长高,变成了俊美惹眼、明朗健康的少年。
陆徐之盯着身侧的俞时祺看了很久,久到俞时祺以为他还不舒服,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也没有发烧啊……”少年喃喃自语。
陆徐之收起思绪,从桌肚子里抽出一张湿纸巾,递给俞时祺:“擦擦汗。”
顿了顿,他又道:“我没什么事,只是睡得有点懵。”
俞时祺擦着汗,闻言又凑近陆徐之:“那你趴着睡,脖子肩膀难受不,我给你按按——”
看着凑近的少年,陆徐之身子猛地紧绷。
他往后躲了些,尽力保持着呼吸如常,摇头道:“我没睡太久,不难受。”
俞时祺将信将疑,歪头盯着他看。
陆徐之心头一软。
又确定道:“真的。”
俞时祺点点头,转过头,眉头却轻轻蹙起。
还是这样,他哥仍然在躲避跟他身体接触。
上完体育课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室。
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少年走了过来,将一个绑着粉白色蝴蝶结的漂亮盒子递给俞时祺,打断了他的思绪:“时祺,这是刚才和你撞到的那姑娘给你的。”
“她下了课带着东西过来,没找着你人,就拜托我给你。”
刚才的体育课上,高二一班列方阵热身跑,经过正在慢跑的几个七班女生时,一个女生被同伴推到了方阵最后一排边上的俞时祺身上。
俞时祺一时不察,下意识扶了一把,看起来就像女生撞在了他怀里。
隔了一个过道的陈骏看着那个盒子,往后一靠羡慕道:“哇哦,时祺,这是这学期第几个了?”
罗康笑着晃动了下手上的礼物盒,道:“让我帮忙递礼物的就是第五个了吧,谁让咱时祺这么招人喜欢呢。”
俞时祺失笑捶了罗康一拳,抬手接过那个盒子:“给你们添麻烦了,下次就直接拒绝吧。”
“话是这么说。”罗康在陈骏前面一个座位上坐下,“人家姑娘往我怀里一扔就跑了,我也不好给人丢垃圾桶里。”
陈骏赞同地点头,道:“你的桃花,还是你自己去拒绝吧。”
俞时祺无奈,随手将盒子放在了桌上,“辛苦了,放假请你们吃饭。”
陈骏眉毛一扬,坐直身体,嘴一张就开始介绍最近新开的一些口碑不错的饭店。
三人兴致不错地讨论着,坐在俞时祺身边的陆徐之始终沉默,黑沉沉的眼珠盯着桌上的那个漂亮盒子。
虽然知道俞时祺会私下找到对方,还回这些礼物,可每次看到身边这人接下那些礼物,他的心跳几乎都要漏掉一拍。
万一呢,万一某一份就是他想接下的……
陆徐之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气,拿出一本数学竞赛书,拇指掐进掌心,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数学题上。
可只有心神不宁的他知道,在他眼前的数学题目一会儿涣散,一会儿聚焦。
陆徐之抿着唇,在俞时祺结束和那两人的谈话时,装作若无其事地翻开了下一页。
俞时祺看了眼陆徐之。
他哥还是对数学这么专心。
俞时祺收回视线,趴在桌上,看着那份礼物轻轻叹了一口气。
*
下午放学后,俞时祺和陆徐之来到了缘缘之家。
缘缘之家就是当年宴时庭为俞时祺成立的动物救助基地,十五年过去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靠着周边衍生和生产出售猫粮、狗粮,也能进账不少。
到达缘缘之家后,陆徐之被产品经理叫走,等到再出来时,发现本该去看望动物们状态的俞时祺却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下意识一紧,在基地里找了一遍,问过门卫,知道俞时祺跟抓猫二队一起出去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走出门卫室,他在旁边大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拿出数学竞赛题,一边看一边等着俞时祺回来。
傍晚时分,电动大门打开,俞时祺拎着一个航空箱率先走了进来。
看见长椅上的陆徐之,俞时祺神色一喜,几步上前,高提起航空箱,道:“一家六口,猫爸猫妈四个猫崽子,全部落网。”
陆徐之在听见大门声音时就已经合上了手上的书,看着俞时祺朝他走过来。
眼前的少年迎着夕阳光站着,笑容跟金灿灿的阳光一样灿烂。
这样的笑容与十五年前的小团子缘缘比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
陆徐之不由得轻扬唇角,道:“缘缘好厉害。”
上高中后,陆徐之就很少叫他这个小名了。
俞时祺一愣,瞳孔微微瞪大。
身后,落后一步的抓猫二队听见了陆徐之的那句话,有人上前接过航空箱,附和道:“可不是嘛,今天这一家子,小俞总都没用那些设备,一伸出手就抓了个准。”
陆徐之闻言一惊,连忙伸手握住俞时祺的手腕,仔细检查他身上是否有猫抓的伤。
俞时祺回过神来,连忙安慰:“没事没事,这一家子脾气可好了,都没有抓到我。”
他话音落下,陆徐之动作一顿。
掌心里是少年温热的皮肤,源源不断地为他微凉的手传递着热意。
“没受伤就好。”意识到自己的冲动,陆徐之装作自然地缓缓松手。
俞时祺却抬手,直接抓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后轻轻晃了晃:“哥,我大爸爸出差去了,爸爸最近在忙着雁鱼三代芯片的收尾,直接住在了实验室。”
他停了一下,放软声调,“我去你家,今晚我们一起睡,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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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意外怀了暗恋对象他哥的崽》里两个崽长大后的故事,篇幅不长,敏感内向听障攻x小太阳温暖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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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