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徐暮被客厅里突然冒出的男人惊到了两次,吓得他背后开始冒冷汗。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先开了口。
“你被吓到了。”
男人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陈述道。
“啊,”徐暮被对方平静又莫名的话弄懵了,他下意识回答,“是。”
男人“嗯”了一声,站起来转向他,静站着向他投来视线,似乎在等他从惊吓中冷静下来。
至此,徐暮混沌的反射弧才缓慢反应过来,心生警惕。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里?
难道这就是那个小偷?
睡前门窗都是锁好的,他昨晚就一直在?
想到这,徐暮有些细思极恐,他昨晚明明检查了一遍屋子,不可能再会有其他人。
所以……他是今天早上才进来的屋子,可他是怎么进来的?
撬锁?
一时间,大堆问题徘徊在徐暮脑海中,不过他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后,也谨慎地没有直接开口问。
他担心一旦冲动,激怒到了对方,以自己的体能不一定能有胜算。
徐暮不动声色地回视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即使不太适应被盯着,他也尽量表现出自己冷静的模样。
可其实心脏被吓得狂跳不止,背后的冷汗依旧不断。
二人无言相对良久,徐暮心道,他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长久的沉寂中,徐暮渐渐冷静下来。
进行了一番观察后,不知为何,他第一感觉居然是对方没有恶意,只好在镇定思考的同时默默提高了警惕。
他借着外面渗进的微弱日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客厅灯光的开关。
整个过程里,男人静站着没有因为徐暮的行动而再有其他动作,导致他有些庆幸对方情绪稳定的同时心里又添了更多的疑虑。
客厅灯光被打开,昏暗的环境一下子被光亮填满,徐暮得到了安全感般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有勇气再次看向从刚刚就一直看着他没移过目光的男人。
男人头发微长,长至肩膀,脸色略偏冷白甚至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睛却极有神,清透平静,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仿佛被看穿了般不适起来。
徐暮只好错开这灼人的视线,继续打量观察。
不过,徐暮看着他一身打扮在想:“他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心里这么想,徐暮却没有问出来,被对方盯着,他忽然像是个哑巴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对方分明是不经同意来到自己的地盘,他反而怂了起来。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再次主动开口道:“我没有衣服穿,只好拿你的,抱歉。”
徐暮这时才想好了措辞似的小心问:“你是小偷?”
“我不是。”
徐暮被对方不要脸又平静的狡辩给噎到了,不问自取他的衣服,还不是小偷吗?
他心中火气顿起,逼问道:“你不是小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随意拿我的东西,衣柜里的钱是你偷的吗?”
“偷钱?”对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然后徐暮又听见对方继续说,“我没偷钱,衣服我可以还给你。”
这下徐暮不禁开始有点怀疑对方有没有偷钱了,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钱包里原本到底有多少。
不过当下且不论对方有没有偷钱,男人无缘无故闯入别人家里,本就是不道德的事。
于是他不再纠结和他辩论偷没偷的问题,毕竟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话里真假,纵然男人表情看起来确实很真诚。
还是得知道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偷东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暮再次向他逼问,等了片刻却看到了对方犹豫的神情,许久也没回答他。
心里本来就因家里突然出现陌生人而紧张的徐暮,心中不免焦虑迫切起来,只好又换了个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暮却觉得格外的漫长,当他以为男人不会再回答时,对方终于开了口。
“我一直在这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最后还是继续道:“从你搬进来之后,我一直在你身边。”
听完他的话,徐暮还没消化完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卧室的猫惊叫了一声,随后眼前一花,被卧室里跑出来的猫扑了个满怀,差点摔倒,他赶紧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徐暮抱紧了怀里缩成一团的猫,随后明白了什么般看向站在沙发边的男人,他说他一直在这里,难道……
“所以猫总是躲着,其实是因为怕你?”
男人看着他怀里的猫一眼,坦然承认道:“是。”
徐暮摸了摸怀里瑟瑟发抖的猫以作安慰,没再说话,他思考着男人前面的那句话,有些疑惑。
一直在这里?
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察觉?
难道在他白天出门的时候,家里就一直住着这样一个人,晚上在他回来时又藏起来,或者暂离这里?
刚刚被跑出来的猫打断的思绪这才又续起来,想到这个可能,他再次细思极恐起来。
不,不可能,从他搬进来至今已有三个月,他不可能会没有任何感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呆在这里这么久,他难道还察觉不到自己东西被动过或者身边有人跟着?
对峙间,外面天已大亮,徐暮不敢再细想下去,他尝试着直接对着男人说道:“请你离开这里,这是我花钱租下的房子,并不欢迎外人。”
一句话说得窝囊又客气。
男人却坚定地盯着他说道:“我不会走的,也走不了。”
听了对方拒绝的话,徐暮抱着怀里不安的猫,不由生出愤怒,“我不管你是谁,我再强调一遍,这里是我花钱租来的房子,是我的私人住宅。我不清楚这三个月你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目前看来,除了我的衣服和那个钱包外,你并没有动过我的其他东西,我可以不计较,不过从现在起,你必须离开这间屋子!”
他想让自己硬气些,出口却还是商量般的劝话。
纵然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对方是怎么在不动他东西的情况下在这里生活的,还有他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为什么今天要特意坐在沙发上让他起来看见,可徐暮都不打算和对方纠缠了。
对峙时间越久,他心里越发不安,只想让这个陌生人尽快离开他的屋子。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这人分明让他感到不安,对方平静的态度却又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男人似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男人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和焦躁,坦白道:“我离不开这里,因为我不是人。”
“什么东西?”徐暮听完下意识问道,他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不是人?不是人!
刚想到什么,徐暮连忙又将脑海里的东西抛去了一边,心里当即默念了一下相信科学后,给自己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人难道是患有精神病?
才思及此,男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禁又加重了这种想法。
“我不是精神病,我知道你很多事情,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
徐暮紧接着对方开口,担心对方真的有精神问题,他谨慎地降低话语中的怒气,对男人质问:“那你是什么?鬼吗?”
他坚信世界没有鬼神这种东西,因此也不相信男人说的话。
徐暮不由对男人用这种荒谬的理由来搪塞他,还和他打太极拖延时间的态度感到生气,耐心隐有耗尽之势。
男人在他不耐烦的语气质问下,依然没有生气,反而从沙发边走向了徐暮。
快到身旁时,徐暮赶紧后退了一步,然后盯着对方的动向,非常不安的抱紧猫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看对方这高出他半个头的身形,打架他可打不赢。
男人保持着距他一步的位置停了下来,一双眼睛视线跟随着徐暮,不带着任何回避的盯着他的双眼。
“我知道你不想惹麻烦,所以才会在发现家里有陌生人的第一时间没有报警,”他抬手指向卧室的方向,继续说,“我知道你爸截肢住院,我知道那个钱包是谁的,我知道你在哪里上班,我知道你搬来这里后的每一件东西是什么时候买回来的,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徐暮听完,心中的火当即烧旺,不再瞻前顾后,冲动地愤怒质问道:“你跟踪我?”
话落,抬手握拳便要往男人脸上招呼去。
徐暮怀里的猫被他放开,察觉到危险般惊叫一声跳到地上钻进了沙发底下,蜷缩着藏住了自己的身体。
对方像是料到他反应一般,在徐暮说出话的同时,快速地靠近他,直接就拉住了他想动手的手腕。
徐暮还没从被人跟踪的怒火中冷静下来,只感觉手腕上被一股冰凉的力量给拽住,未及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拉着往门口的方向走。
好大的力气。
徐暮近乎惊恐地开口道:“你干什么?”
抬起另一只手握拳便要再打过去,却再次被抓住,双手皆被禁锢。
他当即用力地挣脱对方,却依旧抽不出来,于是选择用脚踹向男人,拉着他往门边走的男人却回过头来对他说道:“我给你证明,我不是人。”
男人的话让他及时收回了自己想踹向对方的脚,徐暮生气开口:“你要怎么证明!”
“隔壁的老人现在正好准备出门,我陪你出去见她,”徐暮闻言面露不耐地看向他,没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对方继续解释,“她看不见我,就是我不是人的证明。”
什么玩意儿?
徐暮听完后只觉,这人恐怕是真的有精神病,真鬼还能在大白天和他说话吗。
男人力气太大,徐暮不想激怒他,于是泄气答应道:“好,我按你说的做,如果他看得见你,那你就离开这里,只要我还住在这一天,你就永远不许进入这个屋子,以后也不许再跟踪我!”
“好,如果证明了我不是人,我就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爽快地答应下来,倒是又令徐暮开始生出了更多的不安来。
情绪渐渐从愤怒转为冷静,可眼下也只有继续这一个办法,毕竟动手的话,自己应该打不过对方。
老旧的铁门被男人拉开,外面天色大亮,朝阳从远处升起一半,晨光落在徐暮脸上,开阔的走廊顿时让徐暮心中松快不少。
男人放开徐暮的一只手,侧身让他走了出去,自己却站在门槛内没走出来。
徐暮转身回望他,男人道:“我就站这里。”
他有些疑惑,可另一只手还在被男人禁锢着,也只好依对方应道:“好。”
一分一秒过去,男人冷静的态度却让他越来越紧张,他手里开始冒冷汗起来,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越发明显,这种没有底气的感觉使他感到焦躁异常。
比起确定这个男人是小偷,对方不是人这个事实更令他恐惧,他只好反复安慰自己,结果肯定不是这样。
隔壁房门传来声响,徐暮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他收敛着自己的神情,决定在杨爷爷过来的同时制服住身边的男人,杨爷爷发现异常,应该会来帮他,两个人动手,绝对比他一个人动手有胜算。
徐暮站在走廊上看向隔壁的房门,看着门被打开,最终看到杨奶奶走了出来时,他心口一凉,杨奶奶身体不好,他不能与男人在奶奶面前发生冲突。
为什么,为什么往常都是杨爷爷早上出门买菜,今天却是奶奶,他失了希望般眸子暗了暗。
不过,他忽生希望想,只要男人遵守约定,奶奶看见了他,那么……
“小徐还没去上班吗,”徐暮思绪被奶奶的声音打断,他看着奶奶往这边走了过来,刚想阻止让她站远些别动,奶奶的话却让他愣住,“你这门上怎么又被贴广告了,都这么多了,不是叫你及时刮了吗,不然只会越来越多。”
徐暮转头看向自己的门,可入眼的却是男人苍白的脸孔和靠在门上的身躯,而贴在上面的小广告,已经被男人身体完全遮住。
他顾不上害怕,一只手指向男人的方向,震惊地向奶奶问道:“您说您看到什么?您现在只能看到广告吗?”
“对啊,”对方毫不知情坦然应,随后欣慰说,“好久没见你休息过了,今早居然能碰见你没去上班,也好,年轻人啊,再拼命工作也要有个适度。”
“您现在只能看到我一个人吗?”
徐暮来不及回答对方,看着她急切地问。
他的神色慌张,杨奶奶奇怪道:“怎么了,还有谁吗?”
徐暮脑子顿时嗡嗡作响,他不敢转头看向男人,却觉得手腕上的禁锢他力量和接触到的冰凉触感越发明晰起来。
“这下证明了吗?”
男人的平静的语气在他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