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漆之没有想到,她和凌霄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同床共枕,是在凄风冷雨的山里。
帐篷外是呼啦啦的冷风,两个人一人一个睡袋,挤在潮兮兮的帐篷里,像两只圆滚滚的蚕。
余漆之盼望已久的亲亲摸摸抱抱,被两个厚实的睡袋挡得严严实实。
但是还不能怪睡袋,因为没有睡袋,两人大约会被冻死。
余漆之残念地隔着二十厘米用眼神儿使劲猥亵凌先生,而被猥亵的那位似乎并没有任何意见。
这种诡异的互相凝视持续在二十分钟之后,余漆之终于攒够了把手伸出暖暖的睡袋的勇气,抻开两手:“抱抱。”
凌霄笑出声,手臂一伸把她整个人搂了过来。
然后,是一个细致的亲吻。
两人就着有点别扭的姿势抱着聊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研究所项目组新来了一个神经大条的实习生,经常犯弱智错误害大家加班啦,开发商三天两头来催工期进度啦,小区外新开了一家酸菜鱼据说很好吃啦之类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也不知道多久,余漆之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又想起来一件事,撑着眼皮说:“霄爹,我之前催你领证逗你的,你不会被吓跑吧?”
凌霄一愣:“吓跑?”
余漆之打了个哈欠,顺势在凌霄肩窝里蹭了蹭:“嗯,组里的一个姐姐有次不小心看见咱俩聊天了,然后跟我说,我逼得太紧你会被吓跑,我琢磨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你没发现最近几天我都没提过领证的事儿吗?”
凌霄把她搂紧了一点,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腾出一只手抓住余漆之搂过来的左手,在她手指上慢悠悠地摩挲。
余漆之实在撑不住闭上了眼睛,隐约又听见凌霄说:“又不想结婚了?”
余漆之摇摇头,又闭着眼睛凑上去亲了一口,含含糊糊道:“想,早晚都行。”
凌霄眼神清明,没半点睡意,等到余漆之彻底睡着,他才笑了一声,轻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次日一早,余漆之罕见地起晚了,凌霄已经出去了,隐隐约约听见外面在收拾东西,估计是山路通了,可以暂时先回镇上。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脸上却一凉,余漆之吓了一跳,半晌,瞪着自己的左手傻了眼。
无名指上多了个戒指,黄金的,有些年岁了,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那种方形戒面,做工很精致,因为有些大,手掌那一侧被细细密密地缠上了细小的红线。
她几乎同手同脚地爬起来钻出帐篷外,外面天放晴了,凌霄和考古所小哥抬着一个木头箱子往不远处的小拖车上装,看见她从帐篷里钻出来,凌霄冲她笑了笑。
余漆之:……
说实话,这个场景有点超出余妖精的知识范畴了,这算求婚吧?求婚并同床共枕之后的第一个早上,该干啥?
一直到两人回到镇上,余漆之也没整明白这个问题。
甚至,都没逮到独处的机会来说这个问题。
考古所的领导去找开发商为前两天的事儿要个说法,大部分文物都清理完毕准备运回去,项目接近尾声,余漆之的工作还没完,大概还要继续在这待个十来天,凌霄是临时请假过来的,第二天就要回去。
于是满打满算,两人也只剩下一个晚上的相处时间。
镇上的旅馆条件不敢恭维,但是好在生存经验丰富的余女士行李箱里有全套的旅行用一次性睡袋,把床单和被子都罩住,好歹不用委屈霄爹睡散发着淡淡不明气味的床单和枕头。
两人心照不宣,并没有多开一间房,凌霄淡定地跟余漆之的同事们打过招呼,然后老神在在地进了余漆之的房间。
二话不说扒拉出衣服准备洗澡。
余漆之狂笑:“洁癖凌先生,你这一身,从来没体验过吧?”
凌霄怨念地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冲锋衣上全是泥点子,防水裤昨天下半截糊满了烂泥,今天泥干掉了,想着回去还得再走山路,干脆咬咬牙把泥刷掉坚持又穿了一天。
“我都快疯了。”凌先生十分委屈。
余漆之又忍不住笑,这要搁几个月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洁癖怪凌霄能可爱成这样,大约是恋爱滤镜的效果。
等到收拾完毕,两人窝进被窝,满足地叹了口气,余漆之才举起左手,打算谈正事儿:“什么意思?”
凌霄望着她笑:“你说什么意思?”
得……自己挖的坑,余漆之心想。
“你不是说……要再等等的吗?”余漆之有点不自然地别开眼睛,说真的,冲击力有点大。
“你想等也行。”凌霄熟门熟路地把她搂过来抱住,这回没了睡袋的阻隔,手感上了不止一个层次。
“前几天陪爷爷的时候,他把这个戒指给了我,他说,这是他当年打算送给奶奶的,但是没能送出去,我要是想结婚了,就把这戒指送出去。”
“我想了挺久了其实,本来还想再等等的。以前我总担心,你是一时冲动,怕你以后会后悔,可那天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差点疯了,当时我就想着,哪怕你以后后悔,只要你现在愿意接受我,那我怎么都要努力一下,把你留住。”
凌霄不太擅长说这些露骨的话,脸微微红了红,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见余漆之不吭声,又找补道:“昨晚上我问了你的,你说你愿意,你不会现在就反悔吧?”
余漆之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摸摸索索地探上去,在他耳朵上捏了捏:“一天天想什么呢?什么叫就算我后悔?”
凌霄哑然,余漆之的声音透着浓浓的鼻音,冷静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哭了没。
“说白了,你就是不信我求婚是认真的呗!”
余漆之磨了磨牙,没忍住,一探脑袋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我这人又自私又现实,怎么可能高尚到拿这事儿来日行一善?”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变成了凑在凌霄耳边的呢喃:“再说了,霄爹啊,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我急着嫁你是想早点把你这绩优股抓紧了好么?”
凌霄被她蹭得痒痒,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乱动,过了会儿才闷闷道:“没你好。”
余漆之噗嗤一声笑出来:“商业互吹呢咱们?”
凌霄无语,自己已经是非常不擅长煽情环节的选手了,摊上个三句话没正经的余漆之,根本进行不下去嘛。
然后耳朵一麻,凌霄差点蹦起来,半边身子都要烧着了,余妖精叼住了他的耳垂,故意使了点劲儿咬了一口,又变了力道慢悠悠地舔吻。
“喂。”凌霄哑着嗓子,“你在做什么?”
余妖精头都没抬,一路顺着脖颈吻下去:“你说我在做什么?”
“别闹,”凌霄克制道,“这里没——”
余妖精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左边抽屉里杜老师,付费使用,这旅馆破归破,这点东西还挺讲究。”
凌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