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霍库里、死去的猫咪、往后
他走上平台,沿着楼梯向上走来。我则静静的等待着。
他走到我的一旁,同我一样的,依靠着栏杆,眺望着海面。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裤腰上挂着把短刀,衣袖上带着些红色的污渍,因为海水浸泡,所以也分不清那是颜料还是血渍。
风带着些雪花由着海的方向向这里缓缓吹拂,安宁的冷空气扑在脸庞与身上,好冷啊。
我双臂抱着身子,脸埋在里面,期望着可以回温,并让体内的恶寒逐渐转至温暖。
可过了一会儿,冷风仍在呼啸,而寒冷也仍在持续着。
一旁的那个人仿佛已经麻木,没有半点受寒的趋势,安静的依靠着栏杆,心绪沉郁的望着深海。
“你是来这里看海的吗?”
那个人的声音沉闷,打破了寂静。
“可能吧,不过也或许是和你一样”
我木然的凝视着海的尽头,看着那条漆黑的地平线,或许是在渴望朝升的太阳,也或许是在渴望落幕的月光。
“是吗?你是刚从火灾里逃出来的?”
“是啊,就我一个人”
他没有看我,但也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他始终的望着海面,没有眺望尽头,也没有俯视海岸,只是望着那片貌似是中央的海面,寂静没有声响的望着那片沉闷、黯淡的海平面。
“还要去吗?”
“你呢?”
“不了,那你呢?”
“说实话...我还不是很清楚”
他的神情还是寡欲抑郁的,但也不知是不是雪花的缘故,他那双雪白的睫毛带着他的双眸变得有了些光亮,没那么黯淡了。
“那就...放弃吧”
“为什么?”
“因为‘......’海水很冷啊,实在是很冷”
他不经意间露出了抹笑容,有些冷淡,还带着些自嘲,不过倒是让人感到有那么几分安心。
“是啊,雪夜格外的冷”
“今年的雪看上去好像会一直下呐”
“会和去年、前年一样,会下的很大、很大”
“这么确定?”
“不,我也不是很确定,但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
“我也有个人曾和我说过这些”
“什么?”
“今年的雪会下的很大,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漫长......”
他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氛围恢复了沉默,又过了一会儿,雪下的更大了,密集的雪花像是散落,又像是飘落,一同的倾向于左侧,迟缓而急切的向下掉落着。
“走吧,去街道上走一走”
他淡漠的说着,离开栏杆,经过我,沿着可以望到海的街道向前走去。
我没有疑问,因为我也不知该去向何处。我暂且的抛下了离开,跟着这名不知名的人,迷茫错愕的跟随着他。
我走在他的身后,时而望向海面,时而望向脚下,时而望向空中的雪花,又时而的望向眼前的那道背影。
“你袖口上的那是颜料吗?”
“嗯,差不多吧”
“触碰死亡是...什么感受?”
“感到...轻松吧”
“会感到恐惧与紧张吗?”
“不会,除非打心底就未曾设想死亡”
“这样啊”
“对你而言呢?”
“还是会有些恐惧吧,因为那些回忆还并未逝去,对世的依恋也并未消散,所以对我而言,死亡,还是会让我有些紧张与压抑吧”
“嗯,是啊,正因为那些回忆还并未逝去,死亡,才可能让人感到恐惧与压抑吧”
“你呢,因为什么才想要选择死亡的呢?”
忽然的,他停下了脚步,他静静地站在雪中,像是一名引路的摆渡人一样,他抬了抬头,不知是望向哪里,或许是飘落的雪花,也或许是夜空中的虚无,又或是记忆中的那个旅人。
他沉默了许久,漠然的说着。
“......没什么,只是对这个垃圾世界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仅仅只是想要离开这里而已”
他恢复了步履,继续向着不知何处的尽头走去。
我同他一样,再次的跟了上去。
“那你现在呢?”
“还是那样,但并没有那么强烈了,也许是因为我又看到什么所谓希望的东西吧,尽管它是微弱的”
“....也许我也是一样的吧”
“还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时间段的不同吗?”
“不,是经历与所闻不同”
“你也曾是霍库丽的人吧?”
“嗯,待过一段时间,不过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就被我的母亲偷偷的送到了孤儿院,而她则因闯入圣地亚哥的罪名被乱枪打死了。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曾是霍库丽的人呢?”
“我也曾是那里的人,所以我知道这里的冬天对一般人来说是怎样的极寒之地,而你仅仅只穿着一件外套与连衣裙,如果你是本地人的话,应该早就因剧烈的风雪而倒下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和你们一样,趁乱逃出来的”
“所以,为什么你要说经历与所闻不同呢?”
“你吃过人肉吗?”
“因为局势迫切,所以勉强吃过一些,不过也只有那么几次”
“那你吃过父亲的人肉吗?”
“你吃过吗?”
“看来,你并不是很惊讶”
“因为那个地方就是那样啊,是一个没有法则的无主之地”
“那你见过自己最爱的人被奸污过还残缺不齐的尸体吗?”
他说话的声音悲冷,像是底渊中空寂的回响声来回徘徊一般。
“没有,但我见过我最爱的人因为我而陷身于火海,并同着那场大火覆灭在了那栋废墟之下”
“那你有想过杀掉纵火者吗?”
“不,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场大火到底因何而起”
“那你想知道吗?”
“并不是很想,我认为那场大火应该算是命运给我开的一次玩笑吧,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了不是吗?所以,与其守望着绝望的事实,倒不如多回想回想那些美好的往昔,并将事实当做是一个章节的落幕,新一章节的开始。瞧,雪又下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短暂的露出了抹貌似欣慰的笑容,然后就.....不知所以的笑了起来。
“喂,你笑什么呀,我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回忆………
“克里斯塔....小猫咪死了...呜呜呜”
“好啦,不要哭了”
“可是.....”
“别哭了,我告诉你,它没有死哦”
“但它已经没有生命活动了啊”
“不是的,这只是它这一生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现在啊,他就要去迎接新的故事了”
“那我们的故事也会结束吗?”
“会,不过我们也都会去迎接新故事的开始”
“那新故事中,还会有克里斯塔吗?”
“会的”
“真的吗?!”
“真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故事的终焉来临......”
………………
冷冽的寒风划过我的裙摆,短暂的呼啸而去了,带着几抹莫须有的往昔,带着几抹早已消逝的美好,就那样一去不回,再也见不得了。
“......不,只是觉着你很有意思”
“是吗?不过,有意思的那个人或许并不是我”
我沉静的小声呢喃道,他并没有听到,而回复着我逗笑了他的话。
“不过,你心里并不是那样想的吧”
“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因为,那像是某个人说的,而并非像是你说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自欺持续的太久,迟早会因而被荆棘刺穿的”
“那你呢,你就不会被荆棘刺穿了吗?”
“我只会陷入沼泽,并且越陷越深,然后放弃挣扎”
我望着空中那不断飘落而下的雪花,思考着去处,和新的道路。
“雪又下大了。我们难道要就这么一直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吗?”
“你还有去处吗?”
“曾经有,但现在已经成一摊废墟了”
“你露宿过街头吗?”
“小时候有过”
“算了,那我给你定个酒店吧”
“那你呢?”
“回家”
“那我跟着你去你家住不就好了”
“不去结束生命了吗?”
“你不也是一样嘛”
他笑了笑,或是忧郁或是喜悦,他的头侧向大海的方向,双眼望着云层中的月亮。
“那....今后呢?”他又重新的目视了前方。
“不知道,跟着命运指引吧,时候到了,总会有一个引路人或是迷失者出现的”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不知所以的笑了起来。
“喂,你怎么又笑了,我说的话到底哪里好笑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抱歉,只是觉着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就是你很喜欢说一些隐喻之类的话”
“这有什么好笑的”
“可能是我的笑点比较特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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