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付氏死了,身体迅速化为灰烬在空中飘散消失。每个人心口像缀了一个秤砣,沉甸甸的。四人匆忙回到于宅,步入后院。玄色铁门安静伫立在那里好似与周围格格不入。
凌涯半路重新变回赤狐,此刻正被阮澜烛抱在怀里。看到门大家面上一喜,阮澜烛从外侧口袋掏出青铜钥匙扭动门锁,“咯吱”一声响,门扉打开外面光亮一片寓意新生。
“蒙钰!!!”
身后传来一声怒斥,黎东源扭头看去,下一秒胸口就被凌空飞来的匕首狠狠插住。
“蒙哥!!”庄如皎扶住黎东源下坠的身体,整个人惊慌失措到全身发抖。
严师河和小浅出现在众人面前,脸上带着狞笑,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感。凌涯愤怒交加,长生剑从芥子空间飞出,带着迫人气势直逼严师河。此刻头顶黑云压城所有人视线变暗,轰鸣声响彻头顶,长生剑在距离严师河一掌距离时停滞不前。
凌涯头痛到满地打滚,这是天道给他的警示,如果长生剑今日斩杀严师河,那凌涯就会活活痛死。
严师河小心错开剑锋,脸上正沾沾自喜。不过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因为阮澜烛握住长生剑柄将它送进了严师河的心脏,小浅的惊恐和那群新人吓破胆的模样如出一辙。
四周寂静无声,凌涯大脑针扎般的痛感顿时抽离,头顶乌云散去耳旁只听得到黎东源“嗬嗬”的喘息声。
“走!!”
阮澜烛架起黎东源走进光里,庄如皎抱着凌涯紧跟身后。
门扉打开,程千里站在门外,看到阮澜烛出来刚想打招呼就看到他肩膀上蹲着的红色狐狸。还没将疑惑问出声,只见阮澜烛脸色阴沉,抱着狐狸快速冲出黑曜石。
一人一狐赶到时,黎东源正在公寓喝着啤酒,庄如皎坐在他身旁,一双眼睁的大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滑落。瞧见来人,黎东源嗤笑一声:
“你们来别人家做客就这么没有礼貌吗?连个花篮都不带?”
凌涯变成狐狸无法说话,阮澜烛眸光微动没说出口。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异常冷静,但是瞳孔中仍旧能看出几分惧怕。
阮澜烛:“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我冷静吗?我都快怕死了。人惧怕死亡是因为死亡是一种未知,对未知陌生的领域惧怕那是本能。我不怕这些,就担心我走了白鹿怎么办?小庄撑不起来怎么办?”
黎东源最牵挂的还是他走了,白鹿交给谁。那些成员们在他在的时候还能压住小心思安分守己,一旦自己走了庄如皎压制不住怎么办呢?他精心护着的小姑娘心思单纯,平常疾言厉色其实就是个纸老虎,真要和组织里那些老油子对着干,一定会被吃了的。
“黑曜石会是庄如皎的后盾。”
阮澜烛像是许下最坚定的承诺,一双眼对上黎东源,那里面盛满认真。黎东源忽然笑了,泛红的眼眶落下泪来。拿起桌上的啤酒对着阮澜烛一口饮下。
阮澜烛伸手要拿其他未开封的罐装酒,被黎东源一把摁下:
“你还开车呢!喝果汁吧。”
酒可是个好东西,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黎东源喝下一罐后皱眉道:
“我还真有点怪你,我都要死了。你说你就不能穿一身白,以阮白洁的身份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黎东源又不是傻子,或许佐子那扇门还惊诧于阮澜烛和阮白洁共抢凌涯毁三观,后来迟迟未听到两人翻脸的消息。而且一个出现另一个一定不会现身人前,种种迹象都表明阮白洁和阮澜烛就是一个人。
想到这儿往日所有疑惑都解开了,黎东源觉得被人戏耍很丢脸,如果不是最近低级门难度加大他说什么也不会求到阮澜烛头上。如今真的面临死前托孤,数来数去还是只能拜托阮澜烛,真是天道好轮回。
视线游移到凌涯身上,黎东源忽然笑了,口吻调侃揶揄:
“喂!阮澜烛,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他变回人吧,虽然做动物也可爱,但是你总不能和一只狐狸结婚吧。”
说着上手摸了摸凌涯的脑袋,又顺着顶端一路滑到尾巴。皮毛光滑触手柔软,黎东源享受的眯了眯眼睛。凌涯身体僵住,一个跳跃钻进阮澜烛怀里不动了。
“我待会儿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早点回去吧!”
黎东源强颜欢笑赶人离开,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许是怕自己离开的方式太过惨烈会吓到其他人,他眼眶含泪伸手将阮澜烛和庄如皎往外赶。
眼瞅着阮澜烛和庄如皎不动弹,黎东源唇角挂上苦笑:
“我自从和门相识就一直过的浑浑噩噩,最后剩下这点时间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会儿。”
阮澜烛起身抱紧怀里温热的赤狐,整个人僵直身体开门出去。庄如皎心痛难忍,目露祈求:
“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就想陪着你。”
黎东源用指腹擦拭庄如皎落下的泪水,哽咽回了句:
“行啊,那咱俩送送他们。”
两人相扶起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跟在身后的黎东源忽然伸手将庄如皎凌乱的发丝扶正,说道:
“庄如皎,以后白鹿就交给你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了,你该长大了。”
说完,将她推到阮澜烛一侧,迅速将房门关上。
“哐当”一声,门隔开了生死。门外是生,门内是死。
庄如皎还蒙着,立马上前“哐哐”砸门:“什么意思?什么叫白鹿就交给我了?黎东源!黎东源!!你给我开门!!!”
任凭庄如皎如何砸门,如何祈求、愤怒到咒骂,门里的黎东源都再也没有任何反应。阮澜烛靠在楼道墙壁处,一双眸色渐深,眸光微颤唇瓣紧抿似乎在死死压住内心随时会翻涌而上的悲伤。
随着庄如皎每一次的哭喊,他抱着凌涯的手臂一再缩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气息......
凌涯从没见过阮澜烛情绪失控,他一向成熟稳重除了变成阮白洁的时候。只是这回尤为不同,从黎东源家离开,他开车的姿势都是僵硬的,指尖颤抖眼神慌乱,甚至无意识超车、加快车速、加塞。
这些举动都不是平时的他能做出来的,凌涯坐在副驾第一次感受到爱人情绪失控后的疯狂。
终于平安赶回黑曜石,车子熄火后阮澜烛突然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气,目光呆呆的看向前方一动不动。凌涯跳到他的怀里,前肢搭在他胸膛上感受掌下剧烈的起伏。许是因为刚才危险举动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的痛快,又或者是黎东源死亡带给他的巨大震撼。
黑曜石般眼眸随着凌涯靠近渐渐露出清晰的狐影,下一秒凌涯整只狐狸被阮澜烛抱住,略带凉意的水滴落下来让凌涯怔愣住。
这是阮澜烛,第二次哭泣了.....
那天傍晚,阮澜烛将所有悲恸在凌涯面前释放后就迅速收敛心神,整个人又锋利了一圈。庄如皎继承白鹿并不顺利,组织里的老油条们并不服,为了这事儿..在黎东源葬礼前夜还闹的不可开交。
庄如皎抱着黎东源给的箱子火急火燎找阮澜烛求助,半路被白鹿组织内部的有心人阻拦,要不是阮澜烛听到声响出来查看,只怕庄如皎顺利脱身难上加难。
“这箱子里有什么,是进门的纸条吗?”
程千里抱着凌涯出来,一双手在凌涯柔软丝滑的皮毛上来回流连。没办法,自从知道赤狐是他凌凌哥后,吐司就失宠了。
庄如皎眼眶红肿,颤着手指打开密码箱。里面是已逝成员的照片和一张张汇款单。
“黎哥常说门里生死无常,他贪财也不过是是为了这些死去的兄弟们,所有的钱都用来汇给他们的家人了。”
程千里挠挠头:“那为什么不和刚才追你的人解释呢?”
庄如皎:“我说过了,他们根本不信还怀疑我把黎哥的纸条藏起来了。现在白鹿群龙无首,他们打着白鹿的旗号带人过门,能在高级门里找到纸条和线索,这无疑具有极大的诱惑。”
程千里沉默半晌,突然建议:“白鹿已经散了,要不你来黑曜石?还能有个照应,黎东源应该也比较放心。”
“不,白鹿是黎哥的心血,我就算死也要死在白鹿。”
庄如皎目光如炬眼神坚定,她不会任由那群渣滓败坏白鹿的名声,她得把黎哥想做的事情延续下去。
阮澜烛默不作声,暗暗看了眼庄如皎,心中已有定论。
转天阮澜烛特意邀请白鹿闹的最欢的几位前辈来黑曜石商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线索纸条给庄如皎铺路:
“我这里有5张进门的纸条,分别是3张8扇门的和2张九扇门的。白鹿除了黎东源应该没人过过第八扇吧,黎东源葬礼你们不去参加,反而在这里分裂。”
说着,他展开一张第九扇门的纸条,摁下打火机的按键,火舌瞬间舔舐上去烧作一团,白鹿的几人立马变了脸色。
“黎东源说到底也是在我面前没的,这算是我对他的悼念,你们也应该时时刻刻怀念他。”
“庄如皎,剩下四张纸条我送给你,就当做你接管白鹿的贺礼。但先寄存在我这儿,第九扇门的线索只剩一张了很珍贵,如果你们白鹿成员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现在,庄如皎有没有资格做你们白鹿的新首领呢?”
迫人的气势直冲对面几人而去,几人相互使眼色后齐齐点头,由资历最老的那位回复:
“既然阮哥提携,那我们哥几个自然是没话说,我举双手赞成。”
白鹿的混乱从阮澜烛这里结束,庄如皎临离开前给他恭敬道谢,阮澜烛摇头:
“我只能帮你这一次,后面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庄如皎点点头转身离开,身形瘦削背影坚毅,没了黎东源的保护她瞬间成长起来。如果黎东源在的话,想必也不愿意看到此场面。
刚走了没两步,庄如皎突然回头,对着阮澜烛和他怀里的凌涯说道:
“阮哥,凌凌哥,你们说如果没有门,那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她仍旧神情悲戚,只是眼底多了一分恨意。那抹恨意明晃晃出现,如杀死黎东源的那把匕首,出现的猝不及防。
空气凝滞下来,阮澜烛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凌涯的后背。
“如果没有门.....”
后面的话阮澜烛没说,凌涯的身体却紧绷了起来,他想知道阮澜烛后面那句没说的话是什么,只是碍于如今是狐身完全开不了口。只得耷拉着脑袋,一双狐狸眼内波澜渐起。
于付氏给了第五张皮质线索纸条,即使有的能拼凑在一起,但是线条仍旧没有规律,凌涯拿爪子扒拉半天都看不出来这是啥。为今之计,只能进入于付氏临死前说的“扫晴娘”那扇门。
可是他们都过过高级别门了,还能再进入低级门吗?凌涯重新卧回床上,垂头丧气。
“别担心,我联系庄如皎了。白鹿过级都不高,有人拿到了这扇门的线索,到时候带我们一起进去就行。”
看不得凌涯情绪低落,阮澜烛特意拜托了身边所有能联系的组织去找扫晴娘这扇门,直到白鹿传来准确消息。
“扫晴娘的传说出现在元代,那时候民间为了祈祷雨止天晴,就会在屋檐挂上一个剪纸妇人的小像。通常用绿纸或者红纸剪成,因为妇人会手持一把扫帚,所以又叫她扫晴娘。”
“还有个故事,说的是有个村庄连日下雨,庄家将颗粒无收。村民愚昧听到一个方法,就是砍下一个人的人头悬挂在屋檐之下,就会让暴雨停止。村民们信以为真,挑选出一个孩子。村中私塾的教书先生劝阻村民停止愚昧行为,解释道:村子本就依山临海造成多雨气候。”
“村民不听,执意要以孩子为祭。塾师执意替孩子送死,愚昧的村民用白布包裹塾师的头颅高高挂起,没想到大雨立即就停了。”
边说着,阮澜烛边给凌涯顺毛。虽然不知道于付氏死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凌凌要进,阮澜烛势必得陪着。
白鹿的胸针隐隐泛光,不远处房门发着光似乎在催促过门人赶紧进入,阮澜烛抱起凌涯开门而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人在算计他的凌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