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沐变卖了家中的所有东西,包括白家老宅,全都用来偿还父亲的债款。
踏出白家大门的那一刻,兄弟俩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他们拖着行李,登上了去往别处的车辆。
白沐用自己偷偷积攒的那一点钱,在A市的一个小县城买下了一套又老又破的小房子,然后给自己和白沐找了新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
路上,他跟白光说:“家没了,可以再创。未来没了,可以再闯。希望没了,那人就死了。”
白光低头,拽着他的衣摆跟在后面,听完,默默点了个头:“嗯。”
心里想着,幸亏他们都还有希望。
房子很小,小到只有一张床,连打地铺的位置都没有。
白光睡在里面靠墙的位置,白沐睡在外边,半夜经常会翻身掉到床底下。
被摔醒后,他揉揉发疼的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拍拍身上的灰,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时间也就习惯了。
刚开始生活的时候,白沐很不舒服,洗衣做饭什么的都不熟练,经常手忙脚乱把饭烧糊。
好几次连煤气都忘了关,幸亏是白光及时发现不对劲,这才避免了两人的小窝被炸掉的风险。
在家务事上,白光明显要比白沐懂得多。
他先将要洗的衣服分为上衣裤子和内衣,分别放上洗衣粉泡着。
然后熟练地关掉煤气阀门,白光收拾好一灶台的狼藉,把锅里的黑暗料理倒进垃圾桶,给烧糊掉的锅滴上洗洁精,用水泡上一会儿,拿钢丝球使劲刷。
很快,锅就恢复了原样。
白沐在一旁看得说不出话,围裙上还沾着不少黑灰。
白光洗完锅,重新点火烧油,案板上还剩下一些青菜,他全都推了进去。
“滋啦”一声,青菜混着水珠和油在锅里翻炒,菜叶表面沾上了一层漂亮的油光,衬的越发馋香。
白光随便撒上一些盐,不多时,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青菜就出锅了。
午饭两人吃的简单,一盘炒青菜,一份拍黄瓜,都是白光做的。
白沐问他怎么会这么多。
白光一边吃饭一边回答:“以前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做,自然而然就会了。”
白沐心情十分复杂。
在白光来白家之前的那十一年,他也是像这样,娴熟地炒菜做饭洗衣服的吗?
白光看出来白沐表情不是很高兴,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不会做家务而不开心,于是赶紧道:“哥哥别难过,以后这些事我来就好,我都会做的。”
白沐没说话,只沉默地低头吃着饭。
他不想落魄成这样了,还得弟弟照顾自己。
他可是白家大少爷,有什么学不会的。
果然,不出一年,白沐便成了家务小能手,不仅收拾起屋子来干脆利落的很,就连缝补衣服的手艺都是一顶一的好。
而且他还学会了织毛衣,给白光织了很多样式漂亮的围巾和手套。
冬天的时候,白光戴着哥哥给织的围巾和手套,穿着织有小熊图案的暖黄色毛衣出门上学,别提有多开心了。
仿佛之前的那些不对头全都消失不见,他们宛如一母同胎的亲兄弟一样,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相依为命。
白沐花了好大力气,才让两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第一页就是户主——白沐。
第二页也是最后一页,则写着白光。
与户主关系——弟弟。
白光抱着暗红色的户口簿,反复查看那两页纸,心里美滋滋的。
他可是在登记信息的时候,特意留意过班里其他同学带来的户口簿,从没有哪个同学与户主的关系写着弟弟的。
白光觉得这是不一般的,独属于他们俩的特殊。
他以前有妈,但是后来没有了;中途有过一个爸,但过着过着也没有了。
只有哥哥,有钱的时候对他好,两人都没钱了也一直都在他身边。
从没有哪个人这么照顾他,白光第一次拥有家的归属感,而这都是哥哥创造出来给他的。
第二年,白光通过自己的努力,顺利考上了白沐所在的青城一高。
两人挤在一张狭小的床上,在用水都要控制着时间的小破屋里,偷偷计划着未来。
江修临饰演的戏份便是白光高二时期的生活,那一年,白沐即将高考。
脱离了过去的锦衣玉食,白沐早已适应了精打细算的勤俭日子。
他很久之前偷攒下来的钱勉强只够买下那套房子,所以学习之余,他几乎将所有的空闲时间拿来做兼职,赚来的钱无一例外都用在了养白光身上。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糙点陋点怎么都能对付,但是白光不一样。
他小时候就严重营养不良,又因为之前被白沐踹的那一脚造成的肋骨断裂还牵扯有别的内伤,以至于在搬到这里之后,经常会生一些小病。
环境只要差一点,白光就容易发烧,身体恢复的也慢。
白沐将这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对白光分外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当初那一脚踢坏了他。
后来寒天里,白光时不时就会发起高烧。白沐只能一边做题一边照顾弟弟,尽可能地给他改善伙食和居住环境,把屋子布置得温馨舒适,隔三差五用赚来的工资给白光买肉吃。
他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反倒是很大方地给白光买好东西。
冬天穿的棉袄,白沐衣服里的棉花就只有薄薄一层,而白光身上却是时下最流行的保暖羽绒服。
于是,白光高二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了一米九。
在经济条件远远赶不上在白家的艰涩环境里,他却长得又高又白,身高直接超过了白沐,身形也挺拔起来了,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
今天拍摄的戏份是白沐白光在学校废弃的音乐教室里弹奏钢琴。
导演问江修临会弹钢琴吗,江修临点头,说会。
“好,”余导说,“你和季双先去试试那架琴的手感,一会儿弹首【虫儿飞】。”
“行。”
江修临应下了,转头便找到季双——【沐光之名】白沐的扮演者,这部剧的男三。
时下公认的敬业年轻男演员,颇具实力和话题。
原本他的经纪人想给他接白光这个角色的,可因为他的档期已经满了,实在是不适合。
但这部剧的热度实在高,轻易放弃这个提升知名度的机会过于可惜了,于是还是给他接了一个男三的主配角角色。
季双饰演的白沐戏份相对来说少一些,只在高中剧情里出现过。
江修临过去棚子的时候,季双正在和经纪人吵架。
经纪人头也不抬,只管处理手里的平板信息,面容冷漠:“好了,一会儿就要开拍了,你别闹脾气了。”
季双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经纪人提着东西直接走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江修临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季双对着经纪人的身影啐了一句:“闹你大爷的脾气,狗东西。”
这话让江修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但他没表现出来。
发泄完的季双转头,就看到一个蓝眸混血男人站在身后,他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像变脸似的,转而对江修临微笑着打起招呼来。
“江修临,你好。”
江修临对他点了点头,回应道:“你好,余导让我们俩去试试钢琴。”
季双看着是个爽快的人,“好啊,走吧。”
钢琴在学校的一楼杂货间里,一架破旧的钢琴不是很好找,剧组寻了好久才找到一架勉强相像的,经过化妆师装饰打磨后便和原文有九成接近了。
原文中,兄弟俩自从家里破产后,便一直过着节俭的日子,像钢琴这种东西再也没机会碰过。
当得知学校里有一架破旧的钢琴时,白光分外兴奋地告诉了哥哥。
于是下了晚自习后,在白光的带路下,白沐跟着过来了。
那架钢琴有些年头了,隐匿在黑暗的杂物间里,快要失去它本来的颜色了。
杂物间没有灯,两人只能打着一把很小的手电筒照亮,还要注意不能被负责巡逻的门卫大叔发现。
白光弯腰,用力吹掉了钢琴上面的灰尘,然后从摆放桌椅的缝隙里找出来一块抹布,将白黑色的钢琴键擦得干干净净。
他早就检查过了,这架琴虽然有些声弦坏了,音色微微受损,但整体却还是好的。
擦的时候,一连串低沉的琴音传了出来。
白沐站在一旁,有些失神地盯着这架钢琴。
倒不是他有多想念之前在白家能惬意弹奏钢琴的日子,而是脱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庶出身,他几乎快要忘记钢琴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了。
两年时光眨眼就过去了,曾经不沾阳春水的细润十指早已经结上了厚厚的茧,仿佛将对钢琴的触感也封在了茧里面。
他没有绝望地客死他乡,还养大了一个弟弟,说出去,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哥,我想听你弹虫儿飞。”
白光抱过来一个稍显干净的凳子,端端正正地放在钢琴前方,期待地望向哥哥。
白光垂眸看了一眼那凳子,手电筒的光只照亮了钢琴,他的眼眸和黑夜融为一体,黑黢黢的,安静的不像话。
“不是给你唱过很多次了吗?怎么都听不厌呢。”
他嘴上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坐在了那凳子上,手电筒被白光接在手里。
少年笑嘻嘻地蹲在地上说:“都是我生病的时候你才唱两句,我都烧迷糊了,哪里听得清楚。”
白沐看了看周围,起身,将最高处倒着放的凳子搬下来一个,拿抹布反面给白光擦干净,然后并排放在了自己那个凳子边上,示意白光也坐着。
两人一起坐下后,白沐让白光把手电筒关掉,不然一会儿很容易被人发现。
于是,杂物间又恢复成了一片黑暗。
白沐深吸一口气,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工作后,才抬手,手指凭着感觉在钢琴上按下音键。
一声又一声哑沉的琴音响起,中间夹杂着几下不怎么协调的混音,那是白沐不小心按错的键。
两年没摸过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全部忘完,但还是有些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
一首虫儿飞弹得磕磕巴巴的。
演奏完,白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尴尬地不好意思开口。
倒是白光,分外激动地鼓掌,掌声在漆黑的杂物间里震耳欲聋。
“哥,你弹得真好听!”
不用开灯,白沐都能知道白光脸上挂着怎样喜悦的笑容。
他向来都是这样,不管自己做成什么样他都说好。
以前在白光面前弹这是为了装逼,如今却只是想应他的期待浅浅弹奏一曲。
可每次他都鼓掌说好。
天知道,他在白家为了得到父亲的一个肯定有多难。
到了这个弟弟这里 ,掌声是每次都有的,夸耀是一定会得到的。
白沐曾经以为带着这个小孩儿会是一种拖累,他对父母失望,对白家失望,对自己也失望。
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仅没扒着他汲取掠夺,反而将身上仅有的那点温暖都送给他,毫不吝啬对他的依赖。
当时签福利院送养申请之前,白沐让白光给Alexia打电话,说不准他那个母亲会愿意看在母子情分上抚养他。
可白光一把扔掉手机,直接抱着他的大腿说要跟他走。
Alexia靠着白文山给的那笔钱,生活乐无边,就算从指缝里施舍点,也够白光无忧无虑地长大生活了。
但白光压根就不打算和他母亲再有瓜葛,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还在他要跳楼的时候追上来说做鬼也要和自己一起。
真的很难理解,他们不过就认识了两年,关系居然超过了共同生活了十一年的亲妈。
演奏完,两人关好杂物间的门,偷偷从侧面的教学楼溜了下去,装作刚结束晚自习的样子。
后面两人经常半夜溜过来弹琴玩,晚上凭空响起的琴音把学校一众人吓得够呛,一时间,学校里到处都是幽灵鬼琴的传闻。
几场戏份一起拍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季双换好衣服出来,准备回酒店休息,却见江修临还穿着那身校服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经纪人和助理都围在边上,一脸的紧张。
“怎么了这是?”
季双走过来问。
经纪人郑哥急的汗都出来了,少见地嚷嚷个大嗓门道:“不知道啊,拍完就一直这样了,也不说话,急死了我。”
助理周衡以为是刚刚那个杂物间里没有空调,给江修临热坏了,于是拿着两台小风扇对着他吹。
演戏的时候还好好的,季双便一直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儿,但这会儿的江修临的的确确不太一样。
他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额角和脸颊往下淌,直接打湿了校服,眼神之中还有些不安和惶恐。
周衡吓得蹲在地上,抓着他的手腕道:“哥!你到底咋了,你说话啊!哪不舒服啊!”
季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瞪大了眼睛,大手一招:“快!送医院!”
半夜两点,江修临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心理诊断治疗。
前两天没更很抱歉,本来周末准备码字的,但是突然接到了兼职,出去忙了两天,最后实在是累的没有力气了,很抱歉,等九月份开学后,更新频率就正常了,这两天还在上班,会找时间就更新的~另外【沐光之名】是兄弟亲情,我想刻画的是两个缺少家庭关爱的少年彼此依偎成长,这个不关乎别的感情,宝子们注意不能磕的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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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紧急送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