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灯 第9章 第 9 章

周叙之打开抽屉那出手机，解锁密码，进入企业微聊。

“群里有二百多条工作信息，什么张总，李总的给你发了好几条信息。不过都是汇报工作进展。”他退出微聊进微信，“微信里也一样。哥，你这还没恢复好呢，就先别惦记工作了。”

周浔衍沉默后再次强调， “阿叙，我跑香港做手术事，不要告诉他们，也不要跟你……她说。”

“哥，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

听他们闲聊了近十分钟，陈乐央趁清洁工来打扫卫生前，先一步离开了病房。

回到酒店，陈乐央先去卫生间冲澡。她来得匆忙，换洗的内衣内裤只带了一套。她想着等下午去趟最近的商场，购置一些日用品。不过……也不能买多了，等他拆了纱布，她就要回去的。

穿好家里带来的米色纯棉睡裙，陈乐央躺到床上，后脑勺枕着床靠背。

总算是有时间拿手机出来看看，在医院她怕被周浔衍发现她的存在，刻意把手机调成静音。

果不其然，十几个工作群又多了一百多条信息，她往下翻看到了妈妈的头像。

有三条信息未读。

她点进去听。

昨天下午两点，母亲发来信息： 【央央，在干嘛？】

昨天晚上八点，母亲发来信息【我给你和阿衍买了礼物，下班过来拿啊。】

最后一条是今早七点十分【是不是还没睡醒？睡醒回个电话。】

才听完语音，母亲林毓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陈乐央接起电话，开了外放。

林毓真 ：“央央。”

陈乐央“妈妈，我才看到你的语音。”

“怎么忙成这样，连信息都没功夫回。”林毓真心疼道，“央央，妈妈我以为……你这孩子……我差点报警。”

陈乐央泪目，“月底了事情比较多，我有看到你信息，只是一忙忘了回，对不起妈妈。”

世上只有妈妈好。

“你和阿衍都是大忙人，他去上班了吗？我刚才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也是未接。”

陈乐央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她撩开散落碍眼的长发，“他这几天出差去了，不在国内。”

“去国外了？对了我给你和阿衍都买了礼物，有空过来拿。”

林毓真虽不是那么喜欢这个女婿，但央央喜欢，她也只能爱屋及乌。

有一个陌生号码插进来，陈乐央以为是骚扰电话，不打算接。她继续和母亲说:“妈妈，过几天吧，等我把这阵忙完，我回家吃饭。”

“好，那你忙吧。”

“好，妈妈我先挂了。”

她是要挂母亲电话的，却一不留意按了上方陌生号码的接听键。

与母亲的电话自动中断，电话里发出一个男性地清清润润地声音，“陈老师，我是冀忱。”

正要触屏挂断的大拇指，悬停。

“抱歉，陈老师。大清早打扰你。我昨天去行政填资料，需要身份证复印件，才发现钱包找不到了，想到坐过你的车，只能硬着头皮问明娆要来了你的电话，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冀忱总习惯一口气把事情前因后果交待完。

确有其事，要不是冀忱提醒，陈乐央都忘了钱包这事。前天她去维修厂换回车，店里的接待专员，在宝马车后座发现一个黑色钱包并交给她。

坐过这辆车的无非就是冀忱，她当时想着，明天去学校交到行政办公室，让他们代为转交给他。

哪料到，当晚她连夜坐飞机飞来了香港，又忙前忙后得，结果这事完全抛诸脑后。

“是在我这儿，莫老师。”陈乐央歉然地道，“只是我这一星期都和学校请假了，你急需要的话……”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冀忱得钱包的确在周浔衍那台车里没错，她原本来是想说让张姨帮她去车里拿钱包，再给他送到学校去。可她临时又想到，汽车钥匙被她揣口袋里带来了香港。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她把车钥匙寄回去让阿姨拿钥匙开车门取了钱包还给他，但恐怕会耽误三四天;要么现在去问周浔衍备用钥匙放在哪里。

冀忱通情达理地说:“确认在你这儿我就放心了。也不是必须马上用。陈老师不用着急。” 听到她请了一周假，不免多问了一句，“陈老师，是身体不适吗？”他想，作为曾经同校同学，现在又是同事，三言两语，客套关怀一下也正常。

“我并没有身体不适，莫老师，谢谢关心。”陈乐央觉得私事没必要多说，“既然莫老师现在不着急用身份证，那等我回来，钱包我会送到行政处，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电话。”

“好的，麻烦你了。陈老师。”

周叙之来这家医院之后，进了神经外科。他是博士生在读，所以相对于其他研究生而言，他已经有着比较丰富的临床经验。

他每天都很忙碌，查房、开会、写病案、跟着老师做手术……这次哥哥两次手术他都各请了一天，平时只能护工来照看，他也就忙里偷闲中午或是晚上过来看看他。

中午十一点半，周叙之趁吃饭空档过来了一趟。他来的时候，周浔衍已经可以坐在床上，病床自带的升降餐桌上放着用圆形玻璃碗装的小米粥，他右手因为在输液，只能用左手拿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粥往嘴里送。

“哥，好些了吗？”周叙之拉来塑料凳坐他身侧方便讲话，环顾一周，他又问，“护工呢？”

周浔衍拿勺子得手一停，头也没抬，说“我让他去超市帮我买些东西，估计也快回来了。”他接着喝了两口，便不在喝了，放下汤勺，手在桌板上一点点摸索，寻找着什么。

“哥，你找什么？”周叙之问。

周浔衍问，“盖子在哪儿？”

周叙之余光看到躺在床头柜上的碗盖，“哥我来收拾。”他利落地收拾干净桌面，放下桌板，顺带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道，“哥，你输液不方便，我给你把手擦擦。”

这只手周浔衍刚才在桌上摸找盖子时，粘到了桌上粘稠的汤汁。周浔衍顺从地摊开手掌，任他为自己擦拭。这十来天的照顾，与其说是习惯了，不如说是麻木了。

周叙之给他擦完左手，再给他把右手也擦了。不愧是外科医生的手，这双操作精密仪器得手，每一步的动作都是极为轻柔、细致。

首先必须承认周叙之把他照顾的很好，然而这种无微不至地照顾，却也使得他无能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示。

正因为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所以他才雇了护工。他宁愿要这种各取所需的关系。

哪怕是说照顾他到死……

但，应该不会很久，如果只剩下黑暗为伴，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短短数十日，他已经把这种滋味尝了一番。若有一日，他成了废人，那他一定是这种选择。

晃神的功夫，周叙之已经给他擦拭干净。

周叙之去洗手间丢完纸巾回来，往凳子上一坐，察觉到他脸色不怎么好。

“哥，是眼睛疼了吗？”周叙之担心地问。

这次周浔衍两只眼睛一起动手术，创伤面更大，自然更疼。

周浔衍往后仰，靠在垫高的枕头上，没回答的问题，而是请他帮忙，“阿叙，我手机在充电，帮我开机，看看有没有错过重要的电话。”

周叙之从墙插上拔下手机充电器，按了开关键，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眉开眼笑地问“哥，你是想知道嫂子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对不对？”

周叙之不带犹豫地揭穿，使得周浔衍一愣怔，他不吭声，正所谓解释就是掩饰，那他就保持沉默。

手机屏亮了，两条未接电话的浮在通知栏上。

备注是央央母亲。

“哥，有两个未接是嫂子的母亲，来电时间早上八，需要回过去吗？”周叙之问他。

周浔衍左手一撑，再次坐起来，朝他伸手，“帮我拨过去，”

周叙之给他拨了过去，然后交还给他。电话很快被林毓真接到，“阿衍，打扰到你了。早上给你打这两通电话，是因为联系不到央央，想问问是不是在你身边。不过没事了，我们联系上了。”

林毓真知道他之所以打电话来的原因，索性一句话就给解释了。

她又说，“我听央央说你去国外了，你在外面饮食上一定要多注意，在自己国家待久了去别的国家，两个国家的差异，尤其饮食上的很容易引发肠胃不合，有一次我去马拉西亚，头一天吃了他们那边的餐，当天晚上因急性肠胃炎送进了医院。”林毓真以过来人的经历善意提醒。

周浔衍听完她说的话，礼貌而疏离：“谢谢，我记住了，阿姨。”

他从未喊过央央的母亲、父亲妈妈爸爸，不是说对他们有意见，只是喊不出口，只因为他连自己父母都很少这么叫。

林毓真， “阿衍。我在开车，那就这样吧。”

周叙之就在旁听地一清二楚，那边一挂断，他立马开口赞赏，“难怪嫂子这么好，看来都是言传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