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显然没料到方才在林栀跟前似讨要傲娇模样叫旁人瞧了去,被弟兄们一番打趣,他先是楞了楞,随即耳根泛红。
寒夜岁暮,一行人立在苍茫白皑天地间打趣笑闹,虽是刚经历生杀,大家安然哄笑的模样倒是为这冰冷寒冽冬夜添了些许人情趣意。
温良生跟在两人身后,笑意明朗。
“林栀妹妹,方才你问我想盘下铺面做什么,不知你可否还记得孔老先生。”
林栀清亮的眸子里闪过笑意潋滟,“自是还记得,莫不是...”
“良生哥哥莫不是想做一处医馆?”
温良生眼底闪过了然,幼时他便看出来她在林府一贯喜欢藏拙,每次他往棠姐儿那送些什的好东西,她总是有办法诓哄棠姐儿将玩意儿心甘情愿赠于她。
想到这里,温良生面上流露出温清,也为着自己方才差点将她错伤内疚起来。
“栀栀,方才...对不起。”
林栀敛眉浅笑,她摇了摇头,“良生哥哥,不若我同你一道开医馆吧。”
幼时,大娘子为了提前同儒哥儿科考谋划,特意给老太师递了信,这一来二去,倒是选了不少说书先生来讲学。
他沾着府中哥儿的面一道旁听,小林栀则是躲在小石山头偷学,若不是当年他去大哥儿说情,想是两人也没得机会相识罢。
这么算起来,孔老先生也算是两人念书识字的启蒙恩师。
“自是...”
“咳。”
赵琰一声轻咳,将相谈甚欢的两人注意引了过去,林栀担心他着了凉,抬手便要将手炉递去,只听得赵琰冷言:“娘子想开医馆?”
她朝赵琰清俊儒雅脸上瞧去,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他。
算计林棠替嫁赵琰,不仅是为了摆脱林家的。
赵国公的大娘子柳清禾原是汴京第一商女,她三岁算珠,七岁掌家,小小年纪便能将当年险些要破产的清河柳氏重整,冲着这份胆识谋略,她打心底佩服的。
女子婚嫁乃大事,可柳大娘子曾言:女子婚嫁之外,且有安生立明之本才能长久谋生。
为着这话,她才义无反顾想嫁于赵琰。
他有钱,他母亲有本领,她努力奋斗一番自是也能实现经商掌家念想的。
只是现下还未成亲,她也不尽了解赵琰。
想来世间不少男子都不大喜欢自家娘子抛头露面,更何况像他这般朝堂重臣。
况且先头他还劝她反悔,细细想来,还是决定想将心头想法掩盖一番。
“将军多虑了,我不过是同良生哥哥打趣罢。”
赵琰微挑,往旁边的温良生望了眼,两人眸里皆是迷惑。
方才她说起铺面生计时熠熠生辉的模样仿若换个人,尤其是听道那“一千两”,他能明显觉察她变化的情绪。
他懂她的,可她为何总是不愿承认罢?
是不信他,还是...
比起他,出现了更值得她信任的人?
啧,先头还义正言辞同他说若是有心上人也是十分通情达理,他原以为只是她性子使然,没想到,人家是在这儿替自己早做打算呢。
赵琰愈想愈气,眉眼间已不自觉染上一圈愠意,他冷着嗓音:“也罢,恐你是不会同我讲心里话的。”
“你本就是替你妹妹嫁于我的。”
林栀眸色泛疑,这...又是闹哪出?
“将军,这刺客可要一同带回?”
赵琰冷笑,“随你罢”,接着拂袖头也不回地跃身上马了,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人相互使眼色。
林栀自是知道赵琰生气了,只是现下她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何,只得将身上唯一值钱物件取下来递给温良生。
“良生哥哥,这些是我在林家些年这些年攒下的,你先拿着,待我完婚,定会去江南马巷寻你的。”
温良生也明白现下不是同她叙旧时候,只是他如何能收下她的盘缠,将东西反手递了回去。
“栀栀,能再见你我已是万分幸运。”
林栀望着温良生离开的方向,竟不觉有些湿了眼眶。
而这一幕,恰好被转身的赵琰看到。
他眸光微动,心底涌上一股酸涩绻楚的陌生情绪,他转过头,原本云淡风轻的面上锋芒乍现。
真是荒唐极了,他堂堂一国将军竟也有天能被情绪左右罢,赵琰压下心底愠意,朝身后的随士开口道:“走罢。”
他眼里闪过挣扎,转身朝林栀喊道:“他已走远,你能同我走了罢?”
林栀敛眉点点头,赵琰心下无端窝火,他翻身下马,抬手捏住她下巴,冷声:“林栀,你最好不要同你妹妹那般。”
她从未见过赵琰这般,清亮的眸子里闪着疑惑,赵琰眼底泛寒,大手往她腰上一握,便将她稳稳放坐战马上。
接着,赵琰也坐了上来。
林栀还未反应过来,熟悉的男性气息已萦绕在身侧,他贴着她后背去牵马,嗓音沉沉似还带着隐忍克制。
“别乱动。”
“让你同我在这雪风里清醒点。”
林栀心下哗然,她敛了眉,实在不明白他这般闹情绪为何。
只是现下两人距离实在是挨得太近,她从未同一个男子有过如此亲近,整个身子不自觉紧绷动了动,实在不自在。
他似察觉出来她的异样,却仍面不改色地将她圈在怀里,只是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实在不难看出他是有意为之。
“娘子,不必拘捏。”
忽地,他倾身往她耳边靠,故作暧昧道:“这般小动作便拘着,只怕是洞房花烛时,娘子是要吃些苦头的。”
林栀攥着马绳的手猛然一紧,马儿似不悦地发出“哞”地一声抗议,可眼下远近拉扯的两人,哪儿还管的着马儿死活。
“你...”
话还未说完,下一秒便见他紧着绳子往后仰,她身体不受控地往后跌,还来不及惊呼,便瞬间被一只温凉有力的大掌圈住。
她后背紧贴他胸膛,耳边传来他温热气息,带着他独有的檀松雪散清苦味道,低低沉沉道:“娘子若是再惊了马儿,只怕今晚我们要歇在这荒山雪地罢。”
林栀面上不经觉染上绯意,他看着她温软渐红的耳根,整个人笑得爽朗又痞邪。
这一幕若是将赵祁见了,定是要惊掉下巴闹喊的。
不仅是赵祁,连同赵琰自己都觉着自己今日这番作为实在是太叫人意外了。
且不说心底那股不清不楚的酸涩侵占之意,便是方才他同她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像极往日在樊楼见着那些吃醉的登徒子。
赵琰心头疑惑,林栀也是十分惊诧。
今日真是太不寻常,连着她都些许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什的错觉罢,于是没来由地右手掐了左手两下,却是忍不住被这痛意搅得愈发清醒混乱着。
赵琰前些天也并非今日这般,况且,方才他同她说的是什么虎狼豺言。
“洞房花烛”这词光是想着就叫人面红赤耳,也不知一向儒雅随和的冷面将军是如何说的出口的。
也是,自古男子大多都是食色性也,只是这朗朗乾坤下谈论此事,倒着实不像他的风度来。
见林栀不出声,赵琰脸上拈染一抹趣意,他笑得自然得意,声线朗朗,仿若晨光未初时,第一声鹰鸣,“栀栀。”
“方才那番话有些唐突了...”
他倾身浅笑,语调沉沉:“但,说来奇怪...”
“我心中并未后悔。”
许是天气太冷,林栀觉着时间仿佛都在此刻被风雪冻住,她心底闪过一丝慌乱——方才她听见他说不后悔。
——他为什么不后悔。
林栀不敢往下想,只觉着某些事情似变得渐渐不受控起来。
“将军,咱们到了。”
不远处,一座庄严大气的府邸映入眼帘,只见那金丝檀木的府门上赫然立着一块金字匾额——“赵府”,大扁金漆十分巍峨威风,她忍不住瞥了眼,看见朱砂御印,知道那是官家御赐的匾额罢。
透过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字,林栀瞧见自己的往后余生。
终于到了。
赵琰先下了马,朝林栀伸手时,眸光中还闪着笑意,一众下人们打着灯立在门廊处候着,瞧着他们,倒真有几分风雪夜归人的架势。
宽敞明亮的廊灯下,赵国公同大娘子站在一处,他们急切往这个方向打量,似已是等了许久。
林栀由着赵琰领下马,心下却是些许惶恐的。
她独自从林家跑出来,且还是在林庸同大娘子不知晓的情况下,现虽是已告知他们,可面对这素未谋面的公婆,想必是会生些旁的闲话的。
只是不知赵琰会不会帮衬着他,毕竟方才两人还不明不白的吵了两架,只是若真是还未进门就犯了难,只怕这往后日子定是不好过的。
所以她刻意慢了脚步,整理衣襟发衫,又快步往马车包裹里拿了自己早已备好的草药包、药茶,她置在手里,旁边的小蝶循步替她接过,主仆二人相顾一眼,也算是心下有了照面端测。
想来老将军同大娘子是十分好相与的,虽并非什么金贵物件,却也盼得老将军和大娘子不要嫌弃。
有道是礼轻情意重,这往后安生立命的头一步,总是能得公婆安稳爱护是最好的。
她敛了眉,唇角弯弯,心下生出几分开怀释然来。
“父亲,母亲,儿臣回来了。”
赵琰先一步行礼,林栀也婉婉俯身,“老将军,大娘子安好。”
柳清禾未先扶儿子,倒是热情爽利地将林栀先一步扶起来。
“想必这就是琰儿信里的栀栀罢?”
信——
什么信?莫不是赵琰瞒着她还有别的什么思量罢?
感谢追读~~~最近生病了,更的有些晚,宝宝们见谅,呜呜呜...宝宝们也要注意不要生病感冒了[爆哭][爆哭][爆哭]
明天争取写一点小剧场福利出来,最近更新时间不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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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