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渴之夏 第18章 第十八章

时光流逝，季节更替，明蕴镇很快就由夏天进入了秋天，屋子前的小山坡上樟树依旧翠绿摇曳，大路上橙黄的落叶铺了满地。

七点五十，徐长野收拾好去卧室叫夏初云起床，夏初云脸埋在枕头里，露出个鼻尖在呼气，睡的脸蛋红扑扑的，十分香甜。

徐长野站在床边，伸手捏住夏初云的鼻子，等了一会，床上的人甩甩头挣脱那只手，喘了一大口气，嘴里含含糊糊带着气音。

“徐长野，别捏我鼻子啦，都要被你捏成匹诺曹了。”女孩脸皱成包子，缩着往被窝里钻。

徐长野看一招不管用，直接用早上洗了井水还带着冷意的手伸进被窝，精准抓住夏初云的胳膊。

暖意陡然碰上冰凉的手掌，夏初云冻得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来，头上的毛到处乱飞，还没等她发作，徐长野已经走出卧室了，留下她一个人自己生气。

吃过早饭，徐长野推出自行车，前后各挂一个书包，夏初云闭着眼睛叼着牛奶爬上后座，脸刚要靠上去就硌到凹凸不平的书包，气鼓鼓的伸手拍了两下出气。

关岳最近去省城去的勤，车被他开走了，两个小孩上下学全靠一辆自行车，夏初云无所谓，能靠着睡觉就行，就是去学校路上有几段坑坑洼洼不平坦的路，颠的她屁股麻，后来徐长野在后座加了层夹棉的坐垫，才舒服许多。

第二节下课后，学校安排学生们到国旗下做大课间操，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班主任到教室门口把徐长野叫走了。

韩露露拉着夏初云小声在她耳边，“徐长野怎么啦，怎么被班主任叫走了。”

夏初云伸长脖子去够办公室里面的动静，结果班主任直接把门带上，彻底隔绝外面视线。

“我也不知道，看他成绩好表现好，像菩提老祖一样留孙悟空做关门弟子吧。”

韩露露像是赞同一般，点点头。

而被谣传要做班主任关门弟子的徐长野，站在办公桌旁边，面前摆着一本空白的作业本，语文老师指着作业本问徐长野，昨天布置的为什么不写。

“不会写。”

昨天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妈妈，只要求一百字，徐长野失忆了，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写不出。

老师被他理直气壮的回答气笑了，“不会写？昨天我在课堂上念了那么多段写爸爸妈妈的，我不信你就一百字都写不出了。”

“我知道，你的情况特殊，但不能因为没有记忆你就交空白作业上来，要是在考试遇到这种作文题目呢，你也不写交白卷吗？”

徐长野不做声，漆黑的眼珠定定的镶嵌在眼眶里，似乎沉默在回答老师，即便是考试他也不会写。

徐长野本身就比班上孩子年纪大，学习成绩一直独占鳌头，更是带动夏初云这个同桌在这学期都有了明显进步，他这种学生本来应该最得老师喜欢的，但就他这个性子，实在是太冷漠了，堪堪八岁的小孩，不知道性格会如此不讨喜。

班主任把作业本递给徐长野，并勒令他今天晚上必须写出一篇关于父母的一百字作文出来，否则明天就不要进教室。

徐长野拿着本子走出办公室，刚好课间操开始，从走廊往下看，上午的阳光正好，红旗摇曳，在水泥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广播站的喇叭经久未修，声音大且杂，一到做操的时间，学校周围几公里都能听见这个声音。

下面萝卜头们一个个奋力摆动这胳膊，身体扭来扭去，像花园里最新鲜的盛放的花朵，迎着晨曦摆动枝叶。

当然也有偷懒的花朵，站在里面特别明显，徐长野从高处一眼就看到站在队伍中间浑水摸鱼的夏初云。

两条胳膊像漏气的气球，跟着音乐软绵绵的摆动，躲在别人的背影后面像只偷懒的猫咪，老师看过来就多动两下。

做到要转身体的动作，夏初云慢吞吞的转过来，仰头，眯着眼看到教学楼二楼的徐长野，两人对视几秒，夏初云朝她露出个笑容。

张大嘴冲他讲唇语，两人距离不近，徐长野就算眯着眼看也看不大清。

但想也知道夏初云能问出的就那几句。

“老师叫你干嘛？”

“你站在走廊干嘛？”

“快点下来做操，我前面的人不帮我挡老师。”

徐长野把作业本放回教室后下楼加入课间操大队，他的位置在夏初云前面，他比夏初云高一点，本来应该站她后面，夏初云为了挡阳光和挡老师视线，特地交换了两人位置。

“老师叫你干什么，刚才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徐长野跟着带操老师伸展手臂，回答她，“离得太远了，看不清。”

“可我在下面能看清的你的嘴巴诶，我的视力比你好。”

徐长野嗯了一声，伸长手臂弯腰够脚，从膝盖的缝隙里看到身后的夏初云，同样弯下腰，女孩柔韧性好，她在弯腰的同时转过头，用一个奇怪的方式正面对上徐长野的视线。

然后冲他做了个鬼脸。

徐长野......

大课间操做完，还有十来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夏初云在解散时，飞快的拉住徐长野，两人从人群里跑出去，学校后面荒废的小山坡上停下。

山坡上的小草后枯黄了，被太阳晒得干瘪卷曲，覆在泥土上，夏初云躺倒在地上，让阳光落在脸上。

夏初云睁开眼，拍拍身边的空地，“坐啊。”

徐长野席地坐下，也没问夏初云为什么拉他来这里。

晒了一会太阳，夏初云翻个身，双手撑着下巴，塞肉从指尖溢出来，白白软软的，看着手感很好地样子。

“老师是不是批评你了，所以你不高兴啊。”

徐长野听到夏初云这么说，一愣，他脸上几乎时时刻刻都是木然没有表情的，别说同班同学，即便是关岳有时候都琢磨不到他的喜怒哀乐，同学们背地里都叫他冰山人。

但夏初云却轻轻松松看出来了，所以刚才那个鬼脸是在逗他开心吗？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吧，大号闷葫芦。”夏初云等了半天没回应，无奈的摊手。

“我作文没写。”徐长野淡淡回答。

夏初云瞪大眼睛，本就圆溜溜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作文没写，为什么？忘记了？可你昨晚还提醒我写呢。”

“不会写。”

夏初云抠抠脑袋，“为什么不会写，很简单啊，写爸爸妈妈，随便写点什么都......”还没说完，夏初云突然想到徐长野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爸爸妈妈。

“emmm，那老师怎么和你说的呀？”

“今晚写，写不出来明天不要进教室。”

“过分！”夏初云提高音量，双目瞪圆，“超级过分！老师明明知道你的情况，还逼你写，扒皮！周扒皮。”

这个词也是她从电视上学的，配合夏初云的圆脸，一点威慑力没有。

徐长野想安抚她，刚伸出手，就看到一只蝴蝶翩翩飞舞落在夏初云的肩膀上，彩蝶翅膀轻颤，彩色的双翅色彩斑斓。

“别动。”

“唔？”

“肩膀上有蝴蝶。”

夏初云一听，爆炸的脾气瞬间偃息旗鼓，慢慢的转头，和肩膀上的蝴蝶大眼瞪小眼。

太近啦！她的鼻尖就要贴上蝴蝶翅膀了，唔，眼睛好酸，要成斗鸡眼了。

“快帮我把它挥走，眼睛酸。”

女孩的圆润可爱的鼻尖堪堪就要触碰到蝴蝶翅膀边缘，蝴蝶颤着双翅似乎也在观察面前这个人类，互相吸引。

连蝴蝶都忍不住喜欢夏初云。

这样的念头在徐长野脑海一闪而过，一抬手，带起一阵风，蝴蝶飞走了。

放学回家后，屋子上面的烟窗已经已经飘出袅袅白烟，不用走进屋里，夏初云就闻到糖醋小排的味道，从单车后座窜下去后直奔厨房。

过了没一会，斯哈斯哈拎着两块小排骨跑出来，一只手伸到徐长野嘴边。

“快吃快吃，烫死我了。”

徐长野没张嘴，“你吃，我去放书包。”

夏初云就把两块排骨全都塞进自己嘴里，左右各一个，像屯粮的小仓鼠，腮帮子鼓鼓的。

吃完饭后两人在前坪消消食，就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写作业，夏初云本来写作业就不专心，今天心里还藏着事，动不动就斜眼去看徐长野那边，徐长野一有动静，她立马伸长脖子去看。

发现他一直没有写老师布置的作文后，夏初云把小板凳搬的靠近徐长野，“你不写作文吗？老师不是说不写不让你进教室吗？”

徐长野转头盯着她，在夏初云没注意的时候迅速伸出手捏住她的两颊，迫使夏初云把头转过去。

“写你的作业。”

“哼，那你别读书啦！”

深夜，万籁俱寂，木板床上的男孩闭着眼陷入沉睡，夏初云小心翼翼垫着脚尖查探，发现徐长野睡的很熟，这才悄摸拉开门，往大堂走。

夏初云的身影离开后，床上的男孩睁开眼，从门缝往外看。

刚好看到女孩背对着他往椅子上的书包里翻着什么东西，不一会，从里面掏出一个作业本，然后做贼似的，提溜着那个小台灯，坐上小板凳摊开作业本。

女孩的五官在小台灯的光晕下变得模糊，但脸上为难的表情非常明显，她咬着笔尖，扶着额头，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开始动笔。

过了一会，女孩从作业本里抬起头，拿着本子对着台灯下照了照，然后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把本子盖上偷偷塞回书包。

门口传来动静，徐长野闭上眼装睡，夏初云把小台灯往小床上照了照，徐长野的睡姿没变，放心不少。

迅速窜上床，扑进被窝，没过几分钟，就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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