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江起面前正说话的这女人,正是在嵬汤池林桥上,被救的绿裳□□妖。见到江起,绿裳女子被踩的怒意一扫而过,柔声问道:“大哥你怎么抱着一个孩子啊?你小妹呢?”
江起笑笑,道:“去前边买东西了。你同伴呢?”
绿裳女子道:“在后边。我们再逛逛就回去了。啊!还未感谢大哥和小妹的救命之恩!”此时,绿裳女子同伴跟了上来,一同向江起道谢。
江起想起在嵬汤池林桥上救两只□□妖自己其实并未直接出力,更何况罪魁祸首此时还在背上,脸上登时透出一股羞愧之意,但怀中还抱着个熟睡的幼童,只能抬起那只受伤的手僵硬摆手道:“惭愧惭愧!客气了,不必道谢!”
绿裳女子见江起脸色稍变以为他这是伤痛不适,道:“大哥你手受伤了?要不要紧?”
江起赶紧将手收回,应道:“没关系,这伤口无碍!”
绿裳女子与同伴从随身包裹中乒乒乓乓一顿翻腾,拿出来一个绿色的小罐子,举起道:“实在不好意思,买的东西太多了,不太好找,这个给你,是治疗刀剑伤上好的药膏,那老板说了,涂上药膏,‘药到伤除’!”
“这不太好意思吧?”江起笑着婉拒,除了收人家东西是真的不好意思之外,还有一个无法出口的小原因就是在桥上的时候,她们口中的‘养颜簪’都能被传的天花乱坠,这瓶药膏的药效更是无法想象,真是药到病除?还是药效夸张,给妖用合适但给人用就不合适,更甚一点是涂上之后会伤口溃烂,情况不得而知。
但绿裳女子可想不到江起有那么多的顾虑,见江起拒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收下,当即拧了盖子,挑了一指甲乳白色药膏就要抹去。
“哎哎哎!!我自己来,自己来!”江起一看她绿幽幽的爪子,立马接过小瓶子,道:“多谢姑娘的药膏,怎么能劳烦姑娘呢,我自己来就好。”
绿裳女子见他已接过药膏罐子,急切的心意退去,突然想到因为自己是个妖,他也许会介意,便将指甲上的药膏屈指攥进手心,道:“能帮到你就好,大哥你继续等小妹,我们先行一步,咱们就此告辞!”
待两只□□妖离去后,街上依旧行人众多,吵嚷杂乱。他此时召出灵石疗伤似有不便,想到□□妖单纯直率一片好心,她挑了一指药膏在手也没什么不适,因此试试也无妨,便又直接打开了小罐子,凑到脸前一闻,乳白色膏体此时正散发着一股清凉的气味,江起挑了一点出来,抹在手心,伤口不觉有了一些舒缓。
但怀里抱着幼童,双手活动仍是十分不便,他抬头望了望前方远处,人头攒动暂无墨千幻涂橘二人身影,随后走向旁边的一个墙角,将幼童慢慢放下斜靠在墙边,弯下身子涂抹药膏。
未几,江起背后的衣服仿佛被拽了几下,他手上还满满都是未涂开的药膏,以为是她们回来了,头也不回,大声回道:“别拽别拽!一会儿就好了!”言罢,察觉背后衣服还是被拽了几下,他胳膊一抖继续道:“等等别急,马上就好了!”身后之人并未停止,衣服继续被拽。
他紧着身后之人的催促,赶忙收好小罐子,架着双手,回头一看,脸色登时一白。
来人正是秦夏一伙人,他身边随从伸近了一张大脸看向江起,确认正是他们一路追赶的人,直接劈头盖脸喝道:“放火贼,挺能跑的啊!叫我们一顿好找!”秦夏近前,发觉腰中袋子并无感应,猜测灵石已不在江起身上,况且天暮山长翁的那个随从涂橘也不在此处,不如直接先将人带回凌云庄私下审问,便道:“愣头小子,跑了这么久,还真是不好追啊,把他的手绑起来,山路难走,先留着腿,带回去!”
“慢着!”江起扬手高声一喊,想到此处毕竟不是织魂镇,更不是凌云庄,而是在林仓虞的地盘上,虽然她本人并未亲自出面,但依旧可以借势壮几分胆量,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找的放火贼,根本就不是他,即使有私闯凌云庄,甚至私闯通天塔的过错,挨了几顿鞭子,也不至于没完没了的追杀,反问道,“一口一个愣头小子放火贼!你们是亲眼看到我放的火么?有什么确凿证据是我放的火?”
“通天塔下,双头鸟妖扰乱众人,你想趁乱偷闯,意图不……”那随从还要再说,秦夏见周围已聚成一个人圈观看,想到此事不宜在这儿宣扬,抬手打断道:“不必再说,带走!”
那随从话未说完实在憋得难受,末了还是指着江起恶狠狠的补了一句:“还敢狡辩!”随即上手就要抓住江起。江起伸手一拦,没想到直接呼了那随从一个巴掌,当即大喝一声:“呔!不要动!你脸上是不是有东西!摸摸看!是不是冷飕飕的,我告诉你!这是五毒化尸膏!不想被毒死,就别挨上我!”
那随从听罢,脸一凉,表情急剧扭曲,仿佛涂了一层粪水,或是抹了一层尸油一样痛苦。旁边几个随从瞬时退后两步远。
秦夏眉峰一挑,看向众随从道:“你们难道被他一句话就唬住了么,谁见过有人会把毒药涂在自己手上?”
那随从见自己被捉弄了立时气急道:“这小子最会骗人,嘴上没有一句实话!一起上!”
“慢着!”人圈外一声大喝,“劳烦让一让!”人群左右一挤让出一个缺口,那绿裳女子去而复回,此时身上的包裹又鼓了不少,似乎满载而归,扬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就要欺负人?”
江起没想到又会看见她,低声道:“你们怎么回来啦?”
绿裳女子答道:“我们就在前面不远处,听到这边有动静,没想到是大哥你被人为难,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们,怎么能过去!”
那随从见这绿裳女子模样怪异,叉着腰的手更是奇怪,便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绿裳女子登时就不高兴了,自诩堂堂一个“漂亮女□□”,竟然在此处被当面骂“是个什么东西”,立即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随从本来被江起戏弄就心有怒意,再被当众问“是个什么东西”时,怒气加剧,上前推了绿裳女子一把道:“我们找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绿裳女子当即坐在地上便开始放声大哭,拽着那随从的衣摆纠缠:“哎呦!打妖啦!在这儿欺负良家妇女啦!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啦!”人圈中好事者已开始指指点点,且此处本就是妖鬼众多,大家看有人当众欺负妖本就不忿,欺负女妖更是不忿,已有几人开始摩拳擦掌就要上手。
那绿裳女子同伴趁机偷偷上前,靠近江起,示意他尽快离开,她们拖延一阵,也会找机会离去。
秦夏瞥见江起就要趁机溜走,眉头一紧,当即抽出长剑道:“我们并未有冒犯姑娘之意,来这儿只想找人!”
“怎么啦?还想要杀了我?”绿裳女子抽泣道,“哎呀杀妖啦!没想到要命丧在此啦!”
秦夏一脸不悦,不想在此多生事端,想尽快摆脱纠缠,道:“我劝姑娘还是赶紧离开,不要裹进这件事情里。”随后一转映着寒光的长剑,众人心有怯意,纷纷闭嘴。
“不要为难她!”江起上前一步扬声道,“我跟你们走!”他上前扶起绿裳女子道:“今日多谢你,但不应该受此连累!你们走吧,我会没事!”
绿裳女子脸色很是难看,她瞥了一眼秦夏手中长剑,得知自己并未有能力救下江起,随即与同伴缓步离去。
那随从的脸色此时与绿裳女子的难看程度不分上下,他使劲抖了抖被拽皱的下摆,随后扬首看向人圈,喝道:“赶紧散了,看什么看!”
围观的众人看过了热闹,就要散开离去,此时,已有一些陆陆续续开始涌向街口,应是排队下山。
秦夏将长剑收回,瞟了一眼江起,示意众随从道:“带走!”
“慢着!”人群外又一声高喊,但此时秦夏仿佛已经极为不耐烦,脸上神色僵硬,一抽长剑,转身就要怒喝,定睛一看来人,怒气却急剧下降,转而疑惑道:“千幻?你怎么也在山上?这……幼童是谁?”
涂橘一看来人正是秦夏,脑海里蹿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施个障眼法躲过,可她与墨千幻一同走来,此法绝不可行,只能硬着头皮近前。
墨千幻看向秦夏及凌云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停步便道:“你们怎么在这儿?”随即转头问向江起:“他们为什么抓你?”
那随从瞪着江起道:“因为他烧了通天塔!”
墨千幻眉间一紧道:“什么?”
江起此刻的心无比疲累,哀叹道:“我没有!”转而问那随从,“你是真的真的看到了吗?”
秦夏见涂橘竟在墨千幻身旁,便上前与江起缓和一些道:“此处不是你可以说清楚的地方,我劝你尽快跟我们回凌云庄,如果是冤枉你的,定会好好送你回家。”
江起面色一僵,想到师父已不在人世,青石小筑也损毁严重,哪里还有家,随即双目通红,冷飕飕的道:“我要是不跟你们走呢!”
涂橘见江起面色不善,就要上前阻道:“秦掌事,如今墨姐姐也在,火若不是江起放的,你们这样肆意伤人,事后如何交代?
那随从听到此,上前便讥讽一句,道:“涂姑娘,通天塔着火您是亲眼见着的,如今还要袒护这纵火之人吗?难不成,那日在拙柳河岸的真的就是您?”
涂橘登时一个白眼翻过,既然已经被他们看出,那便也没有必要遮掩,不屑道:“我是看到火了,我又没看到谁放火,我哪知道江起跟凌云庄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江起是子休师父的徒弟,子休师父以前在天暮山中修行,我去看看他怎么啦?谁知道发生什么就被追杀,不跑怎么办,等着被打?啊?你说说,难道要等着被打吗?”
那随从一时哑口无言。秦夏却心下一沉,没想到这江起竟与天暮山有这样的联系,道:“阿和,涂姑娘是庄中贵客,不可无礼莽撞!”
涂橘随即转头向墨千幻柔声道:“墨姐姐!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不然就让江起再被屠掌事打一遍好了。”
江起猛然抬头:“哎!你!”
墨千幻本就打算私下细细探查饲养浮斩剑灵一事,江起若回凌云庄,此事查起来也许会更加便宜,应道:“此事下山再定,游灯的颜色开始变化了,恐怕时辰将至,我们需要尽快下山,江起,抱着孩子,走了!”
江起已经恢复神色,反正在此逃脱不得,先得下山,重新将幼童抱起,跟随众人一起走向街口。
前行几步,墨千幻突感身后情况不对,随即抽出腰间长鞭,转身一甩而去,“啪”的一声,打开了袭刺而来的长剑,见到面前红衣女郎,冷声道:“姑获!你如此穷追不舍!执迷不悟!终究还是留你不得!”
红衣女郎却神情傲慢,一提手中长剑道:“呦!时辰快到了!你觉得你们能下得了山嘛?听我的,把孩子放下!走快点儿,还能活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