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他不想死 第10章 玩点舆论

幸好宿明绛药喝得差不多了，不然一准全部都喷出来。

不对，洛长川这家伙就是看好了这个时机跟他说话的吧？

商临接过空了的药碗，将手帕递给他。

宿明绛往嘴上狠狠一抹，然后靠在引枕上，眉头皱得很是难看，“洛长川？”

洛长川冰霜似的面孔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眼底泛出一些笑意。

他没有理会宿明绛态度不好的反问，而是拿过商临手里的空药碗闻了闻，“这药怎么熬得这么稀？”

商临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小声道：“大人怕苦，每次都得掺很多水才肯喝。”

“你鼻子属狗的吗？药都喝完了你还闻得出来。”说出洛长川这三个字之后，宿明绛态度就变得极不客气。

“还有商临你废什么话，我怕苦？笑话。再造谣我让你去扫一个月的茅厕。”

洛长川把碗放下，“又怕疼，又怕苦，这么些年看来也没什么长进。”

“我没……”宿明绛刚想反驳，就被塞进嘴里的一个东西堵住了。

甜味在舌苔上化开，盖住了清淡的药味。

“给家中堂妹准备的糖，倒是适合你。”洛长川喂完糖，转头吩咐商临，“去把药方拿来，我去两味药，苦味就会轻很多。虽然效果也会降一些，但总比你们拿药煮水喝好得多。”

“好……”商临刚想答应，才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宿明绛。

后者横他一眼，“滚吧。”

人走之后，屋内就剩下一站一躺的两人，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宿明绛先开了口，“你早知我的身份，故意装模作样耍我是吗？”

洛长川眉眼轻抬，“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认出来我，如果你记性不那么差的话，我耍得到你吗？”

这跟记性差有什么关系？也不想他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那时瑞和帝还在世，他记得他才九岁，鄢昭十一岁，洛长川十二岁，都只是半大的孩童，长相和现在又是大相径庭，他能认出来那才是有鬼好吗？

不过……

宿明绛抬眼认真打量对方，最后哼了一声，“你还是小时候长得可爱，又白又胖，穿上衣服就跟个熊似的。现在倒好，变冰块了。”

洛长川面色不变随口接话，“你也是小时候比较可爱，天天挂着鼻涕泡跟在陛下后边要吃的，不给就哭，我给一颗糖你就能‘师兄’‘哥哥’乱七八糟叫个不停。不像现在，人话都不会说。”

“洛长川。”宿明绛磨牙，“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他讨不到便宜也懒得跟对方掰扯了，“你不是在外学医云游吗？这次来京城干嘛？多久走？”

他一连几个问题问得直接，洛长川倒也不见生气。

“回京探望家人，本来打算看完就走。但是听到你下狱了，想去看看笑话，没想到有些人眼睛不好使，人都记不住。”洛长川淡淡地开口，“还浪费我时间给你治疗，然后被家里人抓到了行踪。”

“他们拜托陛下施压留住我，所以托你的福，我走不了了。”

“活该。”宿明绛幸灾乐祸。

“这些时日陛下忙着处理曹国栋和恭王的人，他命我负责你的伤势。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不介意在你的药里加些黄莲。”

洛长川收拾着自己的医箱，“还有，不想死就别做昨天那样的蠢事。我已经给你身上的伤上好了药，一个月不能碰水，忍不了就让下人给你擦洗。”

宿明绛随口应声，见他收拾好要出门说道：“让商临安排马车送你。”

洛长川向外走的脚步一停，“这就不劳费心了。陛下命我住在宿府，随时观察你的伤势，日日汇报。”

宿明绛：“？”

要住他的府上不跟他这个主人说一声？

“大人，洛大夫呢？他还没改药方。”商临这才从药房找到拿去配药的方子，回来见到屋中只有宿明绛一人，开口询问。

“他人都住我府上了，还怕什么药方写不出来。”宿明绛没有好口气地道：“过来，帮我把被褥去掉一层。这快要入伏的天，给我盖这么多层是想闷死我吗？”

要不是他现在还有些气虚使不上力，早自己掀开了。

“大人，我先给你去掉外面的厚被。”商临将药方放到桌上，“但夜里天寒，还是要加上的。”

“知道，别废话了。”

盖着薄薄一层锦被的宿明绛终于舒服了。

商临却垂着脑袋猛地跪在床前。

“属下有罪。”凶名在外的锦衣使千户、宿明绛最忠心的“狗腿”商临，此时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和在外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宿明绛抬抬眼皮，“说来听听。”

“属下不该因为您说此行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真的放下心来，将您全然交到刑部侍郎手里。”商临低声说道：“他来锦刃找人行刑的时候，属下因为不想对大人动手，所以从未去过。早知……我就该日日夜夜守在刑部，不让他折辱大人。”

商临这些话让宿明绛的脸冷了几分。

跪着的人见他没有反应，顿了顿补充道：“大人放心，洛医师治疗时属下已经替大人穿好了衣衫，看伤时也没露出脊背部分。所以此事并无他人知晓。”

宿明绛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商临……

他果然看到了他后背的那痕迹。

“大人。”商临见他一直不说话，却是真的急了，膝行到床头边上，“大人，您永远是属下的主子。锦刃效忠陛下，是陛下的刀，愿为陛下杀尽奸臣。但属下也愿为大人献出性命，绝不后悔。只要大人您一声令下，属下立刻去把黎九清的脑袋取下来献给大人。”

宿明绛微微垂眸，“黎氏一族家大业大，你有几分本事突破他们的守卫杀人？相比之下——”

他阖上双眸，神情显得柔和许多，声音却冷然而凌厉，“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杀了你倒是比杀黎九清容易许多。”

商临一愣，忽然附身在地上重重一磕，“大人所愿便是属下所愿。”

宿明绛眼睫微颤，但始终没有睁开。

商临抽出腰间的匕首，“属下冒犯大人罪不可赦，愿以死谢罪。”

他说着便直接拔出匕首，往胸口狠狠插去，整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是奔着一刀毙命的结果去的。

“住手。”

宿明绛睁开眼，微微起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整个人因为用力而开始颤抖。

但还是牢牢的抓住了。

“你要气死我。”宿明绛一把甩掉他手上的匕首，情绪波动之下再次咳了起来。

“大人，是属下的错，您别生气。”刚还要死要活的下属不知礼数地坐到床上，忙不迭地替他抚着脊背顺气。

“嘶。”宿明绛倒吸了一口气，“别碰！后面都是伤，你别给我乱动！”

语气很凶，但是无形中却让主从关系恢复如常，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宿明绛调整好气息后，双眸微闪，“那个烙印……你要胆敢说出去一个字，我绝对会亲自动手杀你。”

商临立刻并指立誓：“属下发誓，一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黎九清给宿明绛烙的位置在后背肩胛处，他自己看不到。但是烙铁烙完扔进火盆里时，他将那东西看得清楚，图纹历历在目。

那瞬间他的想法就是送黎九清下地狱。

可现在出了刑部天牢，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根本弄不死黎九清，他反倒自欺欺人不愿去想这件事。

实在太过耻辱。

“现在你去替我做一件事。”宿明绛将方才的话题揭过。

商临小心翼翼扶着他，让人半靠在引枕上，“请大人吩咐。”

宿明绛眼中情绪不明，“明日，你将我府邸的那些珠宝尽数交到户部，要沿街抬过去。说是我散尽家财捐送给闽南受灾百姓，望他们度过难关。”

“到了户部，再说是我先前被钱财蒙了双眼，深感有负皇恩，陛下虽准我将功折罪，但我心中愧疚难当，此番愿交出所有收受贿赂并自己的部分私产，充盈国库，支援闽南灾区。”

商临微怔，“大人这是……”

“然后再让人去茶楼酒馆编些段子，好好说说我的义举。”宿明绛继续道：“对了，用我们府上的人，别让锦刃插手。”

锦刃是他为助鄢昭行事方便建立，里面的人是他从民间、禁军、边军中一一找来，有的比他大，有的比他小。从他十二岁时就开始对这些人培养训练，倾尽心血。

算到现在是六年，他有时真的是将这些人当成了亲人般的存在。

可是说到底，锦刃是鄢昭的锦刃，不是他宿明绛的。那场梦境让他无法再毫无芥蒂使用锦刃。

他在锦刃能毫不避讳的人，怕是只有商临一个。

商临听到这有些意外的嘱托，下意识想要询问缘由，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宿明绛兀自说着话：“从前不知爱惜羽毛，生生让自己成了个人人喊打的孤臣。可说到底，世人蒙昧，想改掉他们嘴并不是很难，你只管按我说的做便是。”

商临低头，“是，大人。”

宿明绛并不在乎送出去的钱财，他又不是只有这些珠宝。府邸的金银珠宝看着多，可真正收集起来不过十几箱，抬出去也不会显得他这个指挥使有多贪。

收取贿赂这件事确实不是冤枉他，他算不上来者不拒，比之真正的大贪官还要差上一大截。但收的东西名目繁多，所以积累下来也不算少。

不过狡兔三窟，他的家财可不会全部放在宿府，现在交出去面上的也就是三分之一而已。不说其他宅邸庄子上的财产，南方各地还有数不清的产业时时刻刻在给他赚钱，说他是家财万贯也没差。

宿明绛闭上眼睛，想着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意识慢慢陷入沉睡。

商临一直静静地站着，等他陷入沉睡后，才轻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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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玩点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