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第41章 第 41 章

盛华两年前换了一座新的大楼，在B市西部新开发的经济开发区，整栋楼一共七层，分为ABC三个区域。从远处看气派十足，顶上盛华传媒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给人一种蛰伏多年终于扬眉吐气的劲头。

毕竟最初，她们也是几个人，租了三间隔断，在嘈杂破旧的写字楼里开始逐梦演艺圈的。

陈敏眯着眼望了一眼老东家的招牌，摇摇头，走进门岗登记，换了访客证。保安问她去哪个区域，陈敏拿起手机翻开聊天记录，“我要去B-3-4w，请问要怎么走？”

“噢，去B区啊，你从这里进去，看到那个喷泉了吗，正对的那个大门就是B栋。”保安指着玻璃窗外地面广场中央的那座喷泉，“然后你去找前台让她给你刷电梯，三楼西侧四号会议室。”

陈敏一一记下，礼貌地道了谢。她按着对方指的位置走进这座建筑，正值午休结束，不少人拿着杯子走到茶水间，磨豆机轰隆隆地响着。陈敏数着走廊会议室旁挂着的牌子，走到尽头，抬手礼节性地敲了敲磨砂玻璃门。

“请进。”

屋内传来女人尖细的嗓音，她推门而入，视线习惯性向下扫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穿过桌下的那双不染纤尘的红底高跟鞋。那人斜靠在会议室的转椅上，不紧不慢地抬眼瞥视她，妆容精致的脸上一片肃然。

陈敏对对方的冷脸习以为常，轻轻拉上门，礼貌克制地笑了笑，“好久不见了，灵灵，你看上去越来越有气势了。”

“确实很久不见了，说实话，要不是那天橙月和我提起你家那个艺人，我都快不记得你到底在做什么了。”

那人细眉微挑，语气冷淡又刻薄，配上这张小巧精致的脸，很像美剧里那些家世显赫美貌出众但又傲慢优越的角色。陈敏听了倒也不恼，毕竟这次是她来求着人家谈合作，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刁难没见过，比起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谢灵灵这种表里如一都很刻薄的女人实在是太好了。

“我们是小公司嘛，自然是不能和盛华比的。”陈敏把汗湿的鬓发掖在耳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还有，关于那天我们在剧组碰上橙月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和你解释清楚了──”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陈敏。”谢灵灵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饱满的红唇娇艳欲滴，可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温度，“我说过，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信。”

诶，当年是怎么把这个女人得罪成这样的。陈敏在心里长叹一声，身子往前挪了挪，“我知道以前我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你一竿子把我打死，我总得为自己辩驳几句吧？”

她盯着对方不为所动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姝蕊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在我心里跟我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我怎么可能──”

陈敏在脑子里把那些词反复斟酌，最后实在是说不出口，“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我百口莫赎，你觉得疑罪从有，我也认了。可从始至终，我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

她放在桌上的双手捏紧又松开，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也不想听我说这些陈年旧事，抛开私人的问题，这次我主要是来谈合作的，谢小姐，接下来的话，你还愿意听吗？”

谢灵灵轻点下巴，缓缓收拢了椅子坐正，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给她，“盛华和电视台准备联合推出一档综艺，类似于剧本杀和密室结合的类型，棚拍加实景，预计年底开始第一期录制，现在在收集艺人名单。”

陈敏粗略地翻阅了几页，内容和对方说的差不多，有电视台和盛华这两棵大树，节目的资源和内容绝不会差到哪去。

“预定的常驻是五个人，每一期一到两位飞行嘉宾。”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白皙指尖准确无误地点在文件上对应的那一段，谢灵灵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说道，“喔，忘了说，现在常驻嘉宾已经定下一位了。”她冲着陈敏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姝蕊要去。”

陆姝蕊。最年轻的三金视后，陈敏带的第一位艺人，同时也是她和谢灵灵走到今日这番田地的导火索。

“……她上一部戏我记得还是前年播的年代戏，你没给她挑好剧本吗？”

陈敏天生就是操心劳命的命，只要是经过她手里的人，不管过去多久，提到了总要唠叨几句。谢灵灵深知对方的秉性，不耐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怎么，你觉得我还能不管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可能不管她呢。”陈敏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姝蕊她贪玩，这么好的天赋不趁年轻的时候多演演戏多拿几个奖，确实有些可惜了。”

“得了吧，国内该拿的奖她几乎都拿完了，姝蕊又不喜欢拍电影，我难道还要压着她再去拼一把三金影后？”

谢灵灵跟陈敏提起陆姝蕊时，总是一副家长操心孩子的模样，比起陈敏这种看重奖项成绩的经纪人，谢灵灵更像一位溺爱孩子的快乐教育的母亲。

“就算她两年不演戏，国内还是没有比陆姝蕊商业价值更高的年轻演员。只要我谢灵灵还在盛华一天，她就是盛华的金字招牌。”

“……是是是，你了不起。”陈敏半是无奈半是服气地说，“不扯她了，我只想问，我们嘉蓝能不能也在这个节目里常驻？”

这档节目既然有了陆姝蕊这样的大咖，那接下来的名单里势必不会再有比她咖位更高的明星了。按照盛华的脾性，她们会再从其它行业挑选一位有名气的运动员、网红或者是专职综艺人，一位年纪稍长的前辈，而在剩下的两个坑位里，叶嘉蓝作为一个偶像出道的歌手，勉强也能排进去。

若是在两个月前，陈敏打死也不会开这个口，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上面有人愿意伸手捞她们一把，浪费这个机会，应该会被上天惩罚。作为一位资深的经纪人，陈敏并不会跟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似的，对走后门这种行为感到羞赧。

开玩笑，娱乐圈里大家谁不想当资源咖？

谢灵灵自然不傻，能让陈敏这么直白地发问，她也不愿再兜圈子，“一共十四期节目，我能保证一半，剩下的，要看到时候播出效果。”

言下之意便是要给叶嘉蓝安排剧本，陈敏微蹙起眉，谨慎地问道：“能问一下，打算给嘉蓝什么定位吗？”

“具体内容，要等嘉宾名单定下来之后才知道。不过综艺嘛，翻来覆去不就是那些人设，到时候让你的人机灵点。”谢灵灵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整，再过半个小时还有一场会等着她，“不过我看她和橙月还挺有cp感，那个祖宗一直跟我说也要去上个综艺玩玩，到时候我安排了，记得配合。”

“……你惦记她俩，不如好好想想年底她和闻斐的新剧宣传要怎么做吧。”给叶嘉蓝炒cp，陈敏现在听到这个词就过敏，“听王菁说，现在已经在做后期和配音了，看来你年底有够忙的。”

谢灵灵摇摇头，盛气凌人的眉眼染上几分怅然，“到时候再说吧，我可能没有太多精力跟她的宣传。”

“怎么，上面又给你安排了别的工作？谁这么大面子，能让你半路接手。”陈敏笑道。

“大老板的人，直接指名要我带，阳姐亲自做的说客。”提起这件事，方才一直冷漠理智的人难得带上了点情绪，酒红色的护甲在桌上哒哒地敲着，“我实在是没办法，如果只是郁总来说，我早就拒了。更过分的是，到现在我还没见过真人，也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

空降兵啊。陈敏在心里苦笑，这种人可最难带了，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跑到这个本就浑浊的圈子里搅和，“是B市本地的关系吗，你和阳姐打听打听，如果实在不行，带几个月再转手出去吧。”

“个人信息阳姐倒是和我说了，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是学唱歌表演的。能进盛华也是托了她姐姐的关系。”谢灵灵说道，陈敏听着，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姐姐？”

谢灵灵轻哼一声，以一副心照不宣的口吻说道：“沈之渺，这个名字你还能不认识？”

陈敏觉得自己一半身子都快石化了。

“那她的妹妹──”

“叫沈云澈，云雾的云，清澈的澈。”

谢灵灵说完，看着对方近乎凝滞的表情，疑惑地发问：“怎么了，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这哪是惊讶，这分明是被惊吓了。陈敏迅速调整好脸上的情绪，努力装作冷静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像她们这种家庭的孩子，来娱乐圈感觉是去体验生活的。”

谢灵灵轻笑，“管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要她听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带。”

“现在的小孩不好带，每个人都很有主见。”

还喜欢擅自行动，这一点点名批评叶嘉蓝，前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B市，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这倒也是事实，不过──”谢灵灵话锋一转，戴着灰棕色美瞳的眼睛望向她，让陈敏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小型猛禽盯上的猎物，“你好像认识这个人啊？是吧，陈大经纪人。”

一瞬间，陈敏慌张得额头冒汗。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在坦白和说谎之间选择了沉默。可她越是沉默，谢灵灵便越是确信，她决定难得地请自己的前女友到公司园区的咖啡厅喝一杯冰美式。

“我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来讨论──关于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素未谋面的艺人这件事。”

谢灵灵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陈敏。

陈敏：我要把这笔账算到叶嘉蓝头上。

小叶：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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