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府内,梁六的几个的通房,正轮流给大娘子墨兰敬酒。
墨兰安排了一次家宴,宴请了院里的春小娘和几个通房,除了春小娘以“身子不适”为由谢绝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筵席安排得很丰盛:八宝鸭、母鸡汤、炖羊肉、烤乳猪、豆腐鱼头、葱爆火腿……连素菜都是炒鸡蛋和莲藕羹。
几个通房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试探性地问道:大娘子,这……这行吗?也太丰盛了吧?
这些通房虽然不缺吃穿,但没有小厨房,只吃大食堂,伙食并不比仆人好多少。
她们的月钱不多,身边还有下人要维持,平时舍不得找厨娘开荤,见满桌佳肴,无不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墨兰笑道:这算什么,一段便饭而已!你们照顾六爷,都是受了辛苦的人,我这个做大娘子的,也该谢谢你们!
众人馋虫已被勾了出来,谦虚了几句后,见墨兰终于动了筷子,忙不迭跟着开吃。
一个个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因为吃得太快,好几个人还被噎住了,咳个不停。
墨兰见众人吃得高兴,又吩咐露种烫几壶热酒:既是酒席,光有菜,没有酒怎么行?我怀了身子,碰不得酒,只好以茶相代,妹妹们不必客气!
“大娘子,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一个贾姓通房已吃得满脸通红,也懒得起身敬酒,就坐靠着椅背,对墨兰端起酒杯。
墨兰举茶相敬:都是一个院里的姐妹,本就该同舟共济,我既然做了姐姐,对你们这些妹妹,自然要好好照顾!
“那以后我们别叫你大娘子,干脆叫你姐姐好了!”另一个通房也跟着敬酒起哄。
“放肆!你……”云栽刚要喝骂,却被墨兰打断,“叫什么都行,我只求院子里和和美美,大家平平安安!”
众人听了这话,越发感激墨兰的大度,纷纷赞她贤惠,又提起春小娘的无礼,说她迟早要遭报应!
酒足饭饱后,众通房笑着和墨兰告别,一个个勾肩搭背,互相搀扶,带着几分醉意离开了院子。
一直守在院门外的孙嬷嬷,冷眼瞧着这群通房,见她们都出来了,便邀请她们喝些甜品,也好解解酒。
众人一听,更加开心,跟着孙嬷嬷去了别院的一间偏房。
孙嬷嬷点了点人数,见一个不少都进了屋子,顿时收敛了笑意,身子往太师椅一靠,大喝道:打!
话音刚落,一群如狼似虎的中年仆妇,猛地从门外冲进来,人人手里拿着根刚沾了水的藤条,对着那些通房,没头没脑地打了起来!
通房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雨点般的藤条落到身上,针刺火烧般地疼痛,由皮肤传递给大脑,这才鬼哭狼嚎起来!
“你们这群下三滥的贱婢!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偷吃大娘子的席!给我狠狠打,谁要是不出力气,立刻赶出梁家!”孙嬷嬷指着众人骂道。
仆妇们听了这话,打得更卖力气,藤条沾过水后,表面的小毛刺全部张开,抽在身上比平时更疼痛了数倍!
通房们凄厉哭喊,左躲右闪,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
“好痛啊……别打了,别打了……嬷嬷,你饶了我吧……哎呀……痛啊……哎呀……我们没有偷吃,是……是大娘子请我们,别打了……”
孙嬷嬷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难看:放屁!放你娘的臭屁!大娘子是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她请你吃,你真吃啊!你不会不吃?你能和她平起平坐吗?
“嬷嬷……我们知错了,您饶了我们吧……哎呀……好痛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改还不成吗……别打了!”
“改?一帮下贱胚子,不打,你能改吗?给我狠狠打,藤条不断,不许停手,打死算我的!”孙嬷嬷听着求饶声,没有丝毫心软,打得更狠了。
几个通房被打得无处藏身,正绝望之际,突然听到门外一个女声传报:大娘子到!
跟着就传来墨兰的一声断喝:鬼哭狼嚎的,干什么?
孙嬷嬷听到墨兰声音,这才叫仆妇们停了下来,众通房远远瞧见墨兰过来,就像在外被欺负的野孩子见了亲娘,一个个嚎啕大哭,哭着求着要大娘子做主。
墨兰脸上挂了严霜,眼中闪着怒火,话里透着森凉:孙嬷嬷,你威风啊!
刚刚盛气凌人的孙嬷嬷,见了墨兰却像老鼠见了猫,忙低声下气地道:大娘子,老奴气不过她们吃里扒外,骑到大娘子头上,这才……
墨兰没有理她,径直坐到屋内的太师椅上:我说了很多次,后院要以和为贵,不要四处起火,可你呢?仗着服侍过老太太,一天天的给我招灾惹祸,我还在梁府,你就作威作福,我今日若不在,你岂不是要翻了天?”
孙嬷嬷连忙跪下:大娘子容禀,老奴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大娘子就是不想听,老奴也是要说的,说完以后,就算大娘子将老奴赶出家门,老奴也认了!
墨兰冷哼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祖母要你护住我,小娘也叮嘱过,怕我心太软站不住,是不是?
孙嬷嬷对着墨兰磕了个头:林娘子刚来盛府的时候,还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姑娘,那时她跟着我后面服侍老太太;林娘子跟着盛大人后,大娘子您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也算半个长辈!林娘子这些年过得如何,对盛家大娘子如何,您也是亲眼见了的!
墨兰一脸不悦: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要提的,不得不提!”孙嬷嬷语带哽咽,指着那一群通房,“大娘子您待这帮贱婢,可比王大娘子对林娘子,好了十倍不止;可这帮贱婢对您,能不能赶得上林娘子对王大娘子的两成?您是宅心仁厚,可人善被人欺,几个通房都敢和你平起平坐,大娘子请她们吃饭,她们居然心安理得,这还有规矩吗?”
几个通房知道她话里有话,都不敢作声,一些本来要哭诉的,也没了底气。
“当初大娘子出嫁,盛老太太反复叮嘱,说您从小慈悲心肠,可这后院容不得心软,要我做您的看家恶犬!今天我不咬她们,明天她们就要来咬你了!你这个大娘子,今天给她们一分颜色,明天她们就敢开染坊!”
墨兰看了看那群通房,叹了口气: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嬷嬷,你就是有天大的理,胡乱打人就是不对,我不能偏袒!
孙嬷嬷一脸倨傲:回大娘子,我今天就豁出去了,随你怎么罚,只要你不把我赶出梁家,下次我遇上了,我照旧拾掇后院的规矩!
第二天一早,孙嬷嬷被送到了郊外庄子,要反省五天才能回来;原来被打的通房,墨兰当场给每人发了一个月的例钱做汤药费。
孙嬷嬷用藤条是很有讲究的,这玩意虽然打得人痛不欲生,但不会把人打成重伤,只痛不伤的方式既显了手段,也留了余地。
院里的几个通房,也得到了教训:大娘子墨兰给的好脸,是不能轻易接的,她再怎么宽仁,心腹孙嬷嬷却是个咬人的!
一直静观其变的吴大娘子,对墨兰的表现越发满意:这个六儿媳妇,是个以柔克刚的高手,春珂那小娘们,绝不是她对手,六郎的后院不会再闹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