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殊途》
十月二十八日。
不知是夜里几时,她睡下没两个时辰,便给秋江云栽拽了起来,惺忪半醒地见母亲在跟前,她迷糊糊地喊了一声,林噙霜嗳一声,望着女儿尚懵懂的模样,乍然涌来酸楚,她红着眼睛又应了一声。
【为什么要沐浴?】她转过身,没注意到林噙霜的异样,被云栽拉到梢间,见到一大桶放了艾叶、香菖蒲、松木香的洗澡水,她禁发出疑问。
云栽为难,她不懂这些,只知道葳蕤轩的嬷嬷来吩咐,照着规矩办的。
林噙霜在外头听闻,折身跨到里间来,望一眼汤面,双手搭在女儿肩头,【傻姑娘,洗完这一身,自今日,你就是新人,洗走过去、邪气,带来福气和繁荣。别磨磨蹭蹭,这会儿误了吉时可不好。】
推了墨兰一把,林噙霜让云栽替着宽衣服侍,她则默默转身出去了,不过一刹,周雪娘看她扯下腰间的帕子,抹在眼睛上,那垂弯不住而不停颤抖的唇角,有没抹尽的泪水挂落下来,滴到衣襟上。周雪娘垂过盈热的眼,双手扶在她胳膊上,接了人出来。
待墨兰洗完出来,换上衣服,青裳一经着身,墨兰仿佛受了要离家的戚戚,浑身轻轻一颤,鼻尖霎时酸起来,从镜子里望见母亲温柔含笑的身影,便渐渐起了水雾。年纪大的嬷嬷在她身前束上革带,她怕自己掉出眼泪,略屏息住气,阖上濡湿的睫羽。
坐到镜子跟前,露种捧上一个青碗,里头放了三枚煮好的饺子,旁边的嬷嬷道,【四姑娘吃吧,三吃三饺,儿孙兴旺,白头到老。】
墨兰不安地回头望了一望林噙霜,见母亲朝自己点点头,才张开小口,就着露种喂来的勺子,咬上半口,咬碎,吞咽,吃完三颗。露种不知为何,十分地紧张,握着银勺半是抖着,叫云栽一旁看见了奇怪,待露种退下去后,她侧身跟到屋角,拉了人道,【你怎么了?】
露种一抬头,却是把云栽唬住了,原来那双眼通红通红,竟是要哭了。露种本想忍忍过去,这会儿叫云栽一问,扑簌地掉泪,她小声道,【姐姐,我好舍不得,咱们姑娘要嫁了..】
云栽给她哭腔一顿惹得逼红了眼睛,拿衣袖给她擦擦,【真傻,咱们都跟着姑娘去,哭什么,是好日子,是姑娘的大好日子,她以后、以后一定能过得更更好。】几月来,她们听得清清的,宅内都说嫁过去做寡妇。
两个人泪眼对泪眼,尽管都知道都跟着姑娘,但心里头的难受还是叫她们涌起泪珠子,就这样,二人站在屋外,抱在一块儿小小地哭了一歇。
屋里这会儿正由一个嬷嬷净面,新嫁娘的妆容不同以往所画。王氏作为嫡母,安排得也算周到,便请了多年前给华兰点妆的年轻媳妇来干这活。敷面施脂,细细描上水湾眉,因着大喜日子,那媳妇用了石榴红口脂,殷殷地红,亮丽的暖橘色只把她的肌肤衬托地更为白皙,面颊如桃花始艳。
待到状成,梳上发髻,秋江捧来桃木盒,取出点翠簪钗一一插上,到了这会儿,天已大亮。
晨光撒金般透过绣窗钻进屋子里,静静流泻地板上,薄薄的暖黄一块儿一块儿,由着窗条横切,四四方方,一共八个光块。
墨兰收拾好,由云栽秋江扶着,端正坐在榻边。山月居人寂寥寥,到了时辰,不仅王若弗没来,盛紘作为一家主君,也是没来一趟,这让盼望见到父亲的墨兰,心里半点滋味也不是。
倒是这之后,海氏过了来,说了两句百子千孙的吉祥话,也难为她为王若弗圆了几句。墨兰含笑,谢过海氏,至于王氏来不来,于她而言,并不多重要。海氏走了后,便有些旁的姐妹、表的姐妹过来,自然落不下康家女儿,一众十五六的女孩儿,各个喜笑颜开,与她贺喜祝福,只是这里头是真心多还是取笑多,自然只有她们自个儿晓得。
明兰和如兰来得晚及,想都知道,从来不对付的四姐姐的喜日子,叫如兰起个大早来道喜,不是叫她存心气堵?她一个嫡出的闺女,凭什么要给一个小妇养的来贺祝,又不她嫡亲姐姐。这一大早,喜鹊劝了不行,王若弗忙去别的事儿,不过是叮嘱一句,心里和如兰一个想法,女儿不去自然也不打紧;最终还是明兰过来,左一说右一捧,到底把如兰说动了,姐妹俩一块儿到山月居来。
盛明兰今日清丽丽,上前施一礼,口中祝福道,
【祝四姐姐宜家宜室,琴瑟和鸣。】
一晌,没见如兰声音跟上来,扭过头看她。
如兰见明兰频频朝自己眨眼睛,一瞥康家姐妹也在,便也不想叫家中的不和让她们笑话。上前一福身道,【愿四姐姐,红妆绾同心,碧树开莲蒂。】
墨兰含笑微微,浅浅一弯唇,【多谢二位妹妹。】
目光落在盛明兰身上时,她乍然想起雪娘前两天提过的事儿,这会儿便去寻林噙霜,双目四处一望,她娘竟不在屋子里。
露种得了吩咐,便外出寻人去了。
一屋子来的姑娘,也没有墨兰交好的,大家都三三两两地站着说话,不多时,便已携着如兰明兰二位姑娘离去;再有康家姐妹,嫡出的元儿姑娘一向看不上庶女,这会儿怎肯好性儿留下来,她秉性难改,离去前又说了两句不阴不阳的话,却叫墨兰软怼了回去,当下脸色难看地拔腿就走。
云栽一见人都去了,看着这原该喜气的山月居冷清清,不免着急,低身急道,【姑娘,您今日是新嫁娘,怎么能同往日一样不留情面?】
这下好了,都走了个干净。
墨兰斯文一笑,问她,【去看看露种寻到我娘了没?】
云栽看她避而不答的模样,跺了跺脚,径自出去了。
秋江恰好与云栽擦肩而过,她刚到屋里,便碰见云栽出去,诧异一瞬,到了墨兰跟前,给人道,【姑娘,太太那儿遣来位嬷嬷。】
让出身后一长脸带笑的嬷嬷,她先请了安,【姑娘好。】
墨兰正琢磨别的事儿,这会儿见是王氏那儿来的人,不由心生警惕,上下一打量,问道,【怎么来我屋里,是太太那儿有什么话嘱托?】
那嬷嬷听见这么问,脸上笑了一笑,暼了一眼旁边的秋江,又见墨兰追问得紧,腼着脸,只得道,【这个...太太说姑娘出嫁在即,得给您说一说那夫妻之礼...】
夫妻之礼?墨兰听得糊涂,她转念一想,这恐怕是王氏故意派着人来训导她好出一口气。心内冷哼一声,正经回她道,【我自幼读了书,也算知道一些..】左不过是出嫁从夫、相敬如宾的话。
【这....】那嬷嬷顿时嘴上卡住了话,在墨兰瞧来,连同脸色都一样古怪起来,【姑娘..姑娘您这..】
竟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
墨兰见她如此,更是断定王氏没安好心来,描好的水湾眉微微蹙起,轻轻拢了烟波的恼意,让旁人一眼看来,气生不上,还格外起了怜惜软心肠。只听她一贯软声柔嗓,强硬起来,【嬷嬷回去罢....】一顿后,【我与我娘有话说。】
话音落地,林小娘正好到了。
一转身,便见凤仙紫色衣裙的林噙霜站在她身后,她吃了一惊,蹲身行了一礼,林噙霜看到屋里状况,也是讶异神色,望了一眼那嬷嬷,坐到女儿床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墨兰出生吩咐众人,【一齐出去,嬷嬷您也出去,若您实在要同我说,便留在外等着,得空了再进来说也不迟。】
那嬷嬷进退两难,心里想,看四姑娘模样,铁定是误会了她的说夫妻之礼,若这没教好,去夫家惹出笑话,不是让人看不起盛家么?可一抬头,四周的丫鬟媳妇齐齐退下,她又如何能赖着不走?对着四姑娘不善的脸色,她亦只得从人而众,退到屋外。
林噙霜还不知道女儿寻她来何事,以为是想着要见她,这会儿抑着万千不舍,唇上微微,【好好儿地,寻娘来做得什么?】
墨兰目不转睛盯着她母亲-------想这句寻常话,以后不是想听就听的了..
不免一阵心伤..
她走了神思,却把林噙霜看得脸上不好意思,想说点什么缓和下,又被女儿陡然认真神色给震住,【雪娘告诉我,自明兰那丫头的姨妈来过后,您就睡得不好,还连连暗中打探暮苍斋的行踪,您告诉我,要干什么?】
分明不是逼问,却叫林噙霜面色顿时一白,喃喃两声没应。她压根没想到雪娘背着她,偷偷告诉了墨兰,这会儿给女儿问得节节败退,她心里恼起雪娘来。真要说起当年旧案,她还怎么在孩子跟前做一个‘母亲’。
只望眼前,女儿的面容如新生的花,娇美无比,搪塞的念头也从中油然而生。
她温柔地望着墨兰,劝道,【你今日是喜日子,莫问那些个事儿了..】
【娘...】墨兰唤了一声林噙霜,很不赞同她的态度,肯定地道,【您在瞒我。】
林噙霜见被拆穿,也不打算配合的墨兰,有些恼,转过身,没有说话。
因见林噙霜的表情,是极不愿和她说的。墨兰拗不过,也学不来循序渐进的问话。只好提了一口气,她打定主意要问个明白,便也懒得啰嗦,开门见山地道,【那丫头狡猾不过,自丹橘大闹山月居始,她便有所目的在针对女儿,梁家私信一事她亦有份参与,而眼下女儿仍然不明她的目的在何?所以.....您为什么突然在意她,最好别瞒我..】
林噙霜一听这话,眉上渐渐压了惊恐,回身瞧着女儿,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梁家一事是女儿亲手谋划的,竟然....【你、不是你自己算计梁家!?】一个懦弱怕事的卫氏,竟生了个了不得的闺女。
墨兰无奈,【娘什么时候听说,是我自个做的?】尽管是她下的饵,自己起的头,但显然这事儿能不给别人知道,就不给别人知道,哪怕是亲娘。她凝了神色,【眼下里,您有事儿必不能瞒我。】
若盛明兰的目的不在自己,那必定和卫姨妈在京的事儿有关,更有甚....,她瞅着自己母亲两难的脸色,恐怕还在母亲身上。
她几乎生出一种害怕,不禁握住林噙霜的手腕,【娘,您要知道,女儿今日就要嫁了,倘若日后她与您为敌,您叫女儿在外头如何帮您?!】
林噙霜猛地站起身,脸上依然犹犹豫豫。
不住在屋里渡悠步子,她思前想后,住了脚,被女儿的话触动心肠,咬了咬牙,又坐回女儿身旁,【那你要听好了,十来年前,卫小娘生产一尸两命...】林噙霜顿了顿,直视墨兰,【.她的死,与娘有关。】
卫小娘?
这名儿让墨兰一怔,恍惚是记得有个姨娘的死,当年叫母亲受了不少委屈。可时至今日,那个死的人她半点印象也没有。此刻听母亲说来,她脑子一时没能转开,只觉得后背略凉了些,怕是十月底的冷风吹进了屋。
半晌过去,林噙霜见女儿没反应,知道是自己的狠毒吓到了她,想她为一个丫头的死都伤心,这会儿听见自己母亲害了她人性命,可不是会害怕么。林噙霜不禁泛起苦笑来。
【那就对了..】墨兰近乎冷静,这样一来,盛明兰屡屡生事的目的便拨云现月了。【她不是要除我,而是要您给卫氏偿命。】
【你、你不怕娘过于狠毒?】
墨兰微愣,没承想自己这个娘亲,竟然也怕的时候。她抿唇一笑,【您是我亲娘,我会怎么怕您?】敛下眼眸,视线落在林噙霜的手上,她伸手覆过去,问道,【娘,倘若盛明兰要给她小娘讨个公道,您百口莫辩时,您会怎么做?】
林噙霜皱了眉头,犯起迟疑,【这....】
【娘..不要犹豫。】墨兰一双眼眸炯炯明亮,斩钉截铁道,【您没有杀!】
您没有杀!
这样的狠绝,第一次浮现在这双柔软的眼眸里,一丝丝的痛苦、一丝丝的埋怨,一丝丝不该属于新嫁娘的凄苦,都盛满了那双眼。她覆着林噙霜的手,用上力气,她想到父亲、想到这个家...却不能明白她心里的痛苦-----是谁,是谁将她娘变成这样?
是什么、是什么让她们在这个家,只学会了争夺?
这一刻,刮到她面上的冷风,反倒叫她热了起来,连耳朵都在烫。
她盛墨兰愚昧自私、不够明智,甚至于痴心妄想.....可若能护持得了母亲,她便一错再错,昧了这天地良心又如何!?
横竖..她已错得够多..
林噙霜仿佛被这句话箍住了胸口,连口气也喘不上来,她被女儿震慑住,被女儿抓握住,几乎张口愣在当场,一词半句都卡在喉咙口。
一瞬间,林噙霜感到心间的酸楚渐渐涌反,这样冷酷的话,不该出自女儿之口,更不该让今日的她宣之于口,她想碰碰墨兰,却担心弄花了新嫁娘的妆,上下一看,有哪一处她能碰?忍着泪,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好日子里别说不吉利的话。】
影响到日后福气,那可怎么好,本来就嫁个病丈夫。林噙霜越想,越为女儿痛惜。
一不注意,泪珠子又从眼角汨出来。
墨兰拿帕子替母亲揩去,孰料是越擦越多,竟叫她自个儿也热气眼眶,泛了水雾的眸子眨一眨,难受似的模糊了。
【娘,您也忒好哭了些。】嗓音颤颤,一经打开,显得哭腔带笑,让人听见更是不忍。
林噙霜嫁亲女儿,此时女儿也两眼汪泪,她哪里再秉持得住,手帕一捂,呜呜地哭起来。
她一边擦。一边哭说道,【你是娘的女儿,我哪里舍得。】
【娘...】墨兰控制不住颤抖,啪的一下,一大颗泪掉出眼眶,碎在手背上。她听着母亲哭,忍了又忍,脸目都忍得通红,只看着伏在她膝上痛苦的女人,心里砸碎了一般酸痛,墨兰不住地唤娘,低泣道,【不哭了、咱不哭了好不好。】
一边抚摸着林噙霜恸哭的后背,一边不住地拿帕子给自己压在眼角下。她长长吸气又吐出,仰着头颅,纵然酸痛难止,她也能压得住渐涌的泪水。
【来,娘..】扶起林噙霜直起身子,她自己起身让来,轻轻微微而笑,【您坐到正中间。】
林噙霜通红的双眼被泪水所遮迷,还没看清她动作如何,衣袖擦去泪,只见她下了榻,突然撩起嫁衣绣裙,于林噙霜正前方双膝而跪。
【快起来,这于礼不合!】林噙霜焦急万分。
墨兰含笑制止了母亲,她让林噙霜安坐榻上,略一摇头,【女儿跪母,没有碍着哪朝的礼,您受得起。】
林噙霜掩着鼻尖,将唇紧紧抿住,看着她的女儿,双手齐眉,发髻上的点翠,迎着木窗穿透来的日光,幽幽泛着青翠的蓝,一颗明珠辍摇欲飞。
墨兰俯身叩首,一拜到底,【愿母亲福绥长宁。】
林噙霜是爱她的,虽比不过哥哥,但仍然是爱她的。她喜欢争、喜欢抢、甚至会肖想别人的东西,连哥哥在母亲的特别她也想要。她想要好多好多,祖母的宠爱、父亲的爱、母亲的爱,齐小公爷的情深不改,甚至是被众人高高捧起的荣耀,她一一都想要。
【二拜母亲百岁到老。】
但同父母的唯一比起来,无论是谁,是什么,她都可以舍弃。
这一瞬息她起来,柔颜上双目含泪,丹唇有笑,她执礼双袖挡在视线前,以为自己能做得更好,不会哭,但那一刻看见林噙霜面目的哀婉,眼泪早已控制不住滚落下来,忍了很久,还是颤起唇,【女儿...】她一瞬间哽咽,垂头,难以自抑,哭泣道,【女儿今日走了,您好好地、好好地照顾自己...】
三拜到底,和上次被迫在寿安堂磕的那次完全不同,同样的地面,她嗅不到低到尘埃的气息,额面似乎是热的,那儿突突的跳,犹如要争爆一般。
--------她愿母亲顺心顺意、安之乐之。
云栽等人守在屋外,久不见屋里呼唤,各个不由焦心起来。几个丫头在一块儿嘀咕着,让云栽敲门问一问。云栽揪着心,生怕这一敲,敲坏了屋里人心情,惹来一顿骂,犹豫不决间,噼啪的鞭炮声便隐隐传过来。
顿时惹了众急,云栽也顾不得挨不挨骂,抬手敲了一响,隔了屋门一问,林噙霜一句进来,着实解了急难。
这会儿墨兰妆也给哭了个花糊,那年轻媳妇忙不迭地呼唤人拿来胭脂粉末,又重新细细上过一遍,只瞧墨兰的红唇嫣红少了一小块,捡起盘里兔毛细绒笔,点了殷殷红色抹上去。
她身侧围了女婢众人,王氏派来的嬷嬷见缝都没插上,一个劲儿在外围转悠干着急,她想,自己这要是没把夫妻之礼教给四姑娘,若她得罪了赵家公子,日后落得不幸岂不是自己罪过?这甚至...都没法儿给太太回话呀..
外头催嫁的炮仗已放了几回响,林噙霜早给人请去正堂。她环顾住了多年的屋子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眼前的忙碌与热闹,仿佛与她无甚关联。
云栽的脸、露种的声音,旁人的面目,她瞧来,只像贴了一层又一层的纸,在她的眼里,晃成模糊而纤长的影子。
【四姑娘,出阁了-----】
两位嬷嬷一声长喊,扶着墨兰下台阶,身后跟着系了红腰带的云栽等人,三人肃着微红的脸,随着墨兰亦步亦趋。只有露种恋恋不舍,含泪回头望了一眼住了许多、许多年的山月居。
两侧绿树篱上,依旧缠着一道道牵牛花,在微冷的风中,撑开幽蓝色的花瓣,它们拼着余力,誓要开最后一个花期;屋角挺拔的碧竹,迎风轻轻摇摇枝叶,一晃一摆,沙沙声响,犹如离别之悲音,在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身后,不甘地再三迎风而摇,落下的碧叶越过墙头,越过门庭的树枝,不停翻飞、翻飞..
直追到她脚边,再也抓不住...
【姑娘,您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