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
老胡说:“你俩,给我到办公室来。”
路朝没说话,跟在了老胡身后。
林霜飞在最后面。
一中的教学楼很大,走廊也很长,是个T形,一层就能囊括十个班级和两个办公室。
两个办公室是离教室最远的那一块,穿过走廊,越往那边走,就越清净。
进了办公室,老胡一边放东西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把门关上。”
走在前半段的路朝顿了顿。
林霜飞走了进来。
他回身把门关上了。
随着门合上的那一刻。
世界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说吧。”
老胡转过身,从角落里的小冰箱里拿了盒酸奶出来,插上吸管,用力吸了几口,才接着道:“都怎么回事?”
路朝垂着眼,瞥了她一眼。
她还没有说话,脸上已经是心虚的神色了。
属于不打自招那种人。
路朝语气懒散地开了口,“忘带作业了,回去拿作业去了。”
“嚯。”
老胡吸着酸奶,看向他,“那你拿出来我看看呢。”
两人都没来得及进教室就被叫过来了,还背着书包。
路朝顿了顿,斜过包,慢腾腾地拉着拉链。
“你压根没做吧?”
老胡看着他说。
“……”路朝说,“怎么会?”
他从包里拿出暑假作业。
一本不算太厚的作业,看着却十分崭新,丝毫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老胡一口气吸完最后一点酸奶,将酸奶盒扔进垃圾桶里,一只手嫌恶地捏起作业本,拿得老远,仿佛什么垃圾般,“这还用我检查吗?”
“……还是写了一部分的。”
路朝说。
老胡问:“写什么?名字年级日期吗?”
“……”
……没年级日期。
老胡坐直了身体,深吸口气,用拇指和食指十分屈尊降贵地夹起了作业本的一角,掀了开来。
居然还真有内容!
老胡瞪大了眼。
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他说:“抄沈蔺的吧。”
路朝说:“不是。”
老胡又说:“沈蔺帮你抄的。”
“……”
路朝没说话。
老胡又翻了一下,气笑了,“还没抄完,怎么,好处没给到位啊?”
其实是他留了一半,打算自己抄。
事实证明——
永远不要高估暑假中的学生。
老胡扔到一边,估计这一整本作业里,这个名字能是他自己写的都不错了,也没心思多看了。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林霜飞。
校服干净整齐,马尾扎得很漂亮,整个人透着朝气。
从气质上就已经写满了好学生三个字。
老胡感觉自己吊着的那口气总算是舒了出来。
“你呢?”老胡问,“你怎么也迟到了?”
林霜飞老实巴交道:“睡着了。”
老胡问:“没闹钟?”
“有。”
老胡有点震惊,“闹钟都叫不醒?”
这就说来话长了。
林霜飞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
“行吧。”
老胡没追究。
“暑假作业也一块交了吧。”
林霜飞把包横到前面来,拿出作业递过去。
作业侧边夹了好多张便利贴,不用翻开都知道是用了心做的。
老胡心情好了点,把作业摊开在桌上,认真翻了翻。
选择题与填空题全都勾画了题目重点信息,在一侧空余处写下了核心公式,而大题答得就更加标准了,还在侧边贴了便利贴,把一些重点公式与考点笔记书写上去。
字迹工整娟秀,红黑双色。
十分赏心悦目。
可以载入一中学霸笔记的教科书级作业。
老胡眼角都笑出了花来。
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他说:“行了,你先回去吧。”
老胡忽然想起什么,问:“早饭吃了没?我那儿还有两盒酸奶。”
一中教师待遇很好,每日都有专人专送的酸奶牛乳面包到办公室来,放在靠后的冰箱和篮里。
班主任一天能领三盒奶两块面包。
老胡这儿的一般都是给学生拿了,偶尔自己想起来会喝一瓶。
林霜飞说:“吃了。”
“行,你回去吧。”
老胡临了,还嘱咐了句,“座儿都给他们挑完了,你等下看哪有空就先坐着,换座的事等后面有考试再说吧。”
林霜飞“哦”了声,背着包回去了。
路朝看了眼,跟在林霜飞后面,准备走了。
“你哪儿去?”老胡说,“给我回来。”
路朝停下,回过身,看向老胡,眉微微拧起。
老胡说:“把没做的题目抄两遍,周五前交过来。”
“?”
路朝刚想说点什么。
凭什么大家都迟到。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回去,他还得抄题?
这不公平。
“为什么差别对待?”老胡先他一步说了出来,“你说呢,看看你这作业,看看人家作业,你还有脸迟到。我还想问为什么你俩作业差别这么大呢?”
“……”
路朝一时无话可说。
仅从作业来说,好像是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但他还是硬邦邦道:“我不抄。”
“你不抄?”老胡说,“行,把家长叫来,我和你家长谈谈,你就不用抄了。”
路朝一把夺过作业,意简言赅地吐出一个字,“抄。”
老胡笑眯眯地看他,“好孩子,去吧。”
路朝出了办公室。
喻辞风正好出来上厕所,见到他,叫了声,“路哥,嘛呢?”
路朝看他一眼,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呃,”喻辞风思索了一下,猜测,“你爸扣你生活费了?”
“没。”
路朝神色恹恹。
“那咋了?”
喻辞风跟他一块朝教室走,“老胡叫你去说什么了?骂你了?”
“没骂,”路朝说,“让我抄作业题目。”
喻辞风愣了一下,问:“作业不是班长给你抄的吗?他没给你抄完?”
路朝沉默了下。
他说:“他抄一半的时候,我说剩下的我自己抄。”
“然后呢?”
路朝不吭声了。
喻辞风也沉默了下,“暑假你就没打开过书包吧。”
“……嗯。”
两人一路进了教室。
班级里闹哄哄的,一半去外面溜达,一半和小伙伴围在一堆聊天。
一眼扫过去。
只剩下一个空位了。
在讲台底下,第一排。
“……”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喻辞风笑了,“路哥,这位置极品啊。”
“极品,”路朝面无表情看向他,“那给你。”
“哎,”喻辞风说,“敬谢不敏了,路哥。”
纵使开学前所有教室都做了一遍大扫除,但路朝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重新擦了一遍桌椅,才坐下来。
喻辞风感叹道:“路哥还是这么事儿逼。”
路朝懒得搭理。
“对了,你吃早饭了没?”
喻辞风说:“我给你带了晨记的豆浆和三明治。”
“不吃了,今天司机过来帮我带了份。”
喻辞风:“我猜也是,那我下节课自己吃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有一回两人去吃晨记,路朝喜欢这家的味道,正好这家店是喻总的,离喻辞风家也很近,他就顺路每天带一份。
喻辞风正准备回去。
刚好这时,沈蔺走了过来。
两人一道看向他。
不过沈蔺却不是来找他们的。
他从讲台上走过去,绕到了另一边——
路朝的同桌那边。
沈蔺轻轻敲了敲桌子,说:“老胡让今天把暑假作业收上来。”
一般收作业这个活是分配给各科科代表的。
但是暑假作业是一本书,里面囊括了三个科目,由任意一个科代表来收都不太合适,所以最后这活就沦落到了学习委员和班长身上。
林霜飞抬起头,问:“什么时候收?现在吗?”
沈蔺说:“看你。”
林霜飞想了想,说:“下午自习收吧。”
留出这么长时间,应该够他们补完剩下的了。
沈蔺点了点头,“行,下午收的时候叫我。”
说完就走了。
路朝这时才看清自己的同桌是谁。
回忆起今天接连两次事迹。
坐在她旁边,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看看人家”台词接收器。
路朝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转向喻辞风。
他冷漠而又坚定地道:“我要换座位。”
喻辞风“嗯?”了一声。
大约是想到第一排这种位置本来也没几个人想坐。
他顿时表示很理解,并问:“路哥你想坐哪儿?”
路朝说:“随便。”
“除了这儿。”
喻辞风点了点头,说:“那你换我旁边来。”
路朝说:“那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