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祈:嗯。
明聆盯着那个字,略感无语。
看呐,一连的“嗯”字。冷淡又看似礼貌,疏离又显合理的回答。
人家明显不愿多聊。
成功打消他所有“认识一下”的想法。
滚吧。
明聆笑了,收起手机,觉得刚刚想要试着网聊的自己真有毛病。
-
北美的夏季总是很短暂,就好像是一场匆忙的拂晓。
明聆接下来的几天的确清闲。
他尝试放空自己。
因而偶尔会独自沿着安大略湖慢慢散步,一直在湖边待到日落。
宁静辽阔的湖面,微风拂过带起丝丝涟漪,像明聆的内心一样,平和又有些隐隐的雀跃。
他轻轻合上眼睛,耳边是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也有湖水涌动的潺潺声。他伸出十指,在虚空中比出了弹奏的姿势,每一根手指都骨节分明,修长干净。他让指尖肆意触碰空气,在半空中似是随意实则规律的起舞。
虚幻的轮廓慢慢浮现在脑海,他眼睛微微睁开,低垂的眼眸闪烁着流光。
即将一个人独行,此程路途还一片未明。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跟魔怔了似的想回南都。
但心底里似乎有个声音早已给了他回应,且掷地有声。
湖边偶有三五行人,或是情侣步行,或是友人出游。
有个白人小孩指着湖面开心叫道:“像海一样。”
夕阳余晖洒在湖面,湖水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泽。
明聆望着湖面微微愣神,纤长的睫毛投落出一小片阴影,却掩不住眼底跃动的光。
不管了,来日方长。
-
周三傍晚,明聆扣好安全带后,稳稳倚在飞机的座椅上。起飞前,他摸出手机简单回了几个信息。
谢川:上飞机了吗。
明聆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谢川:那就行。
聆莱:落地后记得报个平安呀~
顺带附上了一张明斯在台上讲演的照片。
明聆放大照片看了看,发现明斯眉眼弯弯,眼睛刚好对上镜头。这位先生应当是知道聆莱在拍他。
明聆笑了起来,在屏幕上敲道:好。
还有来自教授的:明晚到是吗,后天来学校一趟。
......
说实话这条不是很想回。
哪有这么压榨人的,刚回来就要进京面圣。
他叹了一口气,但还是老老实实敲道:好的,老师。
然后收起手机,戴上眼罩陷进座椅里,想要小息一会儿。
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就失去意识了。
不知过了多久,明聆意识慢慢回笼。
虽然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清醒了。
而且是被一阵前后来回的脚步声给吵醒的。
明聆喜欢相对安静的环境。正值航运旺季,订票的时候头等舱已然售空,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商务舱。听到这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动静声,还是稍稍皱了下眉。
他捏起眼罩一角,往上轻提,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全方位地刺入眼睛。
他抬手遮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感觉眼睛轻微有了湿意,才慢慢睁开。这才发现已经天光大亮。
窗外是高空一望无际的湛蓝,云层铺在飞机之下。
明聆揉了揉额角,没想到居然睡了这么久了。
在飞机上都能睡着,他也是真累了。
他回过头,看到空乘在挨个儿叫醒乘客吃早餐。
霎时间,怨声载道。
明聆明白有些航司是有这样的相关规定,所以能表示理解。
他索性起身,找空乘探听好方向后,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
再回到座位时已经困意全无。
空乘正好在他的桌子上放置吃食中,见到明聆回来,朝他点头致意。
明聆点头致谢,坐下后他拆开一盒酸奶,插上吸管吸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抬眼,用余光不经意扫了眼周围。
从他起身开始,就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但是并没有恶意,所以他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现在他坐下后,那道视线探究的意味愈加明显,让他不得不在意起来。
倒是别一直暗暗盯着他看啊......真是让人感到害怕。
如果是乐迷,出来要个签名合照他还是会很欣然给的,哪怕是单纯对他外貌有好感,交换联系方式什么的也不是不行。或者他在无意间得罪谁了,但出门在外的,有得罪之处请多多谅解啊。
明聆在内心苦笑。
在古典音乐的圈子里,作为上届肖赛的季军,实力不错加上外貌出色,他觉得在这个圈里还算是有一点点名气的。但他绝不认为自己有特别大的影响力,出个门就能遇见认识他的人。
毕竟古典音乐,在当今社会来说,确实还算小众。
他默默吸了一口酸奶,决定暂时无视掉那道视线。他将耳机套在脖子上,翻动着眼前的小电视,想找部电影看看打发时间。
一位羊毛卷发,着装典雅的白人女性路过明聆的座位。他出于惯性瞥了一眼,没有多加反应。
明聆视线转回电视屏幕之际,她突然间停住回头,看着明聆小声惊道:“XavierMing?”
明聆愣了一下,不是吧,还真能遇见认识他的人。
他摘下耳机,抬头朝女士看过去,看着她既惊讶又惊喜的面孔,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用英语回了句你好。
羊毛卷女士激动地开口:“居然是本人。我太幸运了。看来你的目的地是南都吧。传闻我听说了。我非常喜欢你演奏的肖邦,十分打动人心。天呐,我可以和你握一下手吗。”
羊毛卷女士站在过道对着他喋喋不休,几个乘客和乘务员好奇的往这边看了又看。
明聆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然可以。”他朝一直往这边探头的乘务员方向偏了偏头,然后优雅朝女士伸出一只手,小声道:“不过我想那位乘务员先生可能希望您能尽快坐下。”
羊毛卷女士非常惊喜,快速上前握了握他的手,连连称赞道:“这就是钢琴家的手吗。”
明聆有些哭笑不得,同时羊毛卷女士往空乘的地方看了眼,咧嘴一笑:“哎呦。我太激动了,实在抱歉。再次见到你真的十分令我激动,上一次还是在波兰华沙。”
明聆眉毛扬起,这位女士看过他的肖赛现场,世界真小。
“不过我想我应该尽快坐回位置上了,乘务员的目光似乎在喷火。希望下飞机后有机会和你合影。”羊毛卷女士咯咯笑了起来。
那道探究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又落回了他的身上。
明聆目送女士离开的时候,抬眼环视了一圈,并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机舱内的人,要么在安静地吃早餐,要么依旧在睡梦中,要么像他一样带着耳机看小电视的,或者用飞机上的WiFi玩手机的。总而言之,看起来一派祥和,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直到目光停在角落,那里坐着的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却浑身寒气的男生,正不紧不慢套上耳机,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手里还捏着一本读物。
那本读物封面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像是音乐周刊的封面。
尽管只有一瞬,但明聆还是捕捉到了他那一瞥而过的视线。
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明聆,视线的主人就是他了。
明聆顿了顿,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套上耳机,决定无视掉。虽然觉得有些莫名,但除了盯着他看,男生其实也没做什么,要真有什么,在飞机上也不至于乱来吧。
所幸后来一直到下飞机,他都没再感受到那股带有探究意味的视线了。
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简单和家人报备平安后,他才悠悠起身,按照约定去和羊毛卷女士合影,然后再准备去拿托运的行李箱。
临走前,羊毛卷女士开心的发了条ig,提及到了明聆。她朝明聆挥了挥手,爽朗笑道:“XavierMing,有缘再见。”
谢川掐着点,在他拿到行李箱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明聆不紧不慢推着行李箱,在诺大的机场里慢慢跟着指引找出口,见此随手接通了电话。
“下飞机了吧。来T2停车场。”谢川说。
“哎,你还是来了。”明聆早有预料。每次他一个人回国谢川都会来接他,无一例外。
“哈哈,我能不来吗。”谢川理所当然地说。
“行,那等我一下。”明聆说。
片刻后,T2停车场,明聆数着数字牌一点点靠近谢川发来的停车位。
谢川靠着车门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然后瞅了眼时间,估摸着人差不多也该到了。他往窗外轻眺,看到一道精致白净的身影,眼前一亮。
一抬头,谢川就对上了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
“好久不见,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谢川感慨,像是十年没见过明聆了。
明聆也看到了前方的谢川,他惊讶了一瞬,马上笑了起来:“不是才一年多没见。”
谢川帮着明聆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盖上后箱时近距离看了眼明聆,白净的颈间挂着头戴式耳机,衣服干净整洁,还透出淡淡的雪松香,气质出尘似玉。
谢川再次感慨:“你这气质,越来越像个音乐家了。”
明聆摆摆手,率先拉开后座车门:“先停一停,什么都别说,让我快快上车先,我真的要热死了。”
亚热带的八月真是热得令人沉醉。
他把头探进去,想打招呼,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哎,王叔不在?”他疑惑回头。
谢川家的司机王叔,每次谢川来接机都是王叔开的车。
谢川咧开嘴嘿嘿一笑:“你哥我有驾照了。”
“我去,你真是可以。”明聆关上后座车门,拉开副驾车门,竖起拇指:“哥,本人已迫不及待了。”
谢川哈哈大笑,比了个请上车的手势:“大钢琴家,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