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手机铃声,林景白感觉自己跌进了漩涡中心天旋地转。下一秒,他腾的一声,坐直了身子,捂住了钝痛的脑袋。
原来自己还在陈松家里,只是白炽灯落了厚厚的灰,此刻已经天黑了,屋里阴沉沉的,张桂香的遗像静悄悄的待在橱柜上,有些阴森森的。
林景白从口袋里掏出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看到王浩宇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怎么回事,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都不接?”王浩宇语气有些焦急。
林景白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王浩宇确实打了好几个电话,他立刻回道:“没事没事,我手机静音了。”
“那就好,你还不回来吗?已经快九点了,你快回来吧,不然赶不上宿舍门禁了。”
“我现在还在陈松家,我现在打车回去。”林景白边打电话边起身去往门口,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卧室门在轻微的晃动,有一只隐隐约约的手攀在门框上,其余的身体全都埋在阴影里。
林景白拉开门,楼道里黑黢黢的,他跺了跺脚,声控灯应声亮起来,他回身关掉陈松家的灯,拉上了生锈的铁皮门,快速下楼梯。
收废品的老奶奶蹲在楼梯口收拾今天捡来的废品,浑浊昏黄的灯光把她照的更加衰老,一双沧桑的手用力的掰开纸箱子叠在一块,林景白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大步跨过地上的积水往前跑去,突然,林景白止住了脚步,他隐约觉得不对。
刚才他关门的时候,好像借着门口的灯光,看到卧室门框上应该是扒着一双手?
屋里有谁?
林景白站在闷热拥挤的城中村街道上,冷汗顺着后背滚落。
好像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林景白回头望向二楼陈松家,黑色的窗户像一张嘴,红色的破旧窗帘随风微微摆动,犹如野兽贪婪的舔过嘴角。
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好像什么都有。
林景白转身快速跑开了。
赶着关门的尾巴林景白急匆匆的跑回了寝室,宿管阿姨还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了。
林景白随意敷衍两句就回了宿舍,王浩宇正在打游戏,见他回来急忙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景白灌了一口水,跑的太快,他现在满头大汗。
他放下水杯,揪起短袖下摆,浑身汗津津的有些难受:“陈松家里没人,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什么?”王浩宇一脸震惊,接着说:“怎么会这样,陈松也没提过。”
林景白无法解释,只能沉默。
适时莫林洗漱完推门而入:“景白回来了?你今天去哪了?”
林景白刚想回答,王浩宇已经替他说了:“他去陈松家了。”
“啊,陈松爸妈怎么样?”
“他爸妈都不在了。”
“啊?”莫林一脸震惊。
林景白已经不再惊讶,他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准备赶紧收拾东西去洗个澡,一回头看到原先陈松的床铺上放着一些没有整理的被褥。
“这是谁的?”林景白指着那一堆东西问道。
王浩宇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林景白了,他赶紧说:“新搬来的室友,今天刚把东西搬过来。”
“哦,怎么不见他人?”
“导员说他下个星期才住进来,这个星期依旧住校外。”
林景白没顾得上问太多,因为马上浴室就停电了,他拿着东西急匆匆的去洗澡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莫林和王浩宇已经准备睡了,林景白放下东西,关上灯就上了床。今天明明很累,躺下去了却又睡不着,林景白一闭眼就是拳拳到肉的闷哼和陈松遍布血迹的脸。
手表上的指针滴滴答答的走着,林景白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梦中,他有些难受的憋着眉头,眼球在眼眶里不安的滚动。
林景白梦见自己身在空旷的田野,大风呼呼的刮,刮得麦浪层层叠叠得俯倒,刮得林景白恍惚间觉得灵魂出窍。
他大口喘息着从梦中挣脱,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站在了宿舍楼顶边沿,大风呼呼的爬墙而上,刮得林景白呼吸困难。
他来不及反应,迅速从墙沿上下来,回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林景白看了一眼自己临睡前换上的T恤和短裤,又伸手摸了摸一旁的杂物,摸到了实物,才确定自己并不是又处于在陈松家的那种情况。
来不及多想,好像是心里有预感一样,他转身就要下楼。
果然,顶楼的门被锁上了。
林景白迅速冷静下来,扫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但是林景白就是有预感,是有人的,只是还未现身。
不多时,一阵不同于楼顶自然风的阴沉沉的冷风吹过来,林景白忍不住哆嗦一下,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陈松模模糊糊的轮廓渐渐显现,他慢慢走近林景白,右手手腕还有一道黑乎乎的口子,往外冒着黑气。
林景白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
“你……你……”开口说话时,林景白的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是鬼吗?这就是鬼吧!
林景白心里的惊骇几乎掀起巨浪将他吞没。
陈松咧嘴一笑,冒着黑气的右手摸着自己脸,随后开口道:“景白,我不想这副样子来见你的,只不过人死了都这样,我也死了。”
“你…你没被那个黑衣人带走!”
陈松只是静悄悄的笑,也不说话,他右手手腕的冒出来的黑雾聚在一块,缠绕在陈松周围,甚至有蔓延到林景白周身的趋势。
“这是什么?为什么缠着我,离我远点!”恐惧使林景白手脚都在颤抖,他后退几步,身后的铁皮门咣地一声。
陈松听罢他的话,愈发靠近他:“景白,不要害怕我,你曾经对我那么好,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纵然以前陈松确实和林景白关系不错,但此刻的陈松是鬼魂,是缠了他那么久,让他噩梦连连的凶手,林景白怎么可能不害怕。
陈松苍白的手伸向林景白的侧脸,林景白扭过头去,陈松好像并不在乎林景白对他的恐惧和害怕,他自顾自的说:“景白,你帮帮我吧?”
林景白不说话,他已经努力遏制住自己不因为过度恐惧而大喊大叫,陈松每次说话时,都会不自觉地靠近他,那双眼睛没有眼白,皮肤苍白可怖。每次说话的时候会带起一阵带着腐烂气味的冷风。
“你肯定愿意帮我,你对我那么好,除了我妈,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陈松似乎想到了什么,咧着嘴嘻嘻笑。
刚上大学的时候,陈松瘦小孤僻,不合群,睡在林景白上铺,半夜会被噩梦惊醒呜呜哭。林景白是个面冷心软的,认识之后你会发现他很好相处,那天晚上林景白打游戏打到凌晨,陈松从床上猛地惊醒,开始哭的时候,林景白从床上爬起来问他怎么了,压低声音一遍一遍的说:“别难过了,都会过去的。”
没有不耐烦,只是林景白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一遍遍的用这么枯燥的一句话安慰他。
第二天陈松下课的时候跟在林景白身后低声问:“我可以跟你们一块吗?”
林景白乍一听愣了一下,随后开心的说:“可以呀,正好我跟浩子要去吃一食堂,一块吧!”
后来陈松就好像黏上了林景白。
林景白实在忍无可忍,紧绷的下颌动了动,他吐出一句:“你到底要干什么!”
“景白!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要不你替我死吧,你就跳下去,我就能活着了,我就能活着了!”
人被逼至绝境反而会生出一股子无畏的勇气,林景白一拳打向陈松,谁知拳头穿过陈松的脑袋,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在陈松条件反射的抱住脑袋的时候,林景白逃出被陈松包围的圈子。
“你疯了吗?就算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孤勇过后又是深渊一般的恐惧,林景白嘴唇几乎吓得发紫。
陈松一步一步追上林景白,双手虚虚的想要抓住林景白的衣角,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不不,景白,你死了,我就能活了,你会帮我的,你会的。”
顶楼的风呼呼的刮,秋夜的凉和陈松带来的凉气,让林景白冷的嘴角止不住的哆嗦。
陈松一步一步靠近林景白,林景白就一步一步后退,楼底的风攀墙而上,呜呜刮上来,瞬间吹干了林景白后背的冷汗,林景白一回头,发现自己再退就要坠楼了。
“停下,停下,陈松,你疯了吗,你已经死了!”林景白慌乱的试图叫醒陈松,大风刮得他的白色T恤膨胀起来。
陈松一步步靠近,试图伸手把林景白推下去。
林景白绝望的闭上眼,下一秒,失重感却并没有传来,林景白猛地睁开眼睛,虚空中延伸出来的青石径正在消退,陈松被黑衣人掐住脖子高高举起。
来不及多想,林景白迅速从边缘处离开,站到安全的地方。
黑衣人的手臂微微用力,陈松的灵魂发出不看重负的嗬嗬声,死死的扒着那人的手臂。
陈松手腕处的黑雾攀着那人的手臂,死命的往那人皮肤之下钻,没一会,那人裸漏的手臂血管逐渐变黑。
似乎是痛的厉害,那人手一松,陈松趁机逃出禁锢。
“又是你又是你,凭什么该死的一定是我!凭什么!”陈松疯了一般指着那人骂,“凭什么,凭什么!该死的是他们,是他们,打人的不死被打的要死,凭什么!”陈松歇斯底里的喊叫,连逃跑都忘记了,以往温懦弱的一面荡然无存。
那人丝毫不理会陈松的咒骂,伸手划烂自己的胳膊,从血肉里掏出一直在蠕动的黑雾,狠狠的捏爆,下一秒,他闪现至陈松面前,死死掐住陈松的脖子,陈松挣扎不过,眼里还带着不甘和仇恨,固执地说:“他才该死,他该死,该死!”
那人一手发力嘭的一声,陈松的灵魂被生生捏碎了。
林景白被震惊到失语,陈松的灵魂像是猛然炸开的烟花,碎裂在他眼前,星星点点的光芒伴随着陈松声嘶力竭的质问消散。
凭什么?
林景白的耳边还回荡着陈松的呼喝,他看着最后一缕光芒散去,回顾陈松的一生,命运诸多不公,挣扎哭求也未必求一个光明磊落的结局,所以哪里有什么原因呢,老天戏弄苦命人而已。
黑衣人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活动了一下手臂,看向林景白。
“你能看得见鬼?”
林景白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话,声音微哑低沉,声线平稳,甚至带了点完成任务之后的轻松愉悦,好像刚刚徒手捏爆别人灵魂的人不是他。
林景白还在发怔,听到他问自己才回过神,不太肯定的说:“应该是吧?”
那人饶有兴趣地靠近林景白,走动间带起的阴风让林景白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
"有意思,肉身之躯以窥鬼道,你也不怕损了阳寿?"那人言语间带着点探究调笑的意味,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林景白的脸看。
林景白防备的后退几步,他能引魂,也能徒手捏爆陈松的魂魄,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纵然林景白以前多么不相信鬼神,此刻也不得不怀疑这人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鬼差?
“你到底是什么人?”
“鬼使,楚阙。”
楚阙正式登场,不再是路人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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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陈松杀父(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