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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可扬出生于内蒙古一个边陲小城,童年的她温婉善良、清丽乖巧又冰雪聪颖,很受家人、亲戚、邻居们的喜爱。从上小学起,郦可扬在同龄的孩子中便鹤立鸡群,首先是她的身高,她比同龄的孩子都高一些,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其次可扬着装合体、相貌清雅、举止有礼。可扬的妈妈心灵手巧酷爱刺绣,可扬的衣服上都是鲜花朵朵,这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小城镇里是很少见的。因此可扬每次出门都会引起大人、孩子们的注意,别致的着装再加上天生丽质,让可扬从小就与众不同,这无意中也让郦可扬有了几分高傲。
郦可扬童年生活的小城镇,居民大部分是蒙古族人民,可扬跟蒙古族小朋友在马背上一起长大,这让可扬的骨子里也充满了蒙古族人民的桀骜不驯与剽悍。
学生时代的郦可扬是勤奋好学的,高考那年她顺利考上了“内蒙古艺术学院”,主修服装设计。
大学毕业后,2000年3月,郦可扬来到北京。在人才市场转了一个多月,可扬发现服装设计这个专业,太不好找工作了!别说应聘服装设计师了,就是给设计师当助理,人家都嫌她刚毕业没经验。兜里的钱越来越少,郦可扬及时调整了就业方向。为了省钱她先找了一份管吃住的工作,半年后可扬炒了老板的鱿鱼。随后就职于“远景服装公司”,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服装公司。可扬的职务是业务员,她每天的工作是给各大企业、工厂、酒店、商场以及学校、外企打电话,询问他们是否需要职业装、工作服。如果有需要的客户,她就前去洽谈。把“远景”公司的样衣展示给客户看,客户对样衣款式、价格、质量都满意后,双方就可以签合同了。每签一份合同,业务员可以提总金额的3%。可扬的底薪一个月只有800元,业务员的收入主要靠提成。
郦可扬下定决心要在北京奋斗出来,陌生的帝都,她没有一个朋友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公司规定八点半上班,可扬八点就到了公司。傍晚同事们都下班回家了,可扬还留在公司写工作日记。今天打了多少个电话;有几个有意向的客户;哪些客户自己没谈好,下一次该如何谈;她都详细记下来,工作日记完成后,可扬才允许自己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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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降低生活成本,郦可扬住在一个小村庄里,上下班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每天可扬顶着晨星去上班,晚上跟着星月回家。她租的小屋一个月两百元钱,可扬收拾得很干净。夜晚来临时,小屋的窗前就会出现一颗明亮的星星,每晚下了公交车往村里走时,可扬总能在星光灿烂中找到这颗星,她迎着这颗星走回自己的蜗居。回到家她忙着做饭,这颗星就在窗前温柔相伴;她想家时,这颗星也忧伤地眨眼睛;有时可扬很晚了才下班回家,一个人走夜路害怕,这颗星就陪着她为她壮胆儿,这颗星是郦可扬在北京的第一个好朋友。
刚从事这份工作,给客户打电话时,可扬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客户拒绝她时,她会难过一整天。有时,半个月都碰不到一个有意向的客户,上千个电话打下来头昏脑涨又毫无成绩,严重的挫败感让郦可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更感孤独。
寒冷的冬季大雪纷飞,可扬一个人缩在床上愁肠百转凄苦无助。父母打来电话,可扬强颜欢笑说自己一切都好。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在哭泣中入睡,有多少个清晨她在泪眼朦胧中醒来。
星期天的午后,北京又下起了大雪,郦可扬坐在出租房内听着北风呼啸,她想起塞外的父母,想到自己还无法胜任的工作,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昏天黑地不知哭了多久,可扬终于哭烦了。她问自己:“为什么我现在每天都要忧伤、焦虑?难道我忧伤、焦虑就能顺利签订单吗?为什么我要把日子过得这么糟糕这么痛苦?那么多人都在北京站稳了脚跟,难道我就不能奋斗出来吗??”
郦可扬心中压抑已久的剽悍升腾了起来!她顶风冒雪跑到文化用品商店,买了一本店里最精美的笔记本。回到自己的蜗居内,可扬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我是这样奋斗出来的!”她要记录自己是怎样一步步出人头地的!
慢慢地郦可扬适应了业务员的工作状态,她可以用亲切温婉的声音向客户介绍“远景公司”了,可以行云流水般地推销工服业务了。就算客户拒绝,可扬也无所畏惧,她不再有难过、灰心、痛的感觉。她在客户拒绝的一分钟后就开始给下一个客户打电话,她没有时间难过,可扬很清楚难过毫无意义,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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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是寒冷的,村里的居民都用一种铁皮炉子御寒,可扬也买了一个铁皮炉子取暖。一天早上郦可扬醒来觉得头疼,她以为自己感冒了,也没当一回事。刚要洗漱,只觉头昏眼花一阵晕眩。可扬怔了一瞬觉得可能是中了煤烟!她立刻快步走到门口,刚打开门眼前就一黑,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北风吹醒了可扬。天还没亮,大杂院里的邻居们都还没起床,没人知道郦可扬在阴阳线上摇晃了一下。
清醒过来的郦可扬没有哭泣也没有惊慌,她慢慢爬起来,把炉子内的煤球夹到门外,然后泡了两袋方便面大口吃完。等身上有了力气,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决定继续去上班。可扬的门外放了一件沉重的木制家具,锁好门转身之际,可扬发现这件沉重的家具位置偏移了!想必是刚才自己昏过去时,撞在了这件家具上,可扬心里百味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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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郦可扬虚弱地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被如狼似虎的乘客冲撞得东倒西歪时。她握紧双拳暗暗发誓:“一定要有钱!一定要在北京买房买车!一定要远离这些又没礼貌又蛮横的穷人!”
晚上下班回到家,郦可扬仔细查看了炉子和每节烟囱,她要找出导致自己煤烟中毒的原因。经过仔细查看,可扬发现有一节烟囱咬口处裂开了一条缝,她去小卖部买了一节质量最好的烟囱换了上去,然后重新升上火,小屋里又暖和了起来。
剽悍的郦可扬是不会被煤烟吓住的,她绝不可能在屋里有炉子、屋外有煤球的情况下,还让自己挨冷受冻。她告诫自己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可扬养成了每天醒来、每晚睡前仔细查看炉子和烟囱的习惯。
冬去春来,这晚下班回到家的郦可扬发现自己的煤球堆塌了一半。原来天气骤暖,屋顶上的积雪中午时消融化水全淌到煤球堆上了,煤球被淋得垮塌了下来。可扬数了数至少有一百多块煤球被冲成了烂泥!
一天,邻居家的女人问可扬:“这些煤球泥渣子,你还要不要了?”可扬以为这堆煤球渣妨碍了邻居家,于是不好意思地说;“不要了,等周末休息时我就扔出去,这几天上班时间太紧没空扔。”“那我帮你扔出去吧,我在家待着没什么事儿。”“哎呀,那太不好意思了,等我周末休息时自己扔出去吧。”“嗨,我闲待着没事儿,顺手就扔出去了。要不然天天踩来踩去的,脚底下太脏!”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郦可扬发现垮塌的煤球渣不见了,一百多块新煤球矗立在邻居家门口。可扬没多想,忙去邻居家道了谢。隔日,另一家邻居告诉了可扬真相。那个“好心”替可扬扔煤泥渣的邻家女人,用可扬的煤泥渣跟卖煤的换了一百多块新煤球!“原来可以用煤泥换新煤球。可叹自己不知道!”郦可扬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去找邻居家那个“好心”的女人理论。她握紧双拳,下定决心离开这个贫困圈。
从此,郦可扬废寝忘食、不顾一切地努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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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郦可扬的业绩已让同事们羡慕不已,合同一份又一份地签订。在同事们艳羡的目光中,可扬心底有了这样的声音:“就象世界杯之于巴西。只要巴西队愿意,想拿就拿!我,也一样!!”
郦可扬骨子里的高傲压都压不住,对待客户她开始漫不经心。客户说一句:“我们考虑考虑。”她立刻就放下电话,第二天也不追访。工作日记心情好时就写,心情不好时就算了。去车间查工服质量时,她不再带着谦恭的微笑,而是换上了冷傲的神情。跟车间同事交流沟通,命令式多了,商量征询少了;不满多了,理解少了。
于是,郦可扬很快就在职场上摔了第一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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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九月的一天,郦可扬给“正辉塑料制品厂”打电话联系工服业务。客户反应一般,她也没怎么上心。没想到第二天,这家客户主动打来电话,让可扬多带几套工服样衣去他们工厂一趟儿。可扬午后稍稍打扮了一下就起身赶往“正辉塑料制品厂”,“正辉”李老板反复看着可扬带来的工服款式,比较了半天,选中了一款。他问可扬这款样衣是什么价位,郦可扬回答说65元一套。按理说这个价位并不贵,可那个老板听后却反复说:“太贵了!太贵了!在批发市场上买最多45块钱一套!你问问你们老板能不能便宜,我们订400套!”
郦可扬上星期刚签了两份1000套的订单,她对这区区400套工服实在提不起兴趣。可扬心里想;“哼,400套还想便宜?早知道你这么穷,我来都不来!”她忘记了“嫌贵才是买货人”。这一段时间她太顺了!连商场上最一般的常识也忘了。
郦可扬看着长相有些猥琐的李老板,听着他连声嚷嚷着“贵!真贵!”心里那叫一个烦,她礼貌而倨傲地告诉这个矮瘦子,400套工服不能便宜!李老板斜着三角眼气急败坏地对可扬说道:“我去哪里买400套工服,人家都得给我便宜!去批发市场买400套,一套用不了45块钱,我在批发市场买,最少能省下一万块钱!你们公司要是肯便宜咱们就合作,不便宜就拉倒!”
其实这样的客户是最好拿下的,已经认可了工服的款式、认可了“远景”的质量,只差价格了。针对这样的客户,公司早就有格式化的培训。就是刚入职的业务员都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是,郦可扬没有按照公司的培训进行热情、耐心的应对,她懒得跟这个乡镇企业的老板废话。可扬带着高傲的职业微笑,礼貌地再次拒绝了这个老板想便宜的要求,李老板一脸气愤地推门而出。可扬懊恼自己白跑一趟,她看看时间快六点了,索性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郦可扬写工作日记时,她想,以“正辉塑料制品厂”的实力应该不会在“远景”订工服,于是她随手把那个老板的名片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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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星期,郦可扬去车间看自己客户的订单进度。车间案板上放着一堆衣服,可扬随意扫了一眼,只见衣服前片上赫然绣着“正辉塑料制品厂”。郦可扬傻了,不可能啊!等她缓过神,立刻找到车间主任,没有半句寒暄直接问道:“主任‘正辉塑料制品厂’是谁的业务?”主任也没半句寒暄:“张晓的。”
郦可扬快速思索着:“一定是那天我怠慢了那个矮瘦子,他生了气不想跟我合作,但是看中了‘远景’的样衣款式,认可‘远景’的质量。于是他根据我名片上的业务部电话,联系了其他的业务员,一定是张晓接到了这个电话。”想到这,可扬回到业务部。她敲门进入业务部任经理的办公室,简单寒暄了几句,可扬说道:“任经理,张晓签的‘正辉塑料制品厂’,我上周联系过并且去了客户公司,当时给他们看了咱们的样衣,我给客户留下了名片,那天客户嫌贵说要考虑考虑。”
根据“远景服装公司”的规定,前一个业务员去过客户公司,但是没谈成业务;后一个业务员谈成了。前一个业务员可以提成1%;后一个业务员的提成是2%。之所以有这个规定,是因为后一个业务员能签订合同,跟前一个业务员的拜访有直接或者间接关系。“远景服装公司”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公司的凝聚力特有此规定,这个规定也深得众业务员的认可。
任经理听完郦可扬的讲述,问道:“你跟‘正辉’的哪位领导联系的?有他的名片吗?”可扬说:“有,我跟他们李老板互相交换了名片,我这就把名片给您拿过来。”可扬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正辉”老板的名片。她懊恼得很,如果她没跟任经理说这件事,名片弄丢了也无所谓,1%的提成不要也罢,真要计较就好好努力谈下来一个大单,那点损失就找补回来了。可现在任经理知道了这件事,她郦可扬要是拿不出来名片,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她工作不认真,客户的名片都给弄丢了!二、没有证据,她恶意抢张晓的提成。
怎么办?郦可扬快速思索了一下,她从手机里调出“正辉”工厂的行政部电话,她向行政部的工作人员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远景服装公司”的,找他们李老板有急事。行政部当然知道自己的厂服在“远景”制作,所以也没多问,立刻就把电话转进了厂长办公室。李老板都没听清楚可扬来电话的意思,就不耐烦地说:“工服已经订好了,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郦可扬举着手机愣住了,看来让李老板证明自己去过他们工厂是不可能的了。可扬硬着头皮把情况向任经理做了汇报,任经理沉吟了一会儿,让郦可扬把‘正辉’公司的电话告诉自己,然后让可扬先回去工作。
下班后,任经理把郦可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任经理笑着问道:“喝什么?奶茶还是咖啡?”“奶茶。”任经理把沏好的奶茶递给可扬,又把一包饼干放到可扬手边,然后才笑着轻声问道:“可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正辉’没有跟你签合同,却跟张晓签了合同?张晓才来公司几个月,她谈客户的经验肯定不如你。”郦可扬的脸腾地就红了。“我给‘正辉’的李老板打了电话,他对你......有些误会。可扬,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要注意调整,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更不要有店大欺客的心态。说实话咱们公司在业界其实很一般,咱们出外做业务必须谦逊、低调!要牢记客户是衣食父母。”
这么直接地挨批评,这在郦可扬还真是第一次!好长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老板的高看一眼;习惯了任经理每次开业务会议都征询她的意见;习惯了同事们的艳羡;可现在她真是......情何以堪。
任经理把饼干袋子撕开,“饿了吧,赶紧吃......可扬,秉公处理应该给你1%提成。不过现在有点麻烦,当事业务员心里也清楚你去过‘正辉’,但由于你不小心把李老板的名片弄丢了,你拿不出物证,她就不承认你去过‘正辉’。如果我以核实过为由,分给你1%的提成,估计马上就会有谣言:说你郦可扬没有去过‘正辉’,我利用经理的权力,分给你1%的提成!可扬,如果你是我,面对这事儿,你如何处理?”
郦可扬拿起一块饼干吃起来,她没说话“哼,把皮球踢给我了!让我自己主动放弃1%的提成?是我联系了‘正辉’,‘正辉’选中的也是我带去的工服款式,张晓捡了便宜,难道还想把提成都独吞啊?!”
任经理也拿起饼干吃起来,片刻的沉默后,两人不再谈工作,闲话了一会儿家常,喝完奶茶吃完饼干任经理与郦可扬一同下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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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蜗居,可扬越想越气。一方面气自己工作上疏忽大意;一方面气张晓太过分! 坐享其成算你运气好,竟然还要独享其成!